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过了一晚,后半夜未眠,黄少天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又游荡去早八教室,黑眼圈比鬼都要重,勉勉强强偷偷补了个觉,又开始赶下一节课,骑着电动车在教学楼间赶路时还险些摔了一跤。
上午日头正好,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讲台上教授的声音平稳地流淌,公式与理论在黑板上铺陈开来。然而,这一切对于黄少天而言,都隔着一层厚重的、名为恐慌的毛玻璃。
他强迫自己盯着课本,但那些印刷体的字符仿佛都在跳动、扭曲,变成论坛帖子里那些恶毒的字眼。昨晚那个冰冷的噩梦和清醒后如影随形的自我厌弃感,阴魂不散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总觉得教室里的窃窃私语是在议论他,那些偶尔飘过来的视线都带着探究、好奇,甚至是鄙夷。
尽管他理智上明白,他的同学们都在认真听讲,整个教室里除了老教授的声音,别无他物,但那些细微的嘲弄声,却一直从左耳跑到右耳,贯穿着他的脑子。
“看,就是他吧?论坛上那个……”
“真的假的?跟副主席?看不出来啊……”
“啧,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的人为了点好处什么事干不出来?”
这些臆想中的议论如同细小的毒针,不断扎刺着他的神经。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本就凌乱的头发揉得更乱。终于忍不住,趁着教授转身板书的间隙,他飞快地、做贼似的从桌肚里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阴影里幽幽亮起。
手指颤抖着解锁,熟门熟路地点开S大那个熟悉的、此刻却显得面目可憎的校园论坛APP。那个被人工置顶、标着鲜红“HOT”的造谣帖赫然在目。发帖人匿名的头像像一张嘲讽的鬼脸。他不敢点开帖子正文,那些脏污的词汇只是在快速滑动中掉入眼底看,就已经足够疼痛,只敢飞快地扫了一眼下面不断滚动刷新的评论区。
污言秽语如同污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将他淹没。
【用户9527】:卧槽!真恶心!两个男的搞在一起?S大的脸都被丢光了!
【期末不挂jcaihwbf】:黄少天平时看着挺阳光的,没想到私下这么脏!为了当社长真豁得出去啊!屁股卖得挺溜!
【喜欢漂亮MM】:喻文州看着人模狗样的,原来也好这口?学生会副主席带头搞基?建议学校彻查!开除!
【点我吃瓜123包甜】:啧啧,照片拍得挺清楚啊,都亲上了!这还不实锤?支持有志人士爆料!这种毒瘤就该曝光!
【恐同即深柜】:楼上几个跳得这么高,是不是自己心里也有鬼啊?不过黄少天这种靠py上位的确实该滚!电竞社不需要卖屁股的社长!
【一般路过的帅哥233】:虽然不知道真假,但看着好膈应啊……以后离电竞社远点吧。同性恋会不会传染啊?
充满恶意、臆测和**裸歧视的评论,顺着视网膜一句又一句地刺入他的脑海,过电似的涌入骨脊,冲入胃里,叫他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他猛地按熄了屏幕,仿佛那手机是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指尖都麻了,而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用力闭上眼睛,试图将那些肮脏的字眼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但更深的恐惧却攫住了他。
喻文州……他如果看到了这些……会怎么想?会觉得我恶心吗?会觉得我对他……真的怀有那种龌龊的心思吗?
这个念头,超过了任何恶毒的辱骂,让他感到未名的恐慌和绝望。怎么会……他怎么会对喻文州学长产生那种感情呢?学长那么好,万一学长知道了,还会那么帮自己吗?是不是会后悔之前对自己那么好了?千万不要啊……如果不是这样的感情,他一定会想和学长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可是……万一学长用那种,昨天梦里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他……黄少天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巨大的自我厌弃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把自己藏起来。
浑浑噩噩地熬过了一个上午的课,黄少天像被抽掉了骨头,蔫蔫地跟着室友往食堂走。午间的食堂人声鼎沸,饭菜的香气混合着喧嚣,却丝毫驱散不了他心头的阴霾。他端着餐盘,眼神空洞,食不知味地戳着盘子里的饭菜,仿佛那是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少天!少天!快看论坛!快!”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兴奋由远及近,是许博远,他端着餐盘,一路冲过来,风风火火地冲到他面前坐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幸灾乐祸。
黄少天茫然地抬起头,眼神还有些涣散,显然没反应过来。“看什么?看他们怎么骂我吗?”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声音干涩沙哑。
“骂个屁呀!反转了!惊天大反转!” 许博远把手机屏幕几乎怼到黄少天眼前,手指激动地点着,“你看!又一个匿名账号!爆了大料!是H大那个傻逼社长,什么亿万少女的梦来着,现在得喊他亿万少男的梦了,他自己的浏览记录截图!我的天,这货才是个深柜变态!”
黄少天定睛看去——屏幕上是一个新的热帖,标题极其醒目:《扒一扒H大电竞社长“亿万少男的梦”的真面目!贼喊捉贼,恐同即深柜!》。帖子里清晰地贴出了几张经过技术处理的截图,关键个人信息已打码,显示该账号长期、高频次地访问多个同性恋交友论坛和特定板块,浏览记录里充斥着大量男同相关的露骨内容和交友信息。更劲爆的是,发帖人还扒出了这个账号过往在其他学校的论坛里,用极其相似的手段,像什么PS错位照、污言秽语,恶意造谣抹黑过至少三位与他有过节的同学,用的都是“同性恋”、“卖屁股”之类的下流话术。
发帖人最后总结道:“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自己内心龌龊阴暗,就以为全世界都跟他一样。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打击异己,简直令人作呕。S大电竞社社长黄少天同学和学生会副主席喻文州,不过是正常的学长学弟、社团管理与成员的关系,清清白白,却被这种垃圾泼了满身脏水。他们也只不过是这场暴力的受害者之一,请@亿万少女的梦向他们道歉,也向所有被你当过枪的同学们道歉,还有之前被你污蔑过的同学,都等待着你的道歉!支持S大维权,也请H大校方严惩造谣者!”
这个帖子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评论风向完全逆转。
下面的评论区彻底沸腾……
【有图有真相】:卧槽!惊天大瓜!原来H大社长自己才是那个深柜?还浏览记录这么劲爆?心理得多扭曲才能干出这种事啊!贼喊捉贼!
【S大电竞社社团-V】:顶楼主!那天照片拍摄的时候我们全队都在!喻学长只是俯身看我们社长的屏幕讨论战术!隔着一米远呢!某些人角度刁钻P图技术好而已!
【吃瓜也能饱】:楼上 1!我是电竞社后勤的,那天我也在!黄社长人特别好,跟我们男生女生都玩得来,经常勾肩搭背一起吃饭,难道我们都是同性恋?H大社长脑子里除了黄色废料和阴谋诡计就没别的了?/鄙视/鄙视
【锋芒慧剑-S大电竞社副社长】:就是就是!我去年冬天冻成狗,还跟我室友挤一个被窝睡过呢!难道我也是基佬啊?老子铁直男好不好!H大社长这逻辑,怕不是看俩男的站一起就觉得人家搞基?建议去看看脑子!
[回复]:哈哈哈副社长威武!不过你跟室友睡……细思极恐!/斜眼笑
[回复]:副社长好吓人!下次离我远点!/惊讶/惊讶
【群众的眼光真雪亮】:支持S大!严惩造谣者!这种心理变态的人不配当社长!H大出来道歉!
【求图灵附体助我期末】:这浏览记录截图看起来技术含量很高啊,不像是随便能弄到的,爆料人有点东西。不过干得漂亮!对付这种垃圾就该用真正的技术来制裁!/挖鼻建议下次要造谣也有点水准哦!
评论里充满了对H大社长的声讨、嘲笑和对S大、对黄少天喻文州的同情与支持。之前那些恶臭的评论仿佛被阳光暴晒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被正义的声浪彻底淹没。
许博远看着黄少天目瞪口呆的表情,得意地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怎么样?这反击,帅炸了吧?我跟你说,这浏览记录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是喻副主席!他昨晚熬了个通宵,用他那计算机大神的脑子,写了个什么爬虫脚本还是追踪程序,硬是顺着那个造谣帖的蛛丝马迹,把H大社长这孙子藏在匿名代理后面的老底给扒出来了,然后打包好资料发给我,让我找‘可靠渠道’匿名发出去……啧啧,喻副主席这手段,这效率,绝了!简直是降维打击!”
可黄少天却有些呆呆的,看着许博远眉飞色舞的脸,听着他嘴里说出“喻副主席”、“计算机大神”、“脚本”、“降维打击”这些词,大脑一片空白。是他啊……是喻文州啊?是他熬夜找出了证据,策划了这场漂亮的反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反倒有些不是滋味,几次启齿又说不出口,许博远看他那样还以为对方已经被帅呆到说不出来话了,谁想得到他心里那点不为人知的心思呢?最后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机械地回应:“嗯,好帅啊老许。” 声音干巴巴的,听不出多少喜悦。
帅吗?确实帅。喻文州学长总是这样,在他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轻描淡写地为他扫清障碍。这份能力,这份不动声色的守护,曾经让他无比依赖和悸动。
然而此刻,黄少天的心底却没有多少沉冤得雪的轻松。论坛的风波,那些污言秽语,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他相信清者自清,相信熟悉他的人不会相信那些鬼话,而真正压垮他、让他寝食难安的,从来都不是外界的污蔑,而是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可怕的、无法否认的认知——他喜欢一个男人,喜欢喻文州,喜欢这个自己一直依赖的好“领导”。
而现在,喻文州学长亲自出手,用如此雷霆手段,扒出了造谣者“深柜”、“变态”的“证据”,并将其公之于众,作为反击的武器……这说明了什么?在黄少天混乱而恐惧的解读里,这无异于一种最强烈的信号:喻文州学长,他非常、非常厌恶“同性恋”,他视之为“变态”、“垃圾”、“心理扭曲”,所以他才会用对方“自己是同性恋”这一点来作为最有力的反击和羞辱。
他是在用行动划清界限,表明自己与那种“肮脏”的感情毫不沾边。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将黄少天从头浇到脚,瞬间熄灭了他心底因学长维护而可能残存的一丝微弱火光,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无边的绝望。
喻文州他……果然是直的,而且,对同性恋……好像深恶痛绝啊。
怎么回事呢,明明洗掉了那些泼上来的脏水,还是那么不舒服。黄少天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希望喻文州站出来说:“是啊,我就是喜欢这位学弟,怎么了?”然后拿出很多证据证明这份感情的纯粹,不是众人眼里那样的肮脏。巨大的失落感和更深的恐慌席卷而来。这个结论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黄少天的心脏。他之前那些混乱的、不受控制的心动和悸动,此刻显得那么可笑,那么……令人作呕。他怎么能对喻文州怀有那种心思?那是对他们友谊的亵渎,对吗?他这是把自己也变成了论坛里那些人唾骂的“变态”吗?
绝对不可以啊……
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在黄少天混乱的脑海中成型:他必须远离喻文州。必须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彻底掐灭,只有这样,才不会玷污相识以来所有欢快的经历,才不会让自己陷入更可怕的境地。他要把一切“错误”都纠正过来,回到“正常”的学长学弟关系上去——平淡,疏离,保持距离。
这个决定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带着自我惩罚般的决绝。他食不知味地扒拉着餐盘里早已冷掉的饭菜,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接下来的日子,黄少天开始了他的“纠正计划”。他用尽全力,表现得平常却又疏远,坚信只有这样才能将那些罪恶的念头用一堵墙隔开。
一:拒绝宵夜,切断“温暖”来源。
几天后,又是一个深夜。黄少天揉着酸痛的脖颈走出老叔网吧,意料之中地,又在门口那盏昏黄的路灯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广东的秋天终于凉下来了,喻文州穿着那件熟悉的米白色外套,手里拎着打包袋——不是他们吃过的店。他看到黄少天出来,很自然地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
“忙完了啊少天?给,前面那条街开了家新店,我买了份奶黄包,加了你喜欢的配菜。”喻文州亲手带过来的宵夜,向来都是黄少天疲惫深夜最熨帖的慰藉。此刻,却像带着无形的尖刺。黄少天的心猛地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了一小步,双手下意识地背到了身后,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
“啊……谢谢学长。不过,哈哈……我今晚吃得很饱,真的!一点都吃不下了!学长你自己吃吧!” 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带着刻意的疏离和拒绝,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喻文州的眼睛。说完,也不等喻文州反应,匆匆丢下一句“学长再见!我先走了!” 便近乎逃也似的快步离开,留下喻文州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还拎着那份突然变得有些沉重的宵夜。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寂。他看着黄少天仓皇远去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清晰的困惑和……不易察觉的失落。
那份被拒绝的宵夜,像一个无声的信号,宣告着某种默契的断裂。
二:回避“相遇”的可能性。
喻文州依然会去老叔网吧。他告诉自己,这或许是习惯,或许是想确认风波后社团的状态。但内心深处,他无法否认,那个角落的位置,能让他看到训练区里那个黄发飞扬、指挥若定的身影。然而,黄少天似乎开始刻意回避那个角落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在休息间隙自然地凑过来闲聊或抱怨,甚至不再将目光投向那里。即使喻文州主动走过去,想问问比赛后续或者设备升级申请的进展,尽管这是个正当理由,黄少天的反应也极其不自然。
“副主席好!” 黄少天会立刻站起身,身体绷得笔直,像面对教导主任的学生,语气恭敬得近乎疏远,“设备申请?哦哦,许博远在跟进了!应该没问题!谢谢学长关心!” 语速飞快,信息量却为零。眼神要么盯着地板,要么飘向别处,就是不肯与喻文州对视。如果喻文州多停留几秒,或者试图问点别的,黄少天就会显得更加局促不安,找各种借口,比如“啊!该我上场训练了!” ,要么就是“我去拿瓶水!”,迅速逃离。几次下来,喻文州明显感觉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他不再轻易走过去,只是坐在角落,看着那个刻意背对着他、连背影都透着僵硬和抗拒的身影,心底的困惑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闷痛。网吧里键盘的敲击声和队友的喊话声,此刻都成了隔绝两人的背景噪音。
三:拒绝邀约,斩断“亲近”可能。
喻文州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他试图用更直接的方式打破僵局。一天下午,他给黄少天发了条微信:晚上有空吗?学校西门新开了家川菜馆,听说水煮鱼不错。一起去尝尝?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发出非“公事”性质的私人邀约。信息发出去后,喻文州罕见地有些心神不宁,手指无意识地拿起桌上的笔转了起来,目光时不时瞟向手机屏幕。
等待的时间仿佛格外漫长。几分钟后,手机震动。
【黄少天】:啊!抱歉啊学长!晚上我们队内复盘,可能要到很晚!下次吧!下次一定!/呲牙/呲牙
回复得很快,理由冠冕堂皇,甚至附带了以往常用的呲牙笑表情。但喻文州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字里行间的刻意推拒和疏离。“下次一定”这种话,不过是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客套和拒绝。他看着那个刺眼的呲牙笑表情,第一次觉得这个符号如此虚假。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好”。
放下手机,喻文州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被排斥的凉意,缓缓从心底蔓延开来。他望着窗外渐渐沉落的暮色,第一次感到如此茫然。为什么?是因为论坛的造谣风波吗?黄少天想要避嫌?毕竟……自己是“学生会副主席”,而他是“电竞社社长”,之前那些恶意的揣测虽然被澄清,但或许他不想再惹任何闲话?这个解释似乎合理,但喻文州总觉得哪里不对。黄少天之前不是这样小心翼翼的人。他那份刻意营造的、近乎冷漠的疏离感,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喻文州的心上,隐隐作痛。
他不确定对方真实的态度,很奇怪,这份有些刻意的“避嫌”,他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怎么看待这段时间的相处,至少在他眼里,他反倒觉出一份刻意,一份奇怪,一份不自然。就好像……有些人知道了什么事情之后的故意远离,想要隐瞒真相但是却不擅长说谎,更不擅长伪装,而显得有些格外明显,明显到能够被他直接读出那份疏离。
可是为什么?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让黄少天反感的事?还是说……黄少天真的开始介意那些谣言,觉得和他走得太近会影响自己?
还是说,对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性取向,正用着一种看似“谅解”的方式,善意的谎言来逃离自己?
黄少天也不好过。
每一次刻意地拒绝喻文州的关心,每一次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他,每一次用生硬的语气将他推远……都像是在自己心上狠狠剜了一刀。看到喻文州眼中闪过的困惑和失落,黄少天的心揪成一团,愧疚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多想像以前一样,自然地接过那份热乎乎的宵夜,抱怨着训练的辛苦;多想在训练间隙,凑到那个角落,喋喋不休地分享自己的新战术;多想答应那个邀约,和学长一起尝尝新开的川菜馆……
可是,他不能。
他害怕。
害怕什么?害怕自己控制不住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吗?害怕自己贪婪的眼神会泄露内心的秘密吗?还是害怕最终会被学长发现,然后用那种看“变态”、“垃圾”一样的厌恶眼神看他呢?。论坛上那些声讨H大社长的评论,此刻在他听来,都像是在声讨他自己——“深柜”、“心理扭曲”、“恶心”!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怀揣着赃物的小偷,在阳光底下无所遁形。只有远离喻文州,把自己藏起来,才是对学长最好的保护,也是对自己……最后的救赎。
于是,他把自己更深地投入到训练和社团事务中,用忙碌来麻痹自己。但喻文州的身影,却像烙印一样,在他每一次疲惫走神时,在他每一次看到角落那个空位时,在他每一次打开微信看到那个蓝色涂鸦的小鱼头像时,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那份刻意压抑的情感,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在疏离的痛苦和思念的煎熬中,发酵得更加浓烈,更加苦涩。他筑起的心墙越高,墙内被困住的、名为“喜欢”的野兽,就咆哮得越凶猛。
而墙的另一边,喻文州同样备受煎熬。他习惯了黄少天像小太阳一样充满活力的靠近,习惯了对方喋喋不休的分享和毫无保留的信任。如今这份突如其来的冰冷疏离,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适和……想念。他试图用理性分析:避嫌、怕影响、或者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他?但每一种解释都无法完全说服自己。他只能看着那个曾经会对他绽放最灿烂笑容的身影,如今却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他,心底那份隐秘的、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承认的情愫,在困惑和失落的浇灌下,悄然滋生出一丝尖锐的疼痛。他开始怀念那个在赛场上不顾一切冲过来拥抱他的、眼神明亮的少年。那份毫无保留的热情,如今去了哪里?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由恐慌、误解和自我禁锢筑起的高墙。墙内墙外,皆是心狱。他们都在拼命掩饰,却不知那刻意疏离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闪躲的眼神,都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清晰地暴露着内心无处安放的悸动与煎熬。那份被压抑的情感,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在平静的表象下,积蓄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力量。
他们的关系就这样挂着一层淡淡的尴尬感,从最初路边偶遇还会勉强打个招呼,一句“少天?”和一句“真巧啊,喻副主席。”,然后便没有人说话,喻文州总是习惯在这个时候偷偷打量着对方,看着对方眼神又一次游离开,心里难免不落寞,也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再后来,黄少天像是在躲着瘟疫一样躲着喻文州,具体表现为,隔着一条马路,喻文州刚刚抬起手想要像以往那样打招呼,黄少天就一溜烟跑没了,半个音也没有留下。喻文州虽然不是什么会轻易放弃的人,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冷遇,好像彻底浇灭了这位学长内心的坚持,到最后,有人问起他:“副主席,最近怎么没看你跑电竞社啊?”,他也只是笑笑,然后淡淡地回了一句:“啊,挺忙的,之前也只是电竞社那边需要学生会帮忙而已。”
直到校方彻底把申请书批下来的那天,喻文州要随着电竞社社长一起去取设备,在电竞社安装设备时,他们的关系都如同在冰窟里走了几遭一样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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