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自从孙茹被叔叔嫁给这个与叔叔年龄相仿的男人,已经有几年。几年来,这个男人很少出现,几乎每天都打着“公务繁多”的理由不回家,留下个比孙茹小六岁的儿子陆延。
那儿子继承了亲生父母的优点,生得乖巧漂亮,却净做些皮孩子的事情。
和仆人的孩子打闹,结果自己掉进了水里,把仆人吓个半死。
见树上长出了果实,就爬上去摘果实,一没注意就吃坏了肚子。
听说有种鸡是埋在地下烤熟,就挖了个坑把毛都没拔的鸡丢了进去,被发现的时候,他正准备往坑里点火。
......
孙茹完全不明白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怎么能比五六岁的幼童还能折腾。
若不是因为这孩子五岁就和母亲分开,看得可怜,又是男人和妻子的独生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肯定得背上舆论,她才不想管那个孩子。
日子久了,两人倒是培养出了宛如异父异母的姐弟一般的感情。说来也是,不过是六岁的差距,不管说是姐弟还是发小,听起来都十分合理。
这样相安无事、为“弟弟”操碎了心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那个孩子进入青春期。
1,
【暮春】
那日,男人从妻子那里回来时,带回了妻子送给陆延的甘露饼——似乎是妻子的大女儿发明的点心。男人回来后便将甘露饼交给了妻子在陆家的侍女。
孙茹记得那个侍女,侍女名阿芷,说是侍女,其实更像是陆延的养母。
男人的妻子在府里时,她是妻子的侍女。
男人和妻子分开后,她就成了陆延的“养母”。一直以来都是阿芷在照顾陆延的起居——特别是孙茹到来、男人开始频繁找借口不回家之后。
阿芷端着那盒甘露饼穿过走廊时,孙茹正蹲在花圃前、猫着腰给兰草翻土。
这花圃原是男人想送给妻子的礼物,只是妻子不常回来,仆人也只知道维持表面功夫,没想认真打理。孙茹便请求将花圃交给自己,没想到打理花圃这倒成了她在这府里最大的爱好。
就在孙茹全神贯注于打理花圃时,身后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差点滚进花圃中。
“夫人恕罪!”察觉到自己撞到了人的阿芷尝试侧身弯腰,却因为她手里的东西叠的太高,看起来就像是稍微歪了歪头,“童夫人特意交代,要让孩子尝尝点心,东西太多,没注意到您。”
“没事。”孙茹知道她并非故意,便没有计较,“朝旭阿姊每次都像是怕孩子饿坏一样送一堆,孩子也吃不完,最后也是分给你们。”
说完,孙茹便抬手打发走了阿芷,余光中,她看见阿芷的袖口露出半角绣着并蒂莲的手帕,那材质绝非寻常人家能买得起,想来是男人的妻子送回来的礼物。
孙茹伸了个懒腰,继续忙活于自己的兰草种植。
没想到,就在她移苗时,手指不小心被陶盆的边缘划开道细口,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嘶。”
她下意识地要用舌头去舔,却想起自己的手上满是泥土,她又手忙角落地想找个手帕裹住时,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
“别吮。”
转头看去,是陆延。
他的掌心里还带着热气,似乎是结束了晨练就跑了回来。他在怀里一同翻找后,掏出一块手帕。
“用这个。”
“谢谢。”
孙茹刚想去接,又看见他自如地将手帕覆在她的小伤口上,细细地沾去血渍,每沾一下,都要再拿起来看看,直到血珠不再冒出,才娴熟地将手帕绑在了她的手指上。
“你绑成这样,我怎么劳动?嗯?”孙茹举着那根被包得结结实实的手指,挑眉询问。
“那我来帮你,你在旁边指挥就行。”
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伸手将孙茹从地上拉了起来。动作之迅速,让孙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注意到时,自己已经因为突如其来的惯性、将双手撑在了他的胸口上。
她这才意识到,他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温热的手掌可以轻易将她的手包裹,随着他的笑声,喉结上下移动着,连带着她的手碰到的胸膛都——
“手感好吗?”
“谁、谁教你说这种话的!”
“书上说的。”
孙茹猛地收回双手,往怀里一揣,用眼睛指挥陆延:“去,移这畦。”
“遵命。”
他嬉皮笑脸着,蹲到了花圃前,把兰草一株株栽进新翻的土。
时间无声地流逝,管家第三次来催时,日头已过正午。
前几次来时,陆延都轻飘飘地说着“我帮她干完活就过去。”第三次来时,管家的声音带了些慌张:“老爷很生气了。说,你训练完不回去找他就算了,你母亲给你带了点心,你还不去吃,他没教过你浪费食物的毛病。”
一番话下来,陆延依旧低着头,倒是孙茹心生愧疚,弯腰拍拍他的肩膀:“去吧,你父亲说的也对,你母亲给你带了那么多好吃的,别浪费了。”
陆延却用手指捏起一颗颗小石子,用小石子围住一株兰草,石子摆得极密,像道无形的墙。
“我娘,从我五岁起就基本不回来了,都是阿芷在照顾我。我娘早就有别的孩子了,她不需要我,又送这么多点心做什么?”说完,他拍拍双手,转移了话题,“我先帮你吧。这些兰草若今日不栽好,过了午时就活不成了。”
影子的位置开始偏移时,陆延的指尖划过叶片,忽然说:“你知道吗?兰草在野外能长到齐腰高,困在盆里,再精心也长不舒展。”
风掠过树梢,鸟鸣声愈发清晰,倒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那日,男人出现在陆延背后、将陆延从地上拽起时,孙茹正慌慌张张地将陆延给自己缠上的手帕藏起。
风吹过叶片,窸窣作响,像谁在低声叹息。
她想要劝阻,却被管家低声拦下:“老爷知道公子的心思,你要是开口,这件事就更严重了。”
“老爷,是我要公子留在这里帮我的。”但她并没有听管家的劝阻。
男人的动作瞬间停下,他的目光扫过孙茹被划伤的手指,又落回陆延沾着泥巴的衣服上。
“哦?”他尾音拖得很长,“你倒会替他说话。”
孙茹往前半步:“兰草今日不移便活不成了,延儿是好心……”
“我昨日便交代延儿,今日晨练结束就要来我这里学习,再尝尝他娘给他的点心。” 男人打断她,视线始终没落在她脸上,“他却为了讨你开心,擅自荒废课业。我惩罚他,是因为他‘贪玩误事’和‘浪费粮食’。”
他忽然又转向陆延:“你同意你茹姨这句话吗?”
陆延梗着脖子,与男人对视:“不关她的事,是儿子自己的主意。”他咬着牙,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罚我便是。”
“老爷!”
“行了!”陆延猛地抬高音量打断孙茹,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道,“儿子甘愿受罚。”
男人这才收回目光,往书房走去:“跟我来。”
阳光将他的身形投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像道无法逾越的墙。
陆延离开前,朝孙茹飞快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带着点极淡的笑意。
2,
【盛夏】
在家闷久了就想出门,偏偏漫漫夏日让人难以挪动脚步,一直到傍晚时分,孙茹才带着自己从孙家带来的侍女,出门去散步,没想到在路过街角的银铺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街道,正盯着货架上的某样东西发呆。孙茹刚靠近了一些,就被他听见了脚步声。
他猛地转身,发现是孙茹时,慌忙用身体挡住货架上的那样东西:“你怎么在这里?”
说话间,他的脸颊红了。
“我出来散散步,倒是你今天不是应该去先生那边听课吗?怎么在这里?”
“不重要。”他的语速极快,“散完步你赶紧回去吧,快下雨了还在外面溜达什么呢。”
他的语气不太友好,但孙茹也没打算和他计较。她仰起头看向天空,出门时还很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乌云笼罩。
“你说得对,确实快下雨了,你要是翘课出来的,你爹今晚肯定要回家训你,你也早点回去认罚吧。”
“……”陆延迟疑了一会儿后,突然将货架上的东西塞到旁边的随从手里,轻声交代了什么后,从银铺中跑到她的面前,“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日子?”
“算了,回去再说。”说着,他竟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伸手牵起了她的手,“走,暴雨要来了。”
“别这样。”
“别哪样?”陆延朝她眨眨眼,“大街上没那么容易遇到熟人。”
他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着她,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孙茹仰望着他时,少年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瞬间让孙茹难以再次拒绝。
“到家了就松开。”
“好。”他嘿嘿一笑,宛如计划得逞一般。
……
距离陆家还有一段距离时,孙茹抽回了自己的手,手掌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侍女和随从默契地低着头,假装不知道主子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这时,天边果真响起了惊雷声,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在几次眨眼后便从雨点声变成了“鼓点声”。
“往这边。”陆延的声音混着雨声从身边传来。
他顺势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跑进陆家的院子,又跑进最近的房间。
“你——”
“嘘。”
外面的雨撞在地上掀起雨雾,无数的雨点又组成了厚厚的帷幕,将两人隔绝在了这个不大的空间里。
孙茹这才注意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靠近大门附近的储物间。
“我刚才不是问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陆延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今天是你来我家的纪念日。”
他握住她的手,将那样东西轻轻地放在她的掌心。
那是一枚银簪,簪头还有兰草样式的花纹,做工精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太贵重了。”
“这话从孙家大小姐口中说出来,不太合适吧。我帮你戴上——不,还是你自己戴吧。”说话人忽然移开视线,耳朵红的发烫。
正当孙茹困惑于他的反应时,头顶的一声惊雷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地一缩,头一低,这才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早已将她的裙子打湿,夏日薄薄的衣服贴在身上,隐约显出内里亵衣的轮廓。
而对面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雨并没有优待任何人,雨滴顺着他的头巾来到脸庞,又顺着下颚线来到脖子,最后落在胸口、手臂、大腿。湿漉漉的衣服勾勒出了他保持锻炼的身体和肌肉线条。
原本就有些闷热的房间,在顷刻间弥漫起暧昧。
这下,她也有些不自在了。
“我们赶紧回去吧。”她低下头,说。
“呃、嗯,你说得对。”
门被推开时,迎面见到了男人。
男人神情严肃,头巾还渗着水。
对了,陆延今日翘了课,男人肯定要回来问责,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巧。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沉着声音,目光先落在孙茹手里的银簪上,再扫过孙茹和陆延湿透的衣襟,眉头紧锁。
“是雨太大,暂避而已。”孙茹抢先解释,同时将那发簪塞进袖袋里。
男人盯着她袖中露出的银角,道:“延儿,你今日应该去了先生那里听课。既然你没有去学习,现在就跟我去趟书房。”他没再看孙茹,却在转身时补了句,“把你的东西收好。”
这夜,窗外雷声阵阵,陆延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罚抄《孝经》。
孙茹坐在自己的床上,借着烛光端详那枚银簪,又想起他们在杂货间里的场景,渐渐出了神。
3,
【冬至】
大雪从这天的早上下晚上,积雪压在屋檐上,每隔一会儿便会将地面吞没。
孙茹打了个哈欠,准备入睡时,忽然听见窗外有响动。
她披着外套推开窗户,就看见陆延捧着个雪团站在院子里的树下,见她开了窗,便捧着雪团子跑来,鞋子在积雪上踩出深深的印子。
那雪团捏得歪歪扭扭,顶着两颗黑豆当眼睛,尾巴处还缺了块,像是被风啃过。
“是老虎。”他献宝似的捧过来,屋檐的雪恰好在此时落下,掉在他的胳膊上,孙茹这才注意到他胳膊上的绷带,“营里老兵教的,我学了好久。”
“你今天不是和老爷在演武场守夜吗?”
“我说我胳膊的伤口裂开,要看病,就让人顶班了。”陆延满不在乎地挥挥自己受伤的胳膊,见她的眼底出现担忧,又飞快地说,“前日演武场被枪杆划的,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你倒是看看我的‘小老虎’,怎么样,像吧。”
孙茹望向那团分不清是猫是虎的雪,忽然笑了。
“院里的梅开了。”陆延放下雪团子,手不安分地搭上她的手腕,“陪我走走?就一小会儿。”
似乎是担心她拒绝,又补上一句:“父亲不在,管家睡熟了,没人会知道。”
孙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她就这样被他从屋里带到了雪夜中。
夜已深,雪的速度也慢了不少,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院子里,风带来了梅花的香气时,他停下了脚步。
“你知道吗?”他回眸看着她,“我每次练剑走神,想的都是你种的兰草。”
“也没见你喜欢。”
“哈哈,可能是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他笑了笑,忽然又抬起手,凑近了她,“雪落在头发上了。”
他声音轻得像雪落,眼睛亮闪闪的。
说着,他替她拂去发间的雪,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耳垂。
“想它们长得好不好,想你是不是又在花圃里蹲了一下午。”他说这话时,呼吸拂在她耳边,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冽。
“我给你带了个礼物。”他从怀里掏出个铜制手炉,炉身刻着细密的回纹,“冬天太冷了,着凉了可不好。”
“你从哪里买来的?你爹知道吗?你爹要是知道你又拿钱去买这个,肯定又要——”
“管他个糟老头子做什么?”他却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他给我的钱,那就是我的,我拿来买什么都是我的事。你要是不要,我就拿去丢了。”
孙茹低头端详着上面的图案,最终没有坚定地说出“拿去丢了吧”这句话。
“我很小的时候,吴侯为了追求我母亲,偶尔也会带我去府里玩。”他说,“我想,或许在我想不起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见过面了。”
他的这番话说出口时,月光照在雪上,倒映出洁白的光芒,连带着梅花的香味似乎都更浓郁了一些。
孙茹的心不由得砰砰直跳。
“如果说,我爹与我娘的邂逅,在他们出生时就已经注定,那我们——”
“——等、等一下!”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的孙茹,立刻用手捂住他的嘴,四处张望后,才缓缓地松了口气:“不可以。哪怕你爹从未碰过我,你爹也恪守礼法。这份关系维持一天,这些话就不能说出口一天。你明白吗?”
少年的脸憋得通红,眼底满溢着名为“不服气”的情绪。
“总之,这个手炉我收下了,但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她松开手想要离开时,他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在她措不及防间,他亲吻了她的手心,许久之后,才将她的手放开。
“我从来没觉得,我们之间有任何不可能。若是我能,斩断你与我们家现在的关系,你是否愿意随我去往天涯海角?”
孙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他那炽热的感情了,她只记得第二天男人回府时,看着她放在案上的手炉,忽然说了一句:“这手炉是延儿送的?”
她刚要答话,男人却又盯着她鬓边的银簪,道:“簪头的兰草,倒是像延儿的手笔。”
男人没再说什么,转身时却对管家道:“去查昨夜演武场的值守记录,看看是谁替陆延值的夜。”
孙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
4,
【深冬】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雪下了三天三夜,积雪能没过腰。
那日之后的陆延不再提那件事,却也不再从训练和读书中逃跑,管家说他像是想要快点独立,所以变了个人。
没曾想,这份努力却给他带来了不幸。
昨日,陆延带队在风雪里追捕县里的盗贼团,却在落马时呛了寒气,一回到家就发起高烧。
孙茹守在榻边,闻见他身上的药味混着汗臭味。少年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她:“阿娘……别走……别离开我。”
他烧得糊涂,连身边人是谁都分不清,却把“阿娘”两个字咬得极为清晰。
“我不走。”
她低声应着,另一只手去探他的额头,那里烫得像要烧起来。
陆延似乎听清了,往她掌心蹭了蹭,像只寻求庇护的幼兽:“娘,我冷……”
他的声里混着听不清的梦呓。
“我去找阿芷。”孙茹本想叫他的“养母”来,却被他更用力地握住手。
“不要、不要走。”
那副虚弱的样子让孙茹一时心软,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来时,陆延才十岁上下,对男人带回的她很是不满,总躲在廊柱后看她。男人的妻子被吴侯抢了去,常年在吴侯那里,这孩子对着“母亲”的空位,一等就是数年。如今,吴侯迁居,男人的妻子也随他离开,大雪封山,更是不可能回来。
这样的日夜过去了数个。
虽有仆人从旁协助,陆延却不肯放开孙茹这个错认的“母亲”。陆延偶尔清醒时,会怔怔地看她,眼里带着迷茫,想说什么,最终都只化成了沉默。
男人来看过两次,第一次见孙茹正用小勺喂药,少年的手搭在她腕上;第二次撞见她趴在榻边打盹,陆延的指尖缠着她的发梢。
他没说什么,只让管家往炉里添了炭,转身时对侍卫道:“送她回屋休息,找医师来。”
第五日清晨,陆延的烧退了大半。
孙茹刚把药碗搁在案上,手腕就被他轻轻拽住,他声音软得像初见时的模样:“娘,药苦。”
晨光从开了条缝的窗户洒进来,照见他眼底清明。
“喝完药让人给你煮点姜茶。”
“不喝姜茶。”他的身体往床边靠了靠,带着药味的发丝蹭向她的衣摆,“就要娘喂药,像小时候那样。”
“手没力气,举不动碗。”
孙茹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根本不像没力气的样子。
她不得不将他从床上扶起,又坐在他身边,舀起一勺药递到他唇边,他却没张嘴:“娘吹吹。”
这亲昵的姿态让孙茹心头一紧,刚要说话,就见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眼里闪过丝狡黠。
孙茹突然察觉。
他什么都知道,却偏要装下去。
药碗见底时,陆延又往她怀里缩了缩,像只畏寒的猫:“再陪我会儿,就一小会儿。”
孙茹的手僵在空中。
她该戳破的,该推开他的,可少年的身体十分温热,心跳声又那样快,像在替她说出那些不敢说的话。
两人的影子投在帐上,缠成一团。
“陆家的儿郎,何时变得这般黏人?”
冷不丁的男声从门口传来,这才让孙茹恢复意识,猛地推开陆延,回头便看见男人立在屋外,眼神落在陆延搭在她膝头的手上。
陆延故意咳了两声,往孙茹身后缩了缩:“父亲,孩儿身子还虚……”
“虚到要赖在你茹姨怀里?”男人打断他,目光扫过孙茹泛红的耳根,又落在她身旁,“延儿,你不是小孩子了,该知道‘长幼’二字怎么写。”他顿了顿, “更该知道,什么叫‘名分’。”
陆延的手慢慢收回到被子里,又背过身躺下,面朝床的里侧,刻意不去回答男人的话。
男人没再看他们,只对屋外的管家道:“叫□□过来,从今日起,让□□照顾他。”
他转身而去,屋内只剩两人。
陆延忽然笑了笑,又转回伸手去够她的衣摆:“他看出来了。”
他的眼里没有慌乱:“可我不怕。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屋外的雪还在下,簌簌地落着,像在替她数着那些越界的心跳。
个人篇(孙茹篇):小六岁的丈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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