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回到了上一世断断续续做了九年的梦中。
14岁的少女独自走在回家路上。十一月的洛杉矶阳光依旧慷慨,光是淡金色的,温柔地洒落在她手里的篮球上,球随着她一上一下抛掷动作,仿佛一颗跳动的小太阳。
篮球是艾伦硬塞给她的。
半个小时前,学校门口。脸上稚气未褪,身高却窜过一米八的金发男孩,在她面前弯着腰身,耷拉着脑袋,像只耍无赖的金毛犬。他碧蓝色的眼里满是可怜与无辜,低声下气地向她哀求。
他的怀里抱着颗崭新的篮球,那是他攒了半年零花钱换来的。他想让女孩帮忙,不,准确说是找女孩的爸爸帮忙。请那位叔叔帮他将这颗宝贵的篮球带到他崇拜的球星面前,在上面留下一个签名。
自从五年前伊川成成为NCAA裁判后,这种麻烦事只多不少。伊川成能以亚裔面孔在美国成为职业裁判,一路的辛酸作为女儿的伊川夏弥再清楚不过。看似只是一个签名,但也不止是一个签名。她自小耳濡目染,运动界里的灰色产业链,她多少知道一些。对于类似的请求,她一向是不留余的回绝。
而带来的后果是她本就不佳的人缘,更差了。她虽是美籍,但黑发黑眸的外表彰显着她骨子里流淌的东方血统。毫无道理的,就被天生外放的美国人打上了“性格阴沉”的标签。从小到大,能与她称作朋友的人屈指可数。
但艾伦是个例外。这个笨蛋因和她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靠着他多年死缠难打的情分成为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唯一能拜托她成功的人。
可这次不同,以往只是NCAA的选手,这次他的偶像是NBA的大热球员。说来,伊川夏弥自己也有责任,她就不该多嘴告诉艾伦,伊川成被选入即将到来的NBA赛事的裁判组。
秉着绝对不给爸爸拖后腿的信念,她冷着脸就要绕开他。谁知艾伦竟然强硬地把篮球往她怀里一塞,转头就跑。碍于这颗球的金贵性,她也不敢直接扔在地上。
走到家门口时,她的嘴角都是耷拉着,心里盘算明天一早到学校,她要直接把这颗宝贝往艾伦脸上砸,这次她绝对不会让爸爸帮忙的!
气鼓鼓的少女转动钥匙推开大门。篮球撞击地板、加油呐喊的吵杂声从客厅里传出。
“爸爸,你又在看比赛录像带了吗?”她把艾伦的宝贝疙瘩往地上一放,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熊熊拖鞋,嘴里大声嘟嚷:“晚饭你做了吗?我今天想吃牛排,七分熟那种,配菜的话南瓜和芦笋我都要。”
电视里的比赛还在继续,客厅里无人回应她的点餐。
“爸爸,你是不是又看入迷了。”她脱下身上的书包和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蹬着拖鞋嘟着嘴,不满地往里走去,“伊川成先生,在你心里篮球是不是比可爱的夏弥小姐还要重要!”
“咦?”
意外的,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电视屏幕画面闪烁。很快,她的注意力被茶几上印着小熊花纹的陶瓷杯吸引而去,杯中还残留着半杯橙汁。
那是她专属牛奶杯。她有个怪癖,不同种类的饮料要用不同的杯子,并且从来不与旁人共用,哪怕是父亲。
“爸爸你为什么要用我的杯子!”怒气冲上了头顶,她双眼瞪圆,脸颊泛红,气呼呼地往伊川成的卧室里走,木地板在她脚下发出吱呀的哀鸣。
一边走,她一边委屈嚷嚷:“你的脑袋里只有篮球!篮球!你一点都不尊重我!你到现在都不搭理我!”
闹着小脾气的少女并未察觉,空气中早已悄然弥漫的腥甜。她毫不迟疑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浓烈的血腥扑面而来,自她鼻腔钻入喉头。
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
她推开门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凝在半空。血色沁入了那双宛若黑珍珠的瞳孔里,朝着眼白蔓延。
眼前,爸爸倒在她亲手换上的白熊地毯上,憨态可掬的大白熊浸入了大量暗红液体,将柔软的绒毛湿哒哒地黏在一起。
全身血液在瞬间沸腾,直冲头颅。她头重脚轻地踉跄向前一步,直面对上一张灰白的脸。
头轰然炸响的一瞬,那张原本属于伊川成的面孔,在她惊恐地注视下,转瞬间化作了伊川惠。
“啊——”
凄厉地尖叫声撕裂空气,在救护车狭窄的金属车厢里来回撞击。
缩在车尾,与她并排坐着的黑发少年被这突如其来地叫声吓得猛然一颤。他上半身下意识地向上一弹,“砰”地一声撞上了车厢顶部的金属板。
“在搞什么?”前方的司机忍不住高声询问。
对面的两名医护人员从震惊中回神,刚想出声,只见发出尖叫的长发少女如同梦魇般,伸出双手,胡乱地想要抓住什么。
这次换做救护员惊叫:“快抓住她,别让她碰到病人!”
手比脑快,流川枫本能地抓住那双在空中乱挥的手,用力往下一压,她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他死死禁锢在座位上。
救护员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刚要呵斥,对上少女异常惨白的脸皆是一怔。
她的脸上布满了惊恐,大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黑洞洞眼眸涣散无光。
不知是男孩拽住她的力气太大还是其它原因,她纤薄的身体在颤栗,莹白的皮肤冒着豆大的汗珠,将散乱的发丝一缕一缕地黏在她额头、脸颊。
救护员们对视一眼,其中稍年长的出声叮嘱男孩:“她状态不对,你力气不要太大,让她不要乱动就行。”
流川枫“嗯”了一声,手指松了松。
没有人能比他更直观的感受到她的状态有多异常。
如果不是他常年运动,她的颤动几乎能带动他。
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浮起了一丝疑惑,似乎不解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量。
但他确定了一件事情。即使她的皮肤冷冰冰的,却是个人。毕竟,鬼不会有人的恐惧。
不过,她到底是谁??
流川枫眉头紧锁,拼命转动着大脑思索。直到他抓着对方的手开始发酸,他也没想出答案。
而在他向自己的大脑发出挑战时,她缓缓地平静下来,垂着头一动不动,两只被他抓在手心里的手变得软绵绵的。
流川枫犹豫了下,慢慢松开,见那双手安静搭在膝盖上,女生看起来也没有再暴起的迹象,少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
——
流川夫妇赶到医院时,伊川惠进入急救室已有一段时间。
他们原本正在玄关检查要带去伊川宅的礼物,隔着门听到了微弱的鸣笛声。起初,他们并没有多想,等鸣笛声愈来愈近,停留在伊川宅的方向,两人相视一眼,换上鞋子匆匆出门。
巷道里,救护车的红□□光闪烁,车身占据了半条车道,行人们被吸引而来,围绕着车尾站成了一个沉默的圆。
流川真帆远远地看见熟悉的女孩像一缕飘摇的游魂攀上了救护车。
她刚想呼喊,却看见自己的儿子紧随其后跃上车厢,双手一拉动作利落地关上了车门。
还好丈夫流川隼眼尖看清了车身上的医院标识,他们又匆忙回家取车,却正逢车流高峰期,一路堵得几乎让人窒息。
急救室外的长廊冷清而寂静,只有日光灯管发出的微弱嗡鸣。
流川枫倚着墙,右腿微微曲起,抱着手臂垂眸斜睨着身侧的女生。
她蜷缩在地上,抱着双膝,头深深埋进膝盖里,杂乱的长发像一层厚重的帘幕,将整张脸都包裹起来,瞧不见表情。
但流川枫能从她紧扣膝盖的指节上看出,她好似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刚到医院时,医护人员拦住了女生,不让她再继续跟着。但那会她好像恢复了些正常,咬着唇反复说自己没有问题。或许是怕她再度受到刺激,医护人员没有强拦。见她确实没有再做出过激举动,叮嘱少年几句后,便暂时放任了。
之后,流川枫便一直盯着她。从最初的高度警惕,到后来忍不住打起哈欠,她始终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个姿势。
直到他听到熟悉的叫唤声:“小枫!”
他正打着哈欠,眼角带着泪花侧头望去。当看见向自己而来的父母时,他眼睛陡然睁大。
【有救了。】
他的脑子里飞速闪过三个字。然后亲眼目睹流川真帆只是在他面前顿了顿,随后毫不犹豫地绕过他,在女孩面前蹲下身,一把抓住她冰冷的手,紧张唤道:“夏弥?”
女生没有回应。
但流川真帆通过肢体接触感受到了什么,她眉头紧锁,抬头凝视着自家儿子,“怎么回事?”
因为心急,她的语气像是在责问。这让以为得救而放松的流川枫瞬间当机,他张了张嘴,茫然地与严厉的母亲对视着。
晚一步赶到的流川隼见状拍了拍儿子的肩,温和地再度询问:“小枫,发生了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名陌生女孩的身上,她穿着白色毛衣,蓝色牛仔裤,脚上是脏了的室内拖鞋。她将自己缩成一团,对三人之间的动静毫无反应。
流川枫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不自觉地站直了身,挠了挠头:“惠奶奶又发病了。”
夫妻二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下文。
流川枫犹豫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指向那个陌生女生:“她…好像吓傻了。”
其实,他更觉得她像是……疯了。
他在心里暗暗嘀咕,却没说出口,尤其是救护车上发生的事情。
流川真帆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她太清楚伊川家的事情了,包括伊川夏弥是伊川成遗体的第一发现人。
【真帆,她才14岁啊。】
她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老师泣不成声的话语。
是啊,她才14岁,是比小枫还要小的年纪,却要接连承受即便是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重击。
她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将自己缩进壳里的女孩,心中泛起一阵剧烈的疼惜。她张开双臂,轻轻将女孩搂入怀中,手掌在她的背上缓缓摩挲,像母亲安抚初生婴儿那样,柔声细语地哄着::“夏弥,没事的不要怕,老师不会有事的。”
“乖孩子,不要怕。”
……
流川枫不太习惯母亲如此温柔的一面,他本能地往旁边挪动,与她们拉开了一点距离。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比做梦还奇幻,毕竟他的梦里只有篮球。
似乎觉得还不够,耳边又响起父亲带着鼻音的呼唤。他困惑地转头,流川隼甚至没看他一眼,眼神柔和却又悲伤地望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嘴里却在对他吩咐:“把外套脱了给我。”
“……?”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听话的照做了。
在他迷茫的眼神中,流川隼抖开他的制服外套,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那件外套披在女孩的头上。宽大的黑色制服几乎将她完全与外界隔绝,筑起了一道临时的避风港。
紧接着,他又听到父亲说:“小枫,去买点水回来。”
“……嗯。”少年从鼻腔里挤出一个音节,乖乖行动起来。
等他提着塑料袋回来时,抢救室外又多了一人。
伊川家的爷爷赶到了。
面容倦怠的老人与自己父亲正围着一名医生低声交谈。而母亲已经将女孩带到等候椅上坐下,像保护雏鸟般,搂着女生。
他的制服披在女生肩上,那颗乱蓬蓬的头总算露了出来。可她依旧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流川枫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右手上,那只手正紧拽着制服衣角,他的视力绝佳,清楚瞅见那片衣料被魔爪攥得轻微变形。
大男孩鼓了鼓腮帮,有些不爽地移开视线。
大人们的交谈似乎告一段落,流川枫瞧见伊川爷爷和父亲同时松了口气。
伊川卓也在确认妻子没有生命危险后,整个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侧头看向坐在等候椅上宛若抽掉了灵魂的孙女,喉咙泛起一阵酸涩。
他刚到家那会,大门口遗落着陌生的黑色包,屋里却空无一人。电话铃声正好响起,他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反应,邻居小田夫人就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想起电话那头泽田宏二所说的内容,他按住酸涩的情绪,走到孙女面前,用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头。
“夏弥,你们处理的很好,你奶奶没有危险。”
女孩的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终于,一道干哑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中响起:“……真的吗?”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浓重的怀疑。她在怀疑这不过是大人们的骗局。
老人的目光沉了下去。
那个早上还在车站里与他挥手告别的恬静女孩不见了。此刻的她狼狈而戒备,猜忌而多疑,像一只惊弓之鸟。
他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他看清了那双沉寂的黑眸,大大的,眼角微微上扬,像极了妻子。
“真的。”他轻声说,“我从来不会骗人。”
他瞧见那双眼睛颤了一下,女孩抿起唇,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可信度。
片刻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她嚅嗫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用着发抖的声音阐述“罪行”。
“是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都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她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轻。
全都是她的错,再来一世也好,她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保护不了。差一点,就差一点……
愧疚似海啸般席卷了她。她惨白的面孔上交织着痛苦、自责和绝望,她就要被淹没了。
流川真帆紧紧搂着她,感受她的颤栗却无能为力。。
伊川卓也的手转而握住她的手腕,声音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夏弥,听我说,错的不是你。”
“你奶奶是家族遗传的心脏病,这次发病只是偶然。”
从不说谎的老人第一次说了谎话。事实上,在接到儿子死讯时,伊川惠就因心脏承受不住悲痛而住进了医院。直到伊川夏弥回国前三天,才出院。
这位老人固执地活了大半辈子,无法接受儿子放弃学医去追逐所谓的篮球梦。父子决裂十多年里,明明有那么多只要他低一次头,就能和好的机会,但他始终不愿退让一步。
是惩罚他吧,他永远失去了儿子。
对于伊川夏弥,从异国归来的孙女。他与的妻子不同,并且从一开始他不认为伊川夏弥会同意回国生活,毕竟除了血缘上的纽带,他们更像是陌生人。
意外的,伊川夏弥回来了,连同儿子也一起回到了这里。
他的猜想又变了一个方向,她会怨恨他们吗?
她没有。她从未流露过怨怼冷漠,也不讨好、伪装坚强,只是努力的融入这里。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揣测有多么恶劣。
而现在,她将一切恶运都归咎于自身。
错的明明是他。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年迈的父亲终在儿子看不见的地方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他从不赞同儿子的梦想,甚至在儿子高中时因意外受伤无法打篮球时暗自窃喜过。
“也不是一个好丈夫。”
他明明知道妻子日日夜夜想念远在美国的儿子孙女,却顾及他的情绪,不敢有密切联系。他也始终没为妻子软和过态度。
“也不是一个好祖父。”
自她诞生起,他一度觉得这个孩子是儿子胡闹出的产物。
“错的人,一直是我。”两鬓斑白的老人像是落入泥潭里挣扎的年迈野兽,低吼着,“造成现在局面的人,是我。”
那双抓着女孩的手越来越重,重到伊川夏弥感受到了痛。
她抬起了头,那张平日里威严的面容带着浓厚的悔恨,深深映入她躁动的眸光里。
她似乎被震慑住了,不再像折损的花枝般颤抖。她看着伊川卓也浑浊的眼里蕴含的悲戚,看着他鬓间华发,思绪飘回到八岁那年。
她和伊川成第一次从美国回到日本。奶奶陪她坐在庭院里玩着特意为她准备的玩具,和室里突然传出争吵声,吓得她差点摔了精致的人偶娃娃。
没多久,爸爸冲了出来带她离开。她回头看见大门内,那个高大、威严的身影站在阴影里,冷冷地盯着他们。
直到回到酒店,伊川成还没能从气愤的情绪中走出,一声不吭地盯着电视机黑色屏幕。
从小就是爸宝的她也很生气,握着拳头气愤发声:“爷爷是个坏人,我不喜欢他。”
伊川成怔住了,他好像一时间忘记了生气,但又立马更生气了。
他将她拉到跟前,沉着脸极其严肃地与她说:“不是的,你爷爷他看着很凶但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她有些茫然的害怕,作为“宝贝女儿”,她几乎没有见过生气的爸爸。
虽然对此时的伊川成有惧意,但她没有退让,鼓起勇气继续维护好像并不需要她维护的父亲。
“那他为什么要和你吵架,他还那么大声地吼你,一点都不尊重你的想法,他就不是一个好父亲!”
伊川成百感交集,他松开了她,无奈地揉了揉紧锁的眉心:“因为……我辜负了他的期待,对他来说,我也不是一个好孩子。”
小女孩坚定的眼神摇摆了,她有些心虚,因为她想起自己好像也在辜负爸爸对她期待。可她真的真的不想成为篮球运动员嘛。
她有些气短,声音轻了下去:“那…你喜欢他吗?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伊川成盯着她笑了起来,坏心眼地伸手揉乱了她的短发,“喜欢,虽然他古板嘴硬是个老古董,但是我喜欢他,和你喜欢我一样。”
她慌张举起手去阻拦他的恶劣行为,从鼻子里哼出娇气埋怨:“嘴硬?你还不是一样吗?爸爸你果然是爷爷的儿子呢,都是坏蛋!”
……
“不是的。”少女的眼眸如夏夜的月光般清透。
她抽出被握紧的手,慌乱为老人拭去脸上地泪水,认真望着他:“爸爸说他辜负了你的期待,虽然你古板嘴硬,但他很喜欢,很喜欢你。”
伊川卓也不可置信地张着唇,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一个音。
面前的女孩吸了吸鼻,她吞下喉中的呜咽,表情似笑又似哭:“我也是,我也喜欢你们。”
伊川卓也的心脏如遭重击,他用手捂住脸,将泪水藏进掌心之下。
流川真帆轻轻松开了伊川夏弥,悄悄与丈夫退到一旁,给这对祖孙留下独处的空间。
还顺手拉走了听得入神,看得入迷,却还是一脸迷茫的流川枫。
真·母亲流川真帆女士一眼就瞧出,听了全程的傻儿子其实什么都没听懂。
她从他手里拿过塑料袋,打开瞅了一眼,意外地在几瓶水之间,发现了一盒外伤膏药。她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仔细打量起儿子,压低声音问道:“小枫,你哪里受伤了吗?”
流川隼也投来担忧的目光。
被父母注视的少年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抢救室。
“她的右肩应该撞到了。”
做心肺复苏那会,他推她的力道,不小。
他话音未落,流川真帆“嗖”地一下转身,又快步走了回去。
流川枫远远看见母亲在和对方确认完后,从塑料袋里拿出了熟悉的浅蓝色水瓶放进女生手里。
他顿时鼓起了腮帮,清冷的眼底蓄起一抹幽怨。那瓶宝矿力,是给他自己准备的。
【算了。】
【她看上去有点可怜。】
他撇了撇嘴,双手插进裤子口袋,偏头和父亲打了声招呼,转身往出口走。
时间还算早,应该还能练完2000次投篮。
不过……
他搓了搓身上单薄的上衣,轻轻打了个寒颤。
【还是先回家换件衣服吧。啊…好麻烦。】
突然,他像是被雷劈中似的,猛然停住脚步,瞳孔骤然收缩。
【包呢???】
2025年7月25日修文,修文前字数4644,修文后6650。
离职计划失败,我这辈子好像没有拿赔偿金的命[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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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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