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实验室的灯光在雨夜里泛着冷色。周燃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把最后一份数据保存好。手机屏幕亮起,孙翔的消息是中午发来的,图片上是一张训练室的照片,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键盘上,指节分明。
“训练辛苦啦!我这边刚结束,才看到消息[小猫哭哭.jpg]”她回复道,嘴角不自觉扬起。最近她忙着筹备生科竞赛,跟着学长学姐们连轴转,几个人忙得飞起。
“学妹,一起去吃饭吗?”学长倚在门框边,“我看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周燃抱紧怀中的实验报告,纸张边缘硌得掌心微微发疼:“抱歉,我...…”
“总该给我个机会吧?”学长向前迈了一步,影子笼罩下来,“你这周都拒绝我多少次了。”
她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学长,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感情这种事...…”声音轻柔却坚定,“勉强不来。”
学长的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不先试试呢,反正你现在也是单身。”
周燃的指甲无意识地在报告上掐出几道月牙痕。
“我有喜欢的人了。”她最终这样说,喉咙发紧。
学长无奈笑一声:“希望这不是你拒绝我的借口。”他伸手想碰她肩膀,“你可以不对我这么抗拒的。”
周燃猛地后退,后背撞上试剂柜。玻璃器皿碰撞的脆响里,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此刻她说出“我男朋友是孙翔”时,对方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会觉得我在异想天开做白日梦吗?这个念头像一滴酸液,腐蚀着心脏的某个角落。
“不是借口。”她的指节用力到有些泛白,“我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最后几个字在唇齿间碾碎,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对方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抱歉,是我唐突了。”
离开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实验室重新陷入寂静。周燃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指节,发现实验报告已经被她捏得皱皱巴巴。
——
若尔盖草原像一幅被神明肆意挥洒的油画。越野车驶过最后一个弯道时,整片天地突然在眼前铺展开来——无垠的绿浪一直翻滚到天际线,与钴蓝色的苍穹相接处,浮动着棉花糖般的云絮。
熬过连月来的忙碌,两人终于迎来了短暂假期。没有计划,没有攻略,只带着简单的行李,他们就这样踏上了前往若尔盖的旅程。
阳光在这里变得格外慷慨,将每一株狼毒花都镀上金边。它们簇拥在路边,橘红色的花瓣像小火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远处有成群的牦牛在悠闲踱步,黑色的剪影点缀在翡翠色的草甸上,宛如散落的棋子。
“孙翔,你看过《重返狼群》吗?”周燃调整着相机焦距,宽大的遮阳帽下,她的眼睛因专注而微微眯起。冲锋衣的领口被风吹得轻轻摆动,露出纤细的锁骨。
“那是什么?”孙翔正蹲在地上研究一朵野花,闻言抬起头,发梢沾着草屑。
“是一部纪录片。”她按下快门,捕捉远处一只展翅的草原雕,“讲的是一个女人救了一只小狼,把它抚养长大的故事。”
“人饲养狼,这可能吗?”他有些惊讶。
“当然,并且他们的感情像亲人一样亲密。”周燃摘下帽子,任由风拂乱她的长发,“但最终,她选择让狼回归自然。为了确保它能适应野外,她驻守在这里,一点一点教会它生存的本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目光落在远处的山脊线上:“后来女人来看望它,可是狼的孩子被人类害死,它不再靠近人类,也不再靠近女人。”
孙翔皱起眉头:“既然感情那么深,为什么要分开?”
周燃望着天边流动的云,轻声道:“也许是因为自由比爱更加重要吧。”
死亡对狼而言并不可怕,但在圈养中死去却是莫大的悲哀。
傍晚时分,夕阳将整片草原点燃。紫色的暮霭从地平线升起,与金色的余晖交融在一起。周燃踩在草地上,感受到白天积攒的温暖正透过脚底传来。不知名的野花蹭过她的脚踝,痒痒的,像温柔的触碰。
“孙翔,看我。”
他转过身,背后是如血般殷红的天空。
“咔嚓”,快门声响起,镜头将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孙翔凝视着取景框后的周燃,此刻的她素面朝天,脸庞被夕阳镀上暖色,凌乱的发丝在风中飞舞,鼻尖还带着晒后的一点红。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刻意的打扮,却让他移不开视线。
“怎么了?”周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孙翔摇摇头,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样很好看。”
——
晚上回了酒店,周燃裹着毛毯窝在沙发里,电视里正播着一档吵闹的综艺节目。孙翔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摆弄着今天买的狼牙挂坠,时不时被节目逗得笑出声。
“这个主持人太傻了,”他转头看向周燃,眼睛亮晶晶的,“还没你一半聪明。”
周燃笑着用脚轻轻踢他肩膀:“少来。”她的脚趾不小心蹭到孙翔的脖颈,两人都愣了一下。综艺节目的笑声突然变得很远,房间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孙翔抓住她的脚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凸出的骨头。他的手掌很热,烫得周燃呼吸一滞。不知是谁先移动的,等周燃回过神时,孙翔已经撑在她上方,鼻尖几乎相触。
“节目...…”她小声说,声音卡在喉咙里。孙翔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别管它。”他低声回应,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周燃抬手想推开他,却变成了揪住他的衣领。孙翔的吻落下来时,她尝到了白天喝的酥油茶的甜味。毛毯滑落在地,无人问津的电视里,主持人还在夸张地大笑。
孙翔的手从她腰侧滑过,带起一阵战栗。周燃仰起头,看见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像极了草原上摇曳的狼毒花。当他的唇贴上她锁骨时,她突然想起白天那只掠过的草原雕——此刻她也像在坠落,却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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