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则成紧紧地抱住翠平,又捧着她的脸来回地看,生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他眼含泪水,喃喃道:“翠平,翠平……”
翠平一向是乐观的,很快她便破涕为笑:“这回我绝不离开你。”
若是放在以前,余则成免不了要劝她顾全大局种种,可如今,他竟也应道:“我们不会再分开了,不会了。”
“你这是怎么了?老余。”翠平对于他的反应有些意外,“不过这一回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余则成抬起眼镜,快速地擦掉眼下的泪水,满心的喜悦中生出几分清醒:“先不说了,我们得赶紧离开天津城。”
他话音才落,便连忙将照相馆的门锁上,又巴巴地拉起翠平的手,恨不得一刻都不分开。
需要带走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小小的皮箱。余则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中山装和翠平身上的粗布衣裳,立即道:“我去换件衣裳。”
照相馆里本应没有这些粗布料子裁成的衣服,幸得此处先前是共/产/党的地盘,胡先生留了几件可供乔装打扮的汗衫。
余则成在屋里快速地换上粗布汗衫,嘴却不停:“翠平?”
站在隔壁屋子里的翠平忙应下:“怎么了,老余。”
“没事。”
“哦。”
话音才落,里屋又传来一声“翠平”。
一连如此,翠平只觉得莫名其妙,没什么耐心地冲着房门嚷嚷:“余则成,你搁这叫魂呢??”
房门被人打开,看着杏眼圆瞪的她,余则成立即上前,又一次地拥她入怀,脸埋在她的肩头,声音低沉地吐露出情话:“我怕,我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你又不见了……翠平,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翠平哪里见过他这样,她不晓得余则成怎地厚脸皮说这样的话,脸烧得滚烫,声如蚊蝇:“好……”
她还没反应过来,滚烫的、细密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脸上,许久未见,神经久处于高压之下的二人很快便拥吻起来。
良久,额头相抵,唇畔分开,余则成丢失的冷静回来了七八分,他满含情意地开口:“我们得走了。”
“好。”翠平点点头,问道,“今天我见家里全是李涯的人,城门只怕更多,我们怎么走?”
余则成一惊:“你回家了?他们发现你了吗?”
这话问得很慌乱,担忧让他丧失了理智,若是发现了,她又怎么能好好的站在依旧面前呢?
翠平连忙摇头,把今日所见所闻一一说给他听,余则成默然点头:“眼下或许只能伪装成战死的士兵……”
他话音未落,翠平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自己的肚子:“老余,我有了。”
沉思之中的余则成被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呆愣愣道:“有什么了?”
翠平猛地拍了他一下,脸色微红,大大咧咧道:“你说我这里有什么了,难不成是劳什子羊肉大汤、牛排意面!自然是有你的娃了!”
“什么!?”余则成瞪大了眼睛,盯着她平坦的肚子,手轻轻地抚上去,傻里傻气地问,“真的有了?”
翠平双手撑着腰,挺起肚子:“我还能骗你不成?”
余则成傻笑着看着她,“吧唧”一口,又亲在了她的脸上,手还在肚子上摸个没完。
翠平有些不大自在,将他的手拍掉:“好了好了,咱们快点走吧。”
余则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成。”
“怎么又不成了?”
余则成忙扶着她坐下,柔声道:“眼下你怀着孩子,原先的计划太危险了。”
闻言,翠平有些着急:“可是留在这里更危险,怕就怕这两日李涯便会上街抓你!”
余则成看着她,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心头,他微笑着摇头:“不行,现在什么都没有你和孩子的安全重要。”
翠平嘴唇翕动,她心里还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可是,看着余则成轻松微笑的模样,她那颗有些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她相信他,相信他的判断,相信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翠平咽下那些担忧,一把抓住他的手,神情恳切,却没说什么情意绵绵的话语,而是满脸恳切着挤眉弄眼,另一只手还偷偷比了个手势,显得有点滑稽:“老余,你把那把小手枪给我,我枪法好,保护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眉眼间闪过几分自豪,翠平在太行山当过好几年的游击队长,她射击的本领不是在书上学的,更不是学校教的,而是从用自制的牛皮弹弓上一点点悟出来的。
她的能力从实践中、真枪实弹中一点点提升,再加上一些天赋和她从未言说的努力,学院派的神枪手与她也是平分秋色罢了。
余则成的神经高度紧张着,即使亲眼见到了翠平,他那颗心也不曾真真切切地落在地上。可就在这一刻,翠平一如往常的语气、表情、话语,甚至是眉头轻微的抖动,皆让他轻松了一些。
脸上的微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露着牙齿的大笑,因为大笑挤作一条细缝的眼睛却滑下两道微不可察的水痕。
余则成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回到坐飞机之前,他甚至分不清是现实还是错觉,翠平越是真实,他越是害怕。
害怕到头来不过一场空梦,害怕是自己疯了,害怕自己离开之后翠平过得不好……太多太多的恐惧。
余则成从后腰掏出那把迷你的勃朗宁手枪,依旧大笑着递给她:“这一次,我保护你。”
翠平没有他那般细腻,只隐隐约约觉着他好似有些奇怪,但重逢的喜悦霸占了太多的注意力。她接过手枪,虚空比划了两下,又娴熟地别在自己的腰间,随后歪着头,眼角是几分好奇与戏谑:
“你?你又没做过游击队长,怎么保护我?我保护你还差不多。”
闻言,他右手只虚虚地笼着口袋里圆鼓鼓的手雷,并未拿出来,只笑着拉起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叮嘱:“我是你男人,自然要保护你,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明白吗?”
翠平不大明白,她在太行山时,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打死鬼子,保护战友。
二人在天津城这个特殊的战场上,难不倒不是战友吗?翠平不愿意做不顾他人的人,她还要开口反驳,却听见新华路上响过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清街清街……”
余则成立即透过门帘的缝隙往外看,是国民党的余兵,瞧上去来者不善。
清街?
这样的事很少见,想来保密局为了抓他早晚会挨家挨户地搜捕,竟然这么快,形势不妙。
余则成神色凝重,拉起翠平的手:“不成了,我们现在就得走!”
说着,伪装好了的二人提着一个不大的皮箱从照相馆后门溜了出去。
巷子里没有保密局的人,二人愈走愈快,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即将要离开英租界时,却不幸地与党通局的人撞了个照面。
那人见他们脚步匆匆,狐疑地盯着二人,冷言冷语:“站住!”
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头竟印有余则成和翠平的模样,那人拿着手枪指着他们:“把帽子头巾拿下来!快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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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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