冬日篇五十八
备赛的这些日子，光、佐为、亮都在为学习国际棋赛的事情忙起来了。
除了光以外，日本队的其他六位棋士就简单了。抽签后知道对手，他们便能直接在酒店的会议室里摆起棋谱、开研讨会就行了。
而光却不一样。他不得不承担起大量行政事务。事实上，日本队在世锦赛期间的全部行政安排，几乎都落在了第一轮轮空的他身上。
会议室里，仓田叮嘱光：“比赛期间出门，千万不能在公众面前丢了藤原老师的脸。每天都要穿好西装，或者正式点的和服，运动服就别再穿了。”
“我知道！你别把我当傻瓜！”光朝仓田嚷道。
仓田不客气地拿折扇敲了光的头一下，发出“咚”的一声。
光有些叛逆地想着，除非必要，他才不穿和服呢。
光看着仓田感到郁闷，塔矢亮还有森下老师已经说过“别给藤原老师丢脸”，怎么现在就连仓田也说这种话。
这个仓田厚，现任碁圣，之前还被杨海九段说过幼稚，明明和自己半斤八两……
仓田教训自己时，佐为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一直举着扇子忍不住笑，一边看着桌上的棋盘。
亮也沉默，没有加入到光和仓田的对话之中，他已经在棋盘上摆上一些台湾棋院棋士的棋谱了。
绪方环着手臂站在一旁，和吉川九段一起注视着亮的棋。绪方是与台湾棋士交手次数最多的日本棋士。
这天以来，光其实一直在暗暗观察绪方，他发现绪方居然一脸淡然，丢掉了棋圣头衔他居然一点受影响的情况也没有，连看自己的眼神也没有了比赛时的犀利。
反倒是自己，拿了头衔后的这几天忐忑不安，心神不宁的。
“行啦行啦，仓田，你别给新任棋圣这么大压力。”桑原本因坊呵呵直笑，“这种事连他老师还没说什么，你就别管了。”
“我是相信小光，他能做出最好的判断的。就算犯了错误，小光也能从中学习。”佐为沉静地微笑道。
***
在内心吐槽归吐槽，大家拿佐为来压自己，光今天要去棋院开“相谈会议”，他还是自觉地一出门就穿了西装。
灰蓝色的西装外套和西裤，就像此刻冬日的天空一般，带着点阴郁的蓝。枯枝上结满了冰晶，清晨的雪花一点点地落下来，落在佐为紫色的发丝和华美的绸伞上。
佐为今天依旧要去和日本队众人复盘研讨。光则是孤身一人前往棋院，处理那些令人头大的行政事务。
想起过去参加北斗杯的时候，那些工作是塔矢亮和身为团长的仓田在默默承担吧？代表日本队致辞的，好像就是塔矢亮……
我以前从没关心过围棋以外的事，甚至连“需要关心”的这个意识都没有……
“对了，说到塔矢，他给我发信息说今晚要搬过来。”光对佐为说。
“我之前邀请过他了，我觉得这样方便一点。我想和他聊聊他父亲的事……”佐为说，又看向光，“你去完棋院后会过来日本队备赛吧？”
佐为说这话的时候，一副领袖的样子。
“我尽量过来日本队，他们说有一大堆资料要给我，社会科果然在追杀我。”光苦着脸说。
佐为拍拍光的肩膀：“你身为新任棋圣，是免不了要在国际棋赛里致辞和担任解说的责任了。”说这话时，佐为蓝紫色的眼睛里充满自豪。
“呃，佐为，我跟你实话实说好了，我没做好准备。”光摇头。
“没有人第一次参加国际大赛时是准备好的。小亮也一样。这次你经历过了，下次就能坦然面对了。”佐为鼓励道。
“呃，富士通杯开幕前又有‘相谈会议’……确定下来致辞内容又要花一段时间，我和那些老家伙就没办法交流的……要是你能陪我去应付他们就好了。”光扁了嘴巴走进雪中。
佐为一听，也露出卡哇伊的表情：“小光，你要学会自己面对他们……我就不陪你了，我赶快去日本队好了。”
***
到了棋院，一路上和谷、伊角、本田他们一看到光，就说着祝贺的话，神色艳羡，连越智也识时务地说了，还有一些院生在崇拜地看着光。只有光自己还觉得有些不适应。
自行去棋院会议室应付理事，光很不习惯，他局促地拍着落在自己身上的雪。
佐为复出后，棋盘之外的应酬和事务一直是佐为在处理，光甚至习惯了由佐为领着自己和大人们打交道。
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光回不过神来。
原来，佐为适应职场的能力，这么强……
会议室里，棋院的理事长和其他常务理事坐成一排，黑压压的，都在等着光：“进藤棋圣！祝贺你加入日本队，我们这里有些工作安排要和你相谈。”
光拘谨地说：“谢谢各位老师。”又迅速补上了敬语。
“开幕式在新年后在东京帝国酒店举行，然后就是第一轮比赛，这次就由你负责担任大盘解说，一般解说一盘经典棋局，就由你来负责解说藤原老师的棋局，”
“我们从今日起开放了票务，视买票人数而定。现在三十二强还没选出来，到时候如果到了四强的话，观赛人数过万，东京帝国酒店无法容纳，四强比赛可能挪去驹泽奥林匹克公园体育场举行。”理事先生说。
光虽然对此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悄悄震惊了一下：“四强——奥林匹克公园的体育馆？”
光以前去这里看过职业棒球巨人队打比赛，就是从来没听说过围棋比赛也会在这种场馆进行的。
“是的，进藤君，上一次四强都被韩国选手包揽了，这一次我们日本队要加油啊！”其中一名常务理事语重心长道。
“这一次，四强里面至少会有佐为了，不，不止四强，佐为绝对会拿到富士通杯冠军的。”光坚定地说。
工作会议照常进行，光被他们要求，他作为新任棋圣，要在富士通杯开幕的时候，在佐为致辞之后发言。
——这么说，佐为会和自己都在开幕式的台上了？
听到的那一瞬间，光有点高兴，内心随之多了安全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佐为会替他兜底的。
“你是时候担当起我们历任棋圣的重任了！你来想想要代表二十岁以下的少年们，对世界说什么！”其中一位常务理事兴奋地说。
光的眉头在听到“历任棋圣的重任”、还有“代表少年”时都重重地跳了一下……
光硬着头皮小声问道：“请问这个‘代表少年新一代在国际棋赛上致辞’……具体我是要……”
然而，棋院理事们没有让他问完这个问题。
棋院理事吩咐行政助理去了储藏室一趟，回来的时候，交给光一叠有他半个身子这么厚的书本和报刊，上面都是关于历届富士通杯的报道。
光连忙站起来，接住了这一叠厚厚的书和报刊，非常重，光被压得微微弯了下膝盖。
“这段时间请把这些都记下来。”理事交待。
“我……我会好好努力的！”光捏把冷汗。
“这些都是棋院储藏室里的珍品，你学习完了记得还回来啊！”
光苦着一张脸，出去时，让外面等着找光出去吃午饭的和谷和伊角都担心起来。
“我们先帮你把这些搬回家吧。”伊角说着接过了一摞，和谷也是，“哇，这么多，真不容易。”
***
光、和谷、伊角都抱着资料走出了棋院回上野的家。
此时此刻，时近新年，东京的街道上红白旗帜飘扬，赛事的气氛变得越发喧嚣。有时候，就连擦肩而过的人都在聊着富士通杯的事情，还有日本队和sai的事情。
光觉得他就像一座孤单的小岛，穿过议论着日本队的人群，肩膀上的重量沉甸甸的。他们截了台出租车。
“日本队的行政工作堆积如山，你们两个，新年之后有没有重大比赛，没有的话……要不要过来帮我分担一些日本队的工作？”出租车上，光问和谷与伊角。
“我正想和你商量这件事，你要解说藤原老师和赵石三段的第一盘棋吧？我可以帮你，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在研究着赵石三段的棋谱。”伊角说。
“咦，你多年来都在研究赵石的棋谱？”光想起来，“啊！没错，赵石就是你说的以前击败过你的那个孩子啊。”
伊角坚定点头，“我一直很希望未来再击败赵石一次。就凭我对赵石的了解，我应该可以在大盘解说上帮到你。”
“太好了！那我跟他们说，看能不能在大盘解说上加多你一个人。伊角，我很乐意和你一起解说佐为和赵石的棋！”
光顿时轻松起来，率真地拉着伊角的胳膊。三人都笑起来，仿佛连沉重的任务也变得不那么难以承受了。
***
今天光没来得及去日本队，因为他都在阅读棋院理事给他的资料。
光给棋院发了工作邮件，询问是否可以让伊角也参与到佐为的大盘解说里。应该没问题的吧？大盘解说上，越多人交流，才越有趣啊。
随后，光又打开富士通杯官网，逐一筛选出二十岁出头及以下的参赛选手，给他们发去邮件，询问他们的 mixi 账号。光打算在mixi上面建立一个页面，邀请大家为他的致辞出谋划策。
夜晚，佐为和亮都回来了。
亮背着一个背包，和佐为一人手里提着一个装满了食材的购物袋，上面凝结着细细的雪。
显然，两人在日本队备战后，就顺道去了一趟超市。
“小光，看来你今天做了很多工作啊？”佐为一回来，看到茶几上摊开的资料，还有电脑上的邮件就说。
光苦笑，“我算是推进了一些工作，就是在烦恼致辞内容的事，晚点说。”
佐为的手机又响起来，不用说了，肯定是棋院在找他，佐为连忙走到外面庭院接电话。
亮把背包放在沙发上，他果然准备搬到光和佐为家里来住，不知为何，亮显得话不太多，不像是平时和佐为在一起的他。
空气一扫往日三人在一起时的温暖，气氛又跌至冰点。光知道，这和塔矢亮此刻的心情有关吧。
光和亮一起把食材摆到冰箱里。
“你们就好了，新年后就有对手可以马上下棋了。”光羡慕道，主动打破了两人间罕见的沉寂。
“你今天在棋院开会怎么样？”亮淡淡地问。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对上眼睛。
亮的神情还是一如即往地坦然，只是发丝和眼睛的睫毛上仍凝结着雪珠，让他显得比平时更清冷。
光观察着亮的表情：“我还行，要学的资料特别多。你可不许随便对我发脾气啊，在佐为面前吵什么吵。”
“是你别跟我吵吧。”亮捋起衣袖，“进藤，你出去一下。”
“干嘛？”光愣住，他还打算拿亮买回来的食材做菜。
“我来做。上次藤原老师为我下厨，这次该轮到我了。”亮难得用温和的语气说。
光心里知道，亮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也就随他去了，半开玩笑道：“好啊，那你既然搬进来，以后就多做点。”
暖黄色的灯光下，亮破天荒地没和光唱反调，只是动手切娃娃菜。
拿刀切菜时，他的手顿了顿，显得动作有点僵硬。
光说了一声：“你小心切到手啊，影响了你下棋。”亮没回应，只是用力切着娃娃菜。
光掩上厨房的门时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要关心他，又觉得无从说起。
亮在自己面前一向嘴硬，很难说出真话。这个关心塔矢亮的任务，在这种时候，交给佐为才最合适吧？光在想。
***
果然，回到客厅的时候，佐为说完电话回来了，一见到光，光朝厨房努努嘴，意思是说“塔矢亮怪怪的”。
佐为立刻明白光想表达什么，和颜悦色道：“你不用太担心小亮。”
“那个台湾的萧九段，果然是太强了吧。”光猜测，接着说要在mixi上组少年新浪潮群组，伊角要加入大盘解说的事。
佐为却拍手道：“我觉得你做得特别好！我好好奇少年棋士们会说些什么呢？还有伊角的表现！”语气欣慰，仿佛在为光在独立处理行政工作感到欣喜。
“是啊，我看有好几个少年棋士已经回我他们的mixi账号了，我看能不能在新年约他们出来看烟花，问他们有什么希望我可以代表他们致辞的，给我出出主意。”光咧嘴笑道。
我看到前面说光卑微软弱的差评emo了，超级emo，大哭了两天，本来打算关闭评论区，但是认识了亲友，我渐渐调理过来了。我又不打算关闭评论区了。
谢谢大家包容一直如此emo的作者。[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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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冬日篇五十八 行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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