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怎的在此地与马儿置气。”
张飞被刘封突然出现打断,又被这话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瓮声道:
“哼!这些个马夫惫懒,新到的牲口都训不好!还有这小子,连马都不会骑,看着就来气!”
oi!我只是没骑过快马,还是会骑马的。
刘封刚从军师处出来,正欲返回自己营房,路过马厩时听见里面喧哗和三叔的大嗓门,便转进来查看。
他一眼扫过逄佰和他身边焦躁的枣红马,以及那个抱着卷册、一脸惶恐的马夫,心下立时了然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
“三叔乃军中砥柱,新兵布阵、军机要务才是根本。这些马匹自有马夫和专司驯马的军士料理,何须三叔亲自动气?”
他略顿,目光转向逄佰,续道,
“至于这位逄书佐,军师处尚有公务未完。父亲方才亦言及其绘图之功,正待后续。若因琐事耽搁了军师与父亲的正事,反为不美。”
张飞看看刘封,又瞪了逄佰一眼,重重哼了一声:“罢了罢了!既是大哥和军师那边还等着,算你小子走运!”
说罢,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刘封这才转向逄佰,拱手道:
“在下刘封,于主公帐下效力。郎君可是军师处的逄子钧?方才在厅上曾有一面之缘。”
他此刻未着甲胄,一身剪裁利落的云山蓝常服,衬得肩背宽阔,腰身劲瘦,显着青年人的朝气勃勃。
刘封?刘备义子。……好像没什么戏份?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连忙收敛心神,带着应有的感激与恭敬躬身行礼:
“回少将军,小子逄佰,字子钧。方才深谢少将军援手之恩!”
刘封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旁边马夫抱着的卷册:“郎君不必多礼。既是军师公务未完,速去便是。”
他侧身让开道路。
“谢少将军,小子告退。”
逄佰再次行了一礼,转向一旁的马夫,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惯常的温和神色,伸出手,语气轻缓:
“有劳,东西给我吧。”
马夫如蒙大赦,赶紧将卷册递还。
逄佰接过卷册,向对着刘封再次颔首致意,便抱着自己的东西,迈步向马厩外走去。
……
抱着卷册匆匆而行,逄佰脑里搜索着词条,开始再一次了解这个青年。
有关他的信息很少。
……
“拒救关羽”,“被赐自尽”。
啊这。
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暮色四合,天光黯淡。
马厩旁,刘封挺拔的身影依旧立在那里,正侧头对那几个马夫说着什么。
他收回目光,
有点割裂感。
但人总会变的,可以理解,至少他现在看起来人挺好的。
逄佰心里想到。
……
日子一天天过去,新野城外的田野已透出些春意。离三月上旬开耕播种的日子越来越近,农事催人,水利上的事更是耽搁不得。
军师交办的水利整改文书,逄佰已理出了头绪。
他做事向来不喜欢在细枝末节上打转,文书上只抓住几处关键:哪里淤塞必须疏通,哪段堤岸最是薄弱需加固,新规划的引水路线是否真正可行。
至于那些繁复的细枝末节,他留了余地。
这阵子他跑得勤,主要是跟着负责具体工段的老吏和水官去核验——
前期的清淤、补堤、疏浚,早在腊月、正月里就由他们带着人干完了。
逄佰年纪轻,资历浅,到了现场,姿态放得低。
他跟在老吏身后,看到图纸上标记的淤塞点确实挖通了,水流顺畅,便默默在图上画个勾。
若发现哪处新补的堤岸敲着声音发空,他也不会立刻发作,而是眉头微蹙,走到领工的老吏身边,指着那处,语气带着晚辈的请教和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老丈您看,这处声音听着……是不是有点虚?小子见识浅,怕耽误了春汛……”
经验丰富的老吏们哪能不明白?
多半会立刻沉下脸叫过工头训斥:“听见没?!小郎君都瞧出不对了!赶紧返工!误了农时,军师面前谁也担待不起!”
逄佰便安静地退到一旁,只在必要时才补一句:“军师交代,这几处紧要所在,务求稳妥。”
遇到引水灌溉的新规划,他也是少言寡语,多半是跟着管田的老农和熟悉水脉的吏员,沿着规划的路线走上一遍。
他默默听着老农对自己经验的唠叨,吏员各自的判断,只在关键处,比如计划过于理想的地方,才会轻声插一句建议。
至于几处工段争抢木料石料,他更不会贸然插手。
通常是站在一旁,听着主事的老吏们争论,自己在脑子里过一遍各处的重要性和库房存货。
待到争执不下时,他才寻个空隙,走到主事的老吏身边,低声说出自己的判断:“白河灌渠那处闸门是卡脖子的地方,若不通,附近几顷地都无水;淯水支流西堤边坡还能撑一阵,先用柴草裹泥应应急;库里那批修堤剩下的边角石料,小子记得数量尚可,清点一下,或许能解那新开水渠的燃眉之急?”
话点到即止,如何决断,还是由主事的老吏拍板。
他只负责把自己的意思,含蓄地传递过去。
日子滑到月底,军师交办的水利整改处理得差不多了,新野城外的地图也在逄佰笔下也渐渐丰盈起来。
起初,工作时都是陈老丈带着他。
后来不知怎的,陈老丈“有事”的时候多了起来,换成府衙里另外几位老吏轮番带他。
逄佰也没多想,只当是陈瑁公务繁忙,其他人临时顶班。
他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观察、记忆,那些老吏也大多沉默地跟在一旁,偶尔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至于闲暇时,他依旧喜欢独自出城,去那些尚未勘测或只是匆匆掠过的地方转转,全当解闷。
这天恰逢休沐,衙门里静悄悄的。
逄佰在屋里待着也闷,干脆背上个小布囊,揣上水囊和一点干粮,打算去城北那片丘陵再细细看看。
刚走出府衙侧门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招呼声。
“逄小郎!这是去哪溜达啊?”
回头一看,正是平日里轮着带过他的三位老吏,也穿着便服,一副闲逛模样。
逄佰停下脚步,客气地行了个礼:
“几位老丈安好。小子闲着无事,想去西边山上转转。”
“巧了!”
其中一位姓李的老吏抚掌笑道,“我们几个老家伙也闷得慌,正琢磨着去哪儿透透气。北边山景不错,一道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
他委婉推辞:“多谢老丈好意。小子自己去就行,不敢劳动几位……”
另一位姓王的连忙摆手:
“哎,什么劳动不劳动的!休沐日嘛,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活动活动筋骨,顺便也看看我们新野的山川。走走走,一起热闹!”
说着,三人已经笑呵呵地跟了上来。
……
我能拒绝吗。。
山路崎岖,但几位老吏显然也是常走山道的,脚力不弱。
逄佰大多时候安静的走着,目光扫过山脊、沟壑、溪流,偶尔停下看看岩石或植被。
他这副沉默专注、甚至有点“呆”的样子,几位老吏早就见怪不怪了,只觉得这少年性子倒是温和好说话。
走到半山腰一处向阳坡,姓赵的老吏眼尖,瞧见一丛矮树上挂满了红艳艳的小野果,熟得透亮。
他嘿嘿一笑,折下一小串,走到逄佰跟前递过去:
“喏,逄小郎,尝尝这个!咱们新野山里的,别看它小,这个时节熟透了,可甜着呢!解解渴。”
逄佰看着那红彤彤、圆溜溜的小果子。
……
不信。
他迟疑了一下,婉拒道:
“多谢赵老丈,这果子看着确实喜人,不过小子以前尝过类似的,怕是酸了些,还是不……”
“嗨!”
赵老吏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
“那是别处!咱们这儿的不一样!向阳坡上长的,日头足,雨水好,甜得很!不信你问问老王老李!”
他朝旁边两人挤挤眼。
王老吏和李老吏立刻点头附和:
“是极是极!”
“没错,甜得很!快尝尝!”
真的假的?
逄佰见三人言之凿凿,又一脸热切,或许真是自己见识少了。
便不好意思再推拒,道了声谢,接过那串果子,小心地摘了一颗最红的,擦了擦,放进嘴里。
牙齿轻轻一咬。
**!
逄佰猝不及防,整张脸瞬间皱成了一团,眼睛鼻子都挤到了一处,酸得他一个激灵,yue的把果子吐出来。
“噗嗤!”,“哈哈哈!”旁边的赵、王、李三位老吏再也忍不住,指着逄佰那副龇牙咧嘴的怪模样,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山道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哎呦喂!瞧这小脸皱的!”
“哈哈哈,甜吧?是不是‘甜’得很?”
“老赵你这促狭鬼!可把逄小郎坑苦了!”
你们仨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看着眼前笑得前仰后合的三位老丈,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脑内打开城内地图,开始思考以后走哪条路能避开这些老登。
以及如何鉴别那些酸的出仔的野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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