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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

左侧密林,叶修小队。

几乎是冲入林线的瞬间,叶修猛地抬起右手,握拳。身后,苏沐橙立刻刹住脚步,同时伸手拦住了搀扶着张家兴的邱非。

四人瞬间隐入一棵巨大倾倒枯树形成的阴影里。

"嘘。"叶修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气音。

不用他提醒,所有人都看到了。

就在他们前方不到五十米的林间空地上,两道深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过。

他们身着与环境色融为一体的作战服,动作协调得如同共享一个大脑,没有交谈,只有手势和眼神的瞬间交流。

其中一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头盔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扫描了片刻,才随着同伴无声地没入另一侧的灌木。

直到那压迫感彻底消失,张家兴才敢小口喘气,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紧紧抱着自己的物资袋,仿佛那是救生圈。

苏沐橙和邱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清道夫,出现了!

叶修打了个手势,示意继续前进,但压低声音补充:“节省体力,注意脚下,暂时不需要用手电。”此时林间尚有天光,过早使用光源可能暴露位置的风险。

右侧荒地,刘皓小队。

与左侧的隐蔽谨慎截然不同,刘皓小组的处境则更为直观和恐怖。

开阔的荒地提供了视野,也让他们彻底暴露。

起初,刘皓还为自己的"明智"选择感到一丝庆幸,至少能看清威胁来自何方,但这庆幸在不到三分钟内就荡然无存。

"在......在那边!"王泽声音发颤地指向一点钟方向。

地平线上,一个骑着全地形越野摩托的"清道夫"身影正高速迂回而来,摩托几乎没有发出太大的噪音,只有轮胎碾过碎石的低沉咆哮。他背后,还有两名徒步的猎手呈扇形散开,动作迅捷如豹。

身后传来之前追随他们的队员的惊叫。申健忍不住回头,恰好看到落在最后的一名队员胸膛上爆开一团鲜明的橙色染料,那名队员身体一震,动作僵住。

旁边的猎手迅速上前,利落地将一个黑色头套罩在他头上,然后沉默地将其带离场地。

"别看了!快跑!"刘皓头皮发麻,嘶吼着带头向远处一栋孤立的破旧厂房跑去。

他奔跑时,肩上的物资袋不断拍打着他的身体,让他心烦意乱,却又不敢丢弃。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清道夫拥有绝对优势"绝非虚言。在这片开阔地上,他们就是活靶子。

短暂的喘息后,刘皓决定冒险穿越一片无法绕开的碎石开阔地,进入那栋看似能提供庇护的废弃厂房。他让体格最好、动作也算敏捷的申健率先探路。

"我速度快,没问题!"申健啐了一口,强自镇定地笑了笑,试图驱散之前目睹队友被抓的恐惧。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从断墙后窜出,冲向厂房侧面的小门。

起初的十几米异常顺利。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及那片阴影时——

"咻——!"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

申健只觉得胸膛像是被人用力推了一把,冲击力让他一个趔趄。他低头,看到衣服心脏位置,一个橙色的染料印记正迅速扩散开。

他"死"了。

根据规则,他身体僵在原地。

"申健!"断墙后的刘皓和王泽失声惊呼。

几乎在申健中弹的同时,两名"清道夫"如同从地底冒出,瞬间出现在他两侧。

没有交流,一人迅速检查他背心上的染料标记确认"击杀",另一人则从腰后取出那个纯黑的头套。

"不、不要!放开我!皓哥——!"申健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充满了绝望。他徒劳地扭动,眼睁睁看着那头套如同死亡的阴影,向头顶笼罩下来。

头套被利落套下,瞬间隔绝了光线,压抑了大部分声音,只剩下沉闷令人心悸的呜咽。

申健能感觉到自己被两人架起,脚不沾地地快速移动,但去了哪里,完全不知道。这种被剥夺感官、命运未知的感觉,比疼痛更让人恐惧。

申健被干净利落"淘汰"的画面,像一帧无法驱散的血色残像,烙印在每个幸存者的视网膜上。

断墙后的阴影里,刘皓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体,缓缓滑坐在地。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惨白。

申健被套上头套前那绝望的一瞥,在他脑中反复播放。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物资袋,里面的求生哨硬邦邦的触感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皓、皓哥......"王泽的声音带着哭腔,蜷缩在另一边,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下一个会是谁?我们、我们会不会都......"他手里死死攥着从物资袋里拿出来的小手电,指关节发白。

"闭嘴!"刘皓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却缺乏底气。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以往的算计和精明在绝对武力和残酷规则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选择这条“开阔”的路,是不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如果……如果一开始就像叶秋那样选择更复杂的地形,利用阴影和障碍……

他引以为傲的"领导",此刻更像是一个催命的标签。他甚至不敢去看王泽,也不敢去想,下一个被盯上的,是不是自己这个"领头羊"。

之前选择跟随他的另外两名队员,此刻更是面如土色,眼神涣散,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其中一人开始神经质地翻找自己的物资袋,似乎想从里面找到什么能拯救他们的东西,却只翻出了绷带和能量棒。

这个小团体赖以维系的那点虚假凝聚力,在真实的恐惧面前,已然崩解。他们被困在这片开阔地带的边缘,前进是死地,后退无门,如同瓮中之鳖。

叶修这边气氛同样凝重。

苏沐橙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虽然不是真枪,但这流程太专业了,专业的让人害怕。"她说话时,不动声色地将物资袋里的单人急救包调整到了更容易取用的位置。

邱非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倔强与不甘:"他们是在戏弄我们吗?把我们当笼子里的老鼠?"

"不完全是戏弄。"叶修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在分析一场艰难的比赛,"这是在建立'规则权威'。他们在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我们,在这里,反抗是无效的,失败是不可逆的。目的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同伴,"摧毁我们固有的思维模式,逼我们做出改变。"

他走到窗口,指着下方申健被带走的方向,以及更远处如同鬼影般偶尔闪过的"清道夫":"看到他们的移动路线和配合了吗?这不是漫无目的的驱赶,这是有组织的压缩和筛选。"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自然风声的震动声从他们头顶掠过。

叶修脸色微变,猛地低喝:"低头!关掉任何光源!" 他最后一个词是看向苏沐橙和邱非说的。

四人瞬间俯身,苏沐橙下意识地按住了可能反光的物资袋搭扣。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架黑色的、仅有巴掌大小的四旋翼无人机,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悬停在他们刚才所在的窗口外侧,机腹的传感器镜头闪烁着微弱的红光,缓缓转动,扫描着室内。

它在那里悬停了足足十秒,冰冷的机械感带着一种无处不在的监视意味,令人脊背发寒。然后,它才一个灵巧的转身,悄无声息地飞走,消失在厂房的阴影中。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连无人机都出动了......他们的一切,似乎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叶修缓缓直起身,眼神锐利如鹰。他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同伴,尤其是脸色发白的张家兴,做出了决定。

"这里不能待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们走。"他看了一眼窗外渐暗的天色,补充道:“把物资准备好,尤其是手电,天快黑了。”

"去哪里?"苏沐橙立刻问。

叶修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投向厂房深处更黑暗、更复杂的区域,那里遍布着生锈的管道和废弃的机械残骸。

接下来的行动,苏沐橙和邱非才真正明白了叶修之前说"跟着我"的含义。

他不再走宽敞的通道,而是如同阴影本身,贴着墙根,利用每一个视觉死角移动。他的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对环境的利用达到了令人惊叹的程度——一个堆满废料的角落,一段垮塌的楼梯下方,甚至是一条狭窄的、布满油污的通风管道入口。

在进入特别黑暗的区域前,他会示意苏沐橙或邱非短暂打开手电快速确认前方,随即立刻关闭,最大限度减少暴露风险。

叶修选择的路线匪夷所思,却总能巧妙地避开可能存在的监视点和巡逻路径。

在一个岔路口,他停下,示意众人隐蔽。片刻后,一队"清道夫"从另一条通道整齐快步走过,丝毫没有察觉近在咫尺的他们。

苏沐橙和邱非紧紧跟着,努力模仿着他的动作,连呼吸都放轻了。张家兴也被这气氛感染,强忍着恐惧,咬牙跟上。他学着邱非的样子,将物资袋紧紧固定在身上,避免发出任何碰撞声。

叶修就像彻底融入了这片废弃之地,他的存在感被降到最低,却又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这个小队在绝境中寻找缝隙。

他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只用最精准的行动,在众人心中注入了一种冰冷的、名为"专业"的信心。

他并非消失了,而是从那个赛场上的"斗神",转变为了这片黑暗丛林里真正的"潜行者"。

绝望的基调已然奏响,而叶修的选择,为这绝望的乐章,添上了一个冰冷而充满悬念的休止符。

夜幕即将降临,他们手中的手电,将成为在黑暗中前行、亦可能暴露行踪的双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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