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有一具人偶,他总是缠着我。
我给他穿上最漂亮的洋装,还有楚楚动人的金发——他看起来无辜,盯着我微笑。
我告诉爸爸妈妈,我不想要这个这个娃娃,她们不以为然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知道人偶的肌体是精致的烤瓷,夜里我感受到他拥抱着我,是瓷片的刮蹭感,冰凉的、不带着热火的、毫无节制地嵌合。
我有时讨厌他的手指,他侮/辱/我的口腔,有时候白皙的瓷器掉落在里边,他从外面指挥着它们戏耍我的脏器。
这不会死,但是很难受…甚至有种比被填满更糟糕的感觉。
(二)
我的人偶,他自称是我的未婚夫。
他来自我五岁时,不小心弄坏了自己宝贵的弦琴后,爸爸妈妈送给我的礼物。
工匠烧红了断裂的琴身,用琴弦铸造了他的关节和脊柱,是冒着金光的。
所以我叫他【弦琴】或是【利瑞亚】,但他不满意,总是趁父母不在时偷偷移动身子,藏在钢琴里,藏在钟摆后,藏在我的被子里。
不可否认的是对于一个瓷娃娃来说,这些事情很危险,但他大部分时候都毫发无伤。
夜里,他不断的重复,我必须叫他【蜜糖】。
起初年幼的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更不觉得人偶会乱动是不应该的,哦…我甚至一直以为他是女性人偶。
所以我有时候会偷亲被我打扮可爱的人偶,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就像我早上吃的泛着光的苹果糖。
那时候我很小,没忍住舔了一下,他的眼珠翻滚,掉到了地上——这下真成了目不转睛地凝视。
小女孩认为一切事物都有自己的生命,就像我会对好几天没穿的洋服感到愧疚,我把眼睛捡起来,轻轻吹了吹气,但我不会组装,只能对他说:
「对不起,蜜糖,我不是故意的。」
(三)
差不多到了我要去贵族学院上学交际的年纪,他学会了说话,我很高兴,也送给他第一件礼物——用玻璃瓶装好的五对眼球。
其实这也是爸爸送给我的,是琥珀和宝石做的,但我不喜欢,我叫工匠做成了他的眼睛。
那时他的体型比我更小,我把他抱在怀里,跟他一起挑选美丽的眼珠。
我打趣他:
「蜜糖,你的眼睛看起来有不同的口味了。」
人偶木讷,没有变换表情,紧紧抓住我的衣服。
(四)
他很不满我的成长,尤其是我十八岁时,我的课程时间延长了一倍,并且我还需要出席各种宴席。
我把他抱着送上高高的展示架,关上不算轻薄的琉璃门。
他说:『不想在里面,你会离开很久。』
我很苦恼,因为没有人会带着娃娃上学的吧?
「利瑞亚,好好待着。」
我背着书包去上学了,等我回来的时候,父母开始数落我:把柜子弄坏了,居然也不说一声就去上学,要是有人受伤了怎么办?
柜子?难道是放利瑞亚的那个…?
我赶忙去看那个破碎的展柜,但没有看到粘人的人偶。
我的弦琴,你在哪里?
(五)
我知晓他的泪水是蓝色的,像学院研究魔法的那些老头手里拿的药水…但我只看到他的血液,是浓稠的石灰混合液体,我的鼻腔吸收了一些飞扬的粉尘,有点呛人。
我再把他捡回家的时候,他几乎破烂不堪,漂亮的四肢掉着碎裂的粉末,面部更是可怖,像是活人被扒去了脸皮,没了五官,尾椎的琴弦骨突出来,随时可以被人抽走——他紧紧抓住我的衣服。
他双眼空洞,我看到他把眼睛攒在手里。
「发生什么了,蜜糖,为什么这样?」
『我想你……』他颤抖着身子往我身上挤压。
「你碎了,还能看得见吗?」
『我爱你。』他抬起手,张开手掌,眼球在里面盯着我。
「我要送你去工匠那里,休息一会吧。」
『不要抛弃我…』他的手臂出现裂痕,跟着眼珠一起掉到了地上。
哦、真是个小可怜。
我找来工匠替他修补身体,师傅说所有的瓷器都碎裂了,只能重新做个身子。
我在思考,与我同龄的贵族小姐一般都在某次玩偶的损坏后进入了一个【不再疼爱玩偶】的状态,不过我知晓那是因为她们的娃娃不是我珍贵的琴弦。
他似乎不愿意做一个女孩,所以我嘱咐工匠爷爷给他一个男人的身体。
工匠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有些磕磕绊绊地应下了。
他说:用橡胶的话,需要加两个金币,小姐。
我有些奇怪,难道是添加胶体保护关节吗:没关系。
工匠说:慷慨的小姐,您需要多大的呢?
我疑惑,以为他说利瑞亚新的身体要多大,我想了想:大一点吧。
工匠说:好的,小姐。
真奇怪,大家为什么脸红。
(六)
我给了利瑞亚一个全新的身体。
我等了约莫半个月,工匠把他搬来以后,他告诉我,用最新的魔法工艺,我的人偶可以完成一些简单的指令。
该怎么告诉他我的人偶本身就与众不同呢?
不过这样的话,利瑞亚跟着我去上学或是做什么,应该也没有人会觉得怪异了吧。
我发出感谢的声音,打赏了老师傅两个银币。
女仆们把箱子搬到我的房间里,我吩咐她们出去,随后箱子翻倒了。
然后我的新人偶爬了出来。
『蜜糖…』
「利瑞亚…诶、诶?」
他想拥抱我,被我躲开了。
我看着他站在那里,白皙的瓷面泛着光,像艺术家呕心沥血的作品。
有生动的面部,有肌肉的纹理,还有生命体不可缺失的每个部分,包括不可描述的艺术。
他的声音比以往更加委屈。
(七)
他们没有准备男人的衣服给我的人偶,我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的洋装对于他来说太小了,难道让他穿我的裙子,可好像还是太小了?而且他好像不喜欢被当成女孩,那像是我的恶趣味。
「亲爱的利瑞亚,你不能这样到处走。」
他卷着被子凑近我。
「我去给你买衣服?」
他抱住我的腰,我感觉那床被褥再往下溜。
『不要……』
这太不得体了,对我这样的淑女来说,这简直就是耍流氓,但我又舍不得打他,要是碎了又是我把他送去修。
「那怎么办,你、你太过分了…再这样我就只能…」
『火里面,好难受…』
我猜他是在跟我诉说被重塑很痛苦…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把我推到也是一样,一点办法也没有。
老工匠在箱子里给我留了一张纸,上边写他是可以拆卸的、还可以替换、没收作案工具……不过已经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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