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哨官!”
诸葛亮的声音在众人惊诧的寂静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在!”一名军官应声出列。
“详报军情。”
“是!哨马最新探报,夏侯惇十万大军前锋已逼近博望坡,距此已不足三十里!”
“众将听令!”
诸葛亮的声音陡然拔高,“众将皆依号令行事,兵马各阵紧密配合。”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在关、张二人身上略作停留
“若有不服号令者……”
“服从军师号令!”台下响起一片整齐的应和。
值得注意的是,这应和声中,关、张二位将军虽未出言反对,却也紧闭双唇,并未随众发声。
“前哨官!”
“在!”
“速派人马探察,将曹兵一举一动随时报来。”
“是!”
“粮秣官!”
“在!”
……
诸葛亮接连下达一道道清晰、具体、直指要害的军令,涉及斥候、粮草、军械、营垒、预备队调动等方方面面。诸将肃然领命,点将台上只闻军师明晰的声音与将领们干脆的应诺。
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至少在军令的执行层面如此。诸葛亮初掌帅印,调度千军竟如弈棋从容不迫。
当然,这“顺利”是排除了某些个小插曲的。不过有剑印在,又有主公撑腰,二人并未得逞。
任务分派接近尾声,关羽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我等皆出战迎敌,不知军师自己去做何事?”
他问得直接,目光灼灼地盯着诸葛亮。
诸葛亮闻言,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羽扇轻摇,语气平淡得近乎随意:“亮只坐守县城,静候佳音耳。”
此言一出,犹如火星溅入油锅!
“哈!”张飞再也忍不住,环眼圆瞪,声若洪雷,“我等皆去厮杀,军师倒好,安坐城中,好生自在!”
“三哥!”一旁的赵云连忙出声,试图劝阻张飞的莽撞之言。
诸葛亮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眉头微蹙。他右手持剑,左手托着那鲜红包裹的相印,便要开口:“剑印在此,违令者......”
“岂不闻‘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刘备的声音及时响起,抬手打断了诸葛亮即将出口的严厉之词。
他目光扫过关、张二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二弟、三弟!军师自有调度,尔等休得多言!”
他深知若让诸葛亮亲口说出“斩”字,局面将难以转圜。此刻打断,既维护了诸葛亮不容置疑的权威,又给两位桀骜的兄弟留了最后的台阶。
关、张二人相视一眼,眼神复杂。关羽冷哼一声,转向张飞,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浓烈的质疑与示威:“三弟,且看他的计谋硬不硬!那时再来问他不迟!”
点将台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孙乾!简雍!”
诸葛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仿佛刚才的冲突未曾发生。他脸上已恢复那志在必得的从容笑意,目光投向两位文官。
“在!”
诸葛亮左手稳稳托着红布印,右手抬起,伸出两指,遥遥指向博望坡的方向,虚点一指:
“准备庆功宴席!备好功劳簿伺候!”
“是!”孙乾、简雍齐声应道。
哇,有实力就是好装。
不过……该安排的都安排完了,好像确实啥事了?
他正琢磨着一会儿散场先去喝口水,是继续脑补小说情节,还是换个什么看。
“逄佰。”
这熟悉的声音让逄佰一个激灵。
诶,有我的份吗?
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身体已下意识学着前面那些将军的模样,一个箭步跨出队列,走到点将台正前方,站定,抱拳,动作虽略显生涩但足够恭敬:
“在!”
诸葛亮看着他,语气平淡:“你随孙乾、简雍二位先生一同,协理宴席筹备、功劳簿登记事宜。需细心勤勉,不得有误。”
“是!”
逄佰高声应道,心中却是懵懵的:“啊??军师这是……临时抓壮丁?还是嫌我太闲了?”
满腹狐疑,动作却不敢怠慢,学着旁人再次抱拳行礼,然后带着一脸懵圈退回了队列中。
“散帐!”诸葛亮羽扇一挥,干脆利落。
众人如潮水般向辕门外涌去。逄佰夹在人群中,脚步有些飘忽——脑子里还回响着那句“协理宴席筹备、功劳簿登记事宜”。
以前军师从没安排过这种活计给我……
他满腹狐疑,下意识地又在脑内刷起了小说,试图用熟悉的文字安抚自己被打乱的计划。
安排桌子板凳?登记谁砍了几个脑袋?听起来比整理库房卷宗要麻烦的多……
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台上。
只见诸葛亮正微微俯身,与坐在侧旁木凳上的刘备低声交谈,眉眼带笑。刘备虽神情略有凝重,却也频频点头,脸上展现出全然的信任。
夕阳的金辉洒在两人身上,一个白衣胜雪,指点江山;一个气度沉凝,倾心托付。
这画面很美,但逄佰此刻无心欣赏。
“唉,小说是刷不成了。”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军师大人发话,总得干点样子出来……”
去找孙乾简雍前,他得先搜搜这‘庆功宴’和‘功劳簿’到底是个什么流程?总不能真去问人家‘宴席摆几桌?功劳是论个儿数还是论斤称?’”
他一边在意识深处熟练地调出“百度百科”,检索着“古代军营庆功宴流程”、“功劳簿登记规范”之类的词条,一边脚步略显茫然地随着人流移动,眼睛在人群中逡巡,寻找着孙乾和简雍的身影。
——————
诸葛亮的心思,逄佰自然是猜不透的。
在军师眼中,这个少年天赋异禀,于地理农工实务确有奇才,更难得的是心思沉静,能吃苦耐劳。
然而,他身上却有个明显的“短板”——
太过“宅”了!
除了必要的工作和心心念念那匹烈马,他几乎不与旁人主动攀谈,更别提经营人情往来。说好听点,是整个人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沉在深潭里,光华内敛却不通世故。
说难听点,他就像一段沉在死水里的朽木,拿木棍戳一下就挪一下,死气沉沉还冥顽不灵!
新野虽小,亦是江湖。尤其将来随他辗转,若只知埋头做事,不通人情练达,不懂周旋应对,纵有奇才也易折损,明珠蒙尘岂不可惜?
孙乾,乃主公麾下首席说客,言辞机敏,长袖善舞,深谙人心之道,是行走的“人情世故教科书”;简雍,性情疏阔,不拘小节,看似放浪形骸实则洞察世情,行事自有一套圆融通达之理。此二人,皆是打磨这块“璞玉”的绝佳人选。
安排他协理宴席功劳簿不过是个由头。诸葛亮真正的用意,是把他“丢”进这两位顶级外交官兼社交达人的圈子里,耳濡目染,熏也熏出几分灵醒气来!
让他看看,话该怎么说得漂亮,事该怎么办得周全,人该怎么处得熨帖。总不能真让他一辈子只跟地图、田垄和那匹坏脾气的马较劲。
逄佰很快在辕门附近看到了那两位先生。
孙乾一身文士袍,正与一位校尉低声交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言语间既不失礼数又透着亲近。
简雍则随意得多,袍袖松松挽着,斜倚在一根拴马桩旁,手里不知捻着根什么草茎,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眼神却扫视着往来人群,透着股闲适又了然的味道。
找到了!
逄佰赶紧小跑几步过去,学着刚才在点将台的样子,抱拳行礼,姿态恭敬但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孙先生,简先生!小子逄佰,奉军师之命,前来听候二位先生差遣,协理...呃...宴席与功劳簿事宜。”
孙乾闻声转过头,脸上那春风化雨般的笑容丝毫未变,目光在逄佰身上温和地转了一圈:
“原来是逄小郎,不必多礼。军师既将你派来,必是看重。”
他语气自然,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也全无对“军师亲随”被派来打杂的讶异。
简雍则“噗”地一声,将嘴里的草茎吹飞,直起身子,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逄佰一番,那双总是带着点懒散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却掠过一丝洞察的精光:
“嘿,小郎君,跟着我们俩老家伙,可没啥山川地理给你画,尽是些迎来送往、记名算账的琐碎活儿,怕不怕闷?”
他话里带着调侃,却并无恶意,更像是一种随性的试探。
逄佰被简雍这直白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连忙道:“小子不敢!军师有命,小子自当尽心竭力。只是……只是初次接触此等事务,唯恐笨手笨脚,贻误大事,还请二位先生不吝指点!”
他态度放得极低,搜肠刮肚把刚在“百度百科”里看到的客套话用上了。
孙乾呵呵一笑,拍了拍逄佰的肩膀,力道温和:“小郎君过谦了。军师看重的人,岂是凡俗?事无巨细,用心便好。走吧,随我们先去库房看看酒水储备,这庆功宴的头一桩,便是‘酒’字当先!”
言语间已将逄佰纳入自己的节奏,不着痕迹地开始了引导。
简雍也懒洋洋地跟了上来,经过逄佰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点戏谑的笑意低语了一句:“放轻松点。跟着孙夫子学‘礼’,跟着我嘛……学‘自在’就行。这人情世故啊,可比那博望坡的地形图有意思多了。”
逄佰:“……?”
见二人向前走去,他默默跟上两位先生的步伐,看着孙乾从容的背影和简雍那仿佛没骨头的潇洒走姿……
所以……
我到底是来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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