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赵国人,西去入秦,你要去相助那——”他至此停住,缓了声:“我忘了,你是寻你师哥。”
被他硬生生咽下的话应该不会怎么好听。我不语,悄悄离他远了些:师哥信里说,秦王年轻力强,心怀大志,国乱平定的同时还计划着东征。
东征,灭国。我偷偷看了一眼韩新,他脸色微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会不会不告诉我入秦的路呢?
东征,东征。秦国地处偏远,若要灭六国,言东征,那六国就在秦的东边,鬼谷在楚国境内,我才下山一月,应该没走多远,只管往西走就行了,对!往西!
前几天那贼人乱指路才使我进了这深山幽谷,我也是蠢,怎么就轻信他人。想通了之后我心间松泛,困意一阵阵涌上来,卷着睫毛往下坠,鸦羽似千斤,连咬唇清醒都难做到,恍惚靠着什么温暖的物什,寒凉的林风竟吹不见分毫。
这一觉睡得挺香。只觉得在睡梦中,身上似乎披了件衣裳,像无数次做过那样,条件反射呢喃“师哥”,林风安静了一瞬,有人轻问:“师哥是谁?”
肩上脑袋动了动:“不告诉你。”
“万一我知道他在哪,岂不得来全不费功夫。”
“就不,师哥我自己找,不要你……”实在是没力气说话了,睡梦拉拽着我,不是我不想清醒。韩新要是趁我睡着了偷袭我怎么办,要是他真做了坏事,我死也不会放过他。睚眦必报就是我,惹了我就算死不了也要咬一点血来。
好像听见卫庄在嘲笑我:「就你?」
韩新的肩膀不算宽,但也不窄,靠着将就。只是这人肌肉紧绷,也不知他紧张什么,现下应该是容易被偷袭的我更紧张才对。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疏疏密密的叶子躺在我眼上,像小狗软软绒绒的毛。我懒懒伸腰,手背碰到了柔软细腻的触感,猛地回头,清俊秀美的公子在我身旁睡得正香。
我凑近看。
他长得确实好看,是我见过的排在前列的好看。睫毛纤细浓密,皮肤也白,鼻梁高挺,唇不薄。回想昨夜他拱手一礼,顿觉气质才是他最为出众的地方。真是哪个宗族里的公子吧?
韩国人,韩国宗室。怪不得他昨晚反应那么大,他差点把我当成入秦的门客了。师哥信里说,秦王用人不问出身,只要效忠有能,什么人都任用。他就只在最初那刻被问过出身,后面再也没问过他。
我要是有才,遇上这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国君,也会心动不已,师哥选的总没错。
韩新讨厌秦人,讨厌秦王……和我有什么关系?
酒是他主动给我的,话是他主动来搭的,现在聊得不开心可不是我的错。我也帮他破了灾,扯平了。
以后真的不能随便接陌生人的东西了!
师哥要是知道了也会生气的。
小心把衣袖从他手里拽出来,身上披了一夜的衣裳给他披回去,起身再活动活动,回头想想,还是在他手边放了一柄小匕首。
昨天那巴掌打得用了劲,他脸上指印还没消,身量挺拔,可惜没有内力。匕首应该够用了吧,当赔礼了,削铁如泥,自保是够了。
就这样吧,就此告别。
小马等着我解绳,悠悠甩头,示意我上去。我坐在马背上,辨认出西行方向,垂眸看了一眼快要醒来的男人,甩动了马缰。
韩非彻底醒来的时候,怀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没多大反应,懒懒靠着树,打量手里精细的匕首,任阳光在上折射耀眼的光。
好东西,他断言。
他微仰着脸,嗅着弥留的淡淡花香。她靠在他怀中一夜,睡着的样子恬静,莫名让人心静下来。他闭上眼,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疲惫。
他好像在等人。
鸟鸣声不过三两下,不远处传来马车的声音。他睁抬眼,粉红的身影映入眼帘,比之更快的是高昂的呼声:“哥哥!你怎么一夜不归?你吓死我了!”
他接住扑他身上的小红花,少女娇媚明艳,生气也是这般可爱,让人忍不住逗她:“不回来岂不正好?省的打扰你和卫庄兄的月下风花。”
小红花羞得锤他,他佯装吃痛,想着难道这两人还没捅破那层窗?沉稳的脚步声靠近,他躲着妹妹的追打,向那人招手:“卫庄兄,这呢!”
握住红莲的手腕求饶:“在外面,给哥哥点面子。”
沉默寡言的男人走进,面冷,声音冷,心更冷,一夜未归也不问他为何出现在这,只上下打量他一眼,最后盯着他左脸,挑眉:“你被人打了。”
调侃的语气,看热闹的语气,幸灾乐祸的语气。
“哪个女人敢打韩国公子?”他嘴硬。
“哥哥?”红莲吓了一跳,扒着他左看右看,轻轻碰他的脸,他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面上受痛,眼里含着笑看红莲生气:“谁打的,我给你报仇!这么大胆子竟敢伤你!”
他可不敢把这祖宗的火扇起来,整个韩国要说他真正害怕的,从国君至黔首能找出三个都算他输,可唯一的这个妹妹,可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一个美人,都是误会,不提。”他安抚了红莲,转而眉目正色收敛,问起重要的事:“昨夜可有收获?”
冷面男人颔首:“抓到一个,绑了,在车里。”
他审问那个五花大绑蜷缩着害怕得直瞪他的人:“说说,同伙在哪?”
好似犯人伏罪前的垂死挣扎:“不知道!”
“那真是可惜了。”他惋惜不已地摇头:“看到旁边这个人了吗,杀气冲天,要是失了耐心,谁也拦不住。”
满意地看见犯人被顺势而出鞘的鲨齿抵住喉咙,隐隐能看见血色,他想这剑是否也太利了些:“要是赶紧说,还能保住一条命。”
犯人面露犹豫,他还想乘胜追击,哪知下一秒鲨齿猛地一进,血溅到了他的手:“……”
“不是给了你眼色听我指示吗!”
“太慢。”
“你!”他无奈苦笑,一遍略显嫌弃擦手,一边思考那人吓晕过去之前惊恐吐露的丝丝线索:“犯案的是两兄弟,捉了这一个,还有一个。”
“在宫宴上袭击红莲的就是这一个,当夜封锁宫门,至今韩宫只进不出,他们逃到韩楚边境,怕是就想直接离开韩国。”
他看向一旁的小红花:“红莲,你的那块符玉还在吗?”
“在,庄一直护着我,没人能近我的身。”
无论多少次听到这个称呼还是无法控制表情,韩非摇摇头,往身上摸去:“真受不你们这两——”
话音戛然而止。
卫庄眉目深凝,皱眉道:“怎么了?”
“不见了……”韩非震惊的表情千年难遇,可现在明显不是欣赏这个的时候,他罕见正色,又将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怎么会呢?一直在衣服里的,我明明放得很仔细,怎么会?”
“是不是被人偷走了?”
他尴尬又不失微笑:“好像是的……”
红莲怒了,一拳抡过来:“我就知道!哥哥做事总那么不靠谱,大事安心,小事永远丢三落四!”
他哭丧着脸苦笑:“你先别打我了让我想想丢哪去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开口:“女人。”
他俩停下,齐齐望着他,听他再重复道:“你口中的美人。”
沉默片刻,他低低道:“她……看上去……”
卫庄目光泛寒:“在哪?”
我仔细辨认旭日升起的方向。
好像是这边,走吧。
手中的缰绳拽了拽发现有点拽不动,低头去瞧,“你吃什么呢?”
马匹温顺,嘴里的东西很快就被我拿出来,这是什么?一块碎掉的,玉?
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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