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蝗,七月水。
现在正是六月。
仅凭一曲童谣,一段尚不知会否变成现实的推论,自然不足以让人相信‘飞蝗将至’。如今田里农作物并不适合抢收,稻谷未熟,豆荚仍瘪,没几人愿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灾情预告去人为减产。
官府不许,百姓更不愿。
拖,观望。
戏志才家中有十几亩薄田,如今全都抢收完毕,收成锐减四分之三,比寻常少了许多。他收的坚决,戏水同乡见状,总觉得内心忐忑,戏志才在戏水还是挺有些名气的。一些人家犹犹豫豫,也跟着收了一些。
夏鱼跟在戏志才身后问,“阿兄为什么信我?”
戏志才在院中顶着大太阳来去铺晒禾杆,闻言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转身对着夏鱼弹了下手指。
夏鱼躲了一下,戏志才笑出声。
“我不是信你。”
戏志才往兖州去,除了好奇那太平道以外,就是为探查蝗虫的路线。
“青徐并冀四州受难,雒阳也已遭灾,只是程度各不相同。蝗虫每年活跃至八月都有,年复一年的累积,如今已成遮天蔽日之势,又怎会就此止步?”他看着手中抽穗不久的粟禾,“就算小鱼不说,我也会抢收。”
蝗不入境,那是哄小儿的浑话。哦,现在连小儿也哄不得了。至少家里这个,是半点糊弄不了。
蝗虫必至颍川。
至于蝗灾之后是什么……
戏志才看夏鱼,“小鱼的童谣,是从哪里听来的?”
夏鱼笑,“梦里。”
戏志才看夏鱼,夏鱼看戏志才。
戏志才抬手,捏了一把夏鱼的脸颊,“真是梦里?”
“真是梦里。”
“不是长辈教你了?”
夏鱼:“……额。”
戏志才又笑,“下次与人言说,就说是长辈教你的。”
“神鬼之说,能不碰则不碰。”
夏鱼乖乖点头。
借童子之口递信息与氏族,于杂市间传唱预言童谣,对戏志才来说,只是第一步。
夏鱼上前,捉住了戏志才布满薄茧的手。
戏志才看夏鱼,“我原本对‘天罚’一说嗤之以鼻,见到小鱼之后,却总是动摇。”
夏鱼:……?
她正色,“去岁是暖冬,气温不够低,导致大量虫卵成功越过冬季,冬麦减产,又使农户没有足够的草木灼烧土壤杀灭越冬虫卵,如果再加上地方官府不重视,就会导致蝗虫年年积累,蝗患一次强过一次。”
“暖冬会进一步影响天气变化,加上连月干旱不落雨,久旱必涝。”
“一切都有迹可循,所以阿兄还是可以继续嗤之以鼻的。”
戏志才弯腰,“那,小鱼可愿告诉阿兄,你的‘长辈’究竟是哪位高贤?”
“又或者,不是人?”
夏鱼:“……是许多人。”
“许多人?”
“嗯,”夏鱼学着戏志才的样,也去捏他的脸。抽条期的少年郎,脸上薄薄一张皮,捏起来一点也不软绵,“研究气象的前辈,研究历史的前辈,研究医学的前辈,研究人文的前辈。”
“很多人。”
戏志才挑眉。
他弹了一下夏鱼的脑门,看出夏鱼并不愿意细说,贴心的不再继续问。
【宿主】
夏鱼扑上去使劲搓戏志才的脸,被戏志才直接抱起抡圆了转圈圈。
【怎么了?】
【检测到特殊事件,尝试开启直播……失败】
【已开启素材录制模式】
夏鱼愣了一下。
素材录制模式?
系统很少主动出声。出声cue直播,必有问题。
夏鱼意识到什么,忽然挣脱戏志才的手,伸直了脖颈,四处张望。
“阿兄,西北在哪边?雒阳是哪个方向?西北?”
戏志才微微皱眉,他指了一下西北,目光也顺着往那边看去。
夏鱼个儿矮,看不远,但她看到了戏志才骤变的神色。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被戏志才一把拎了起来。
“回屋!”
窗户上新盖了木板与绳网,屋顶茅草下新糊了草泥,。戏志才将夏鱼丢进堂屋,喊道,“合上门窗!”
话音未落,已经一个人跑去有地窖入口的柴房。
遮天蔽日,密密麻麻。
夏鱼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样的景象,纪录片哪有亲眼目睹来的震撼。连成片的蝗群仿佛一整片迅速移动的黑色乌云,填满了不久前还晴朗的天际。嗡嗡声交替轰鸣,明明只是小小的虫,聚集了这么多,连煽动翅膀的声音都变的如此骇人。
蝗群来了。
戏母体弱,夏季干旱高温,她总是乏力,寻常说话温温柔柔,对家中多了个小女童这件事也并没有什么不满,见夏鱼只有两套粗布衣衫,还张罗着给夏鱼做新衣。她事事以戏志才为先,似乎已经是习惯。
“小鱼莫怕。”
她自己也是怕的,人在面对重大自然灾害的时候,天然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力。她最后看了眼柴房的方向,毅然合上了房门。门内有戏氏这几日编出的细网,夏鱼拉住下面的角,戏氏拉住上面的角,两人合力,将网妥善挂好。
此时已经能听到噼里啪啦蝗虫撞击门板的声音,夏鱼被戏母一把搂进怀里。
“小鱼莫怕,小鱼莫怕。”
“阿姐,我不怕。”
戏母三十不过的年岁,夏鱼实在无法喊出戏姨这样的称呼,干脆厚着脸皮喊阿姐。也就戏志才不在意,戏母见儿子不在意于是也没有纠正,由着夏鱼乱七八糟的称呼。
夏鱼伸出自己的手,够不到戏氏的后背,就拍手背。
“阿兄不会有事,蝗虫不吃人。”
戏母有些意外的看夏鱼,见夏鱼是真的不害怕,揉了揉夏鱼的脑袋。
难怪,难怪衍儿喜爱小鱼。
戏志才父亲去世后,只余母子相依为命,她身体累赘,总是衍儿顶在前面,说要保护母亲。一保护,就保护了许多年。
这双眼睛,很像。
像,却不像。
光线暗了下来,就算他们事前的防护措施做的再好,仍有几只蝗虫钻进了屋内。夏鱼跑过去踩蝗虫,一个人追着几只蝗虫满屋子乱蹿。
戏氏看着夏鱼活蹦乱跳的样子,担忧与恐惧散去许多。
是啊,不过是虫子,没什么可怕的。志才已抢收了粟禾,粮食无碍。只要有吃食,哪怕省些,每日只喝稀粥,熬过今年,就不会有问题了。
虫子而已。
戏氏轻轻咳嗽两声,看着夏鱼捉住几只蝗虫,拿布包住在空中甩来甩去,眉眼柔和。
没什么可怕的。
蝗虫并没有在屋外停留太久,门窗上的撞击声随着时间流逝渐熄。戏志才的声音从院中传来,问她们情况如何。
“今日先如此,蝗虫往水田那边去了,屋外只有零星的还在,我先将院中的清一清,母亲就待在屋中……”
话还没说完,门开了一条小缝隙,钻出一颗夏鱼脑袋。
戏志才:“……你出来干什么,快进去!”
夏鱼扒住门,问,“蝗虫会待几日?”
“不好说。”
蔽日的飞蝗落入田间,钻入人家,寻找一切可食用的东西。反应过来的人们已经引燃火把,带了绳网,试图扑打驱赶。这会儿看着,外面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吓人了,只田间地头黑压压铺了一层。
戏志才将夏鱼的脑袋按进门里,“行了,你快进去,我还得去外面看看,适才已有人呼喊青壮集队去驱赶蝗虫,不去不行。”
“那你小心。”
“放心吧。”
戏志才揉了一把夏鱼脑袋,将门重新拉好。
戏氏就在门边,她不太敢像夏鱼那样探头,也怕给儿子添麻烦,只是在旁边听着,见夏鱼缩回来,忙不迭问,“外间如何?”
“看着正常好多,院中还有些蝗虫,天上已经没了。”
“是去田里了吗?”
“阿兄这样说的。”
夏鱼见戏氏面色不太好,将人引到床边,“姐姐不必忧心。”
戏氏抓住夏鱼的手,“如何能不忧心……”
此番蝗群不比寻常,就怕……
未尽之言,隐没在忧虑的目光里,不再出口,只抓着夏鱼的手微微用力。
此去三日,戏志才都未归家。中间栾景来过一次,见夏鱼与戏母都安好,放下收集来的艾草与石灰,又匆匆离开,说是去帮忙。
是夜。
夏鱼年纪小,这几日戏志才不在,她一直顾着院中,经常出去驱赶院中蝗虫,又到处跑着打探消息,身体疲惫,因此睡的很沉。戏母觉轻,半夜被外间响动惊醒。她起身,问了句谁,外面没有回应。
戏母心中一咯噔,她看了眼睡在里侧的夏鱼,犹豫一会儿,并未将人叫醒,而是轻手轻脚离开床榻,来到房门前。
“谁?是谁在外面?”
外面有搬东西的声响,依旧没人回应。
戏母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借着月光向外看去。院中无人,传来响动的方向,是柴房。
地窖!
戏母赶忙看过去,果然看到阴影间有人影晃动。
是……賊?
家中进賊了!
戏母从门边摸起镰刀,轻轻将房门推开一些,想要看清楚。
吱——
月光下,提着镰刀的妇人与听到响动走出柴房查看的贼人打了个照面。
她看清楚了,不止一人!
贼人不止一人,都是壮年男子,戏母知道仅凭自己拦不住,于是吸气,高喊,“来人呐!有賊子入室!”
听到喊声,柴房当中立刻冲出一人,径直朝着戏母冲了过来。戏母赶忙后退关门,奈何木制门板挡的住飞蝗,挡不住贼人猛踹。
戏母按着门板的手被震开,门板立时掉在一旁。
不行。
戏母运气,手中镰刀将要举起……
“姐姐退后,闭眼!”
是夏鱼的声音。
她醒了。
戏母并未后退,却因为夏鱼的提示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在视线的最后,她看到一捧白灰朝着门外那人的方向撒了过去。
夏鱼从戏母身后冲了过来,她个子小,趁着那人闭眼的功夫,抱起对方一条腿,使劲一拽。边拽,边对着另一条腿下脚脖子狠狠来了一脚。力气小没事,管用就行。
陌生贼子失去平衡,倒地的瞬间,抬手扶住了门框。重心降低,那人的脸就在夏鱼面前不远处,重新睁开的眼睛与夏鱼刚刚好对上。
夏鱼抬起手,卯足了劲,对着那人的下巴来了一记勾拳。
小孩子的身体还是太不方便了,打人都不带痛的。要是她是个成年人,这样一拳多少够对面晕个几秒。
男人只是偏了下脑袋,又重新转了回来。
抓着门框的手朝着夏鱼而来。
之前戏母大喊的那一声,并未招来什么人。附近几家的青壮男女全都被集合去田间与蝗虫做斗争了,留下的都是老弱病幼,就算有人听到呼救,深夜里,一时也没人敢过来相帮。
【统,他是谁?】
这人看夏鱼的目光明显不对,夏鱼注意到,矮身躲过对方抓自己的手的同时,戳了戳自家统。
【无名】
【他见过我吗?】
【清宿主自行探索】
行吧。
缠斗间,夏鱼的目光越过对方身体的空隙,看向了柴房的方向。
有同伙,却不来帮忙,是笃定一人就能对付一对妇幼,还是脱不开身?
她刚被吵醒,脑子还不是很清楚。退到戏母腿边,忽然福至心灵,张口试探,“你是太平道的人。”
【统,他是吗?】
系统一言不发。
男人同样一言不发,只是沉着脸,再次朝着夏鱼抓过来。
就在这时,寒光闪过,镰刀割破了男人的衣袖,拉出长长一道血痕。
系统迟来的回应在脑内响起。
【请宿主自行探索】
【那就是咯】
【……】
夏鱼抿嘴。
太平道人。
趁乱劫粮?
怪了,他们是怎么知道戏家有粮的?又是怎么知道地窖入口在柴房的?
谁告诉他们的?
夏鱼的目光冷了下来。
权利争夺,皇权更迭,为达目的,手段各不相同。你有梦想,他有梦想,很正常。很多事她能理解,都能理解,只是不能苟同而已。
夏鱼记得几名山匪的脸,并对不上,记得老道的脸,依然对不上。
【统,汉律里,有说打伤打死闯入自己家的贼人会有什么罪责吗?】
【《汉书·刑法志》言——夜无故入人家,主人登时杀之,勿论】
【杀之勿论……】
正询问间,柴房当中的另一人抱了袋粮,从柴房内冲了出来,他招呼同伙,示意离开。戏母女武神一样挥舞着镰刀将男人逼的节节后退,男人的目光在夏鱼身上转了好几圈,终究不甘转身。
夏鱼扫了一眼柴房,总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追了上去,可惜腿短,跑不过成年人。
“喂,你们往我家柴房丢了什么?!”
前面奔跑的两人脚步一顿,之前那试图抓住夏鱼的男人回过头,看了过来。
这个反应。
猜中了。
夏鱼却并不欣喜,反而心里一沉。她追不上人,只能站在院门口,眼睁睁看着人离开。
戏母走了过来,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依旧很警惕。
“他们往地窖中留了东西?是什么?”
“他们不是来偷粮的吗?”
夏鱼胡乱摇摇头。
是啊,戏家这点小小家底,有什么值得他人图谋的吗?
还是太平道?
难不成……是因为之前渡口发生的事儿?
不对,要是为打击报复,一把火烧了房子多干脆。要是为封口,也该冲着人来,而不是先往地窖跑……
“阿姐莫急,我去看看。”
先看看,柴房里到底什么情况。
夏鱼走向柴房。
原本被草泥封住的窖口已经被人挖开,地窖的门大咧咧的敞着,还好院中蝗虫不多,没有群聚的蝗虫杀伤力也没有那么大,只是会蹦蹦哒哒的虫子而已。
夏鱼走近地窖口,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夜晚灯火会吸引蚊虫,家中也没有火把之类的东西。戏母见状,去堂屋取灯座。
就在这时,夏鱼听到了声音,很轻的声音。
呼吸声。
地窖里。
晚风并不清凉,吹在身上,却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什么,动物,还是……人?
戏母取了灯座来,她已点燃了灯芯,堂屋的门被她仔细关好。
“小鱼,我来。”
夏鱼抓住了戏母的手臂,指尖冰凉。
呼吸急促,地窖里……不会是老鼠,是体型较大的,动物,或者,人。
怎么会是人?
急促……什么情况下呼吸会急促?
夏鱼接过了戏母手中灯座。灯座是铜制,略重,夏鱼单手托不了太久,只能双手托着。戏母见状,开口,“我下去看看,小鱼为我照明。”
“不行。”
戏母疑惑。
夏鱼微微换气,从怀里摸出口罩带好,将灯座交还给戏母,重新打开地窖盖门。
戏母看着夏鱼脸上她亲手缝出来的口罩,又看一眼地窖入口,她也听到了呼吸声,秀美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摇晃的灯火照亮了一部分地窖内的景像。
地窖挖的并不深,也不大。戏水亭附近有丰富的地下水资源,近支流土地不很适合挖地窖,粮食容易受潮。他们临时挖出来这么一个,纯粹是为了应对蝗虫。
夏鱼看到了一双光裸的脚。
成年人的,脏兮兮的,没穿鞋袜的,光裸的脚。
夏鱼屏住了呼吸。
她将头往里探,被抓住了。
“我去。”
戏母目光沉沉,“小鱼不要涉险。”
夏鱼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弯起眉眼,“阿姐安心,我暂时不会下去。”
她重新凑近地窖口。
她看到了小腿。
干瘦的小腿,破烂的裤管蹭在腿肚子附近。
小腿动了动。
……
旭日初升。
戏志才与栾景跟随队伍,疲惫的排队领饭,找个无人角落席地坐下。成群的蝗虫无法驱赶,赶走一片,它们会落到另一处,来来回回。人们终于知道抢收,只是已经晚了。时至今日,再想从蝗虫口中夺食,夺不来多少。
栾景捏着菜团,叹息,“如今还有的吃,待到了七月……”
戏志才:“会有办法的。”
“小鱼向我打听你呢。”
戏志才柔和眉眼,“小鱼聪慧,这些日子我们总避着她,她恐怕已经有所察觉。”
“依我看,你还是与小鱼通通气,”栾景说道,“小鱼向我问你,可没避着戏姨。”
戏志才:……
他揉揉眉心,“母亲体弱,不可多思。”
栾景:“说到体弱,我倒是认为小鱼讲的‘强身健体’一说颇有道理,体健则御疾,戏姨脉象弱,咳疾反复,或许多……嗯,锻炼,会有助于病情。”
戏志才瞥一眼栾景。
栾景笑笑,“戏姨的棋艺,比我强。”
戏志才收回视线,“谁的棋艺都比你强。”
栾景见戏志才神情有些抗拒,不好再多插话好友家事,于是果断换了话题。
“这些日子,我沿河查看了河堤,许多地方已经开裂塌陷,雨季将至,若河水暴涨,恐怕撑不过去,”说着,不自觉露出愁容,“林场附近我也去看了看……”
栾景说着压低声音,“……无人看守,偶尔会有人巡视,也只是远远望一眼就走。”
“有人发现你么?”
“没有。”
戏志才点点头,说到正事,他打起精神,囫囵咬了一口菜团,就着稀粥咽下。
他同样压低声音,“还要劳烦景兄去一趟鸿门。”
栾景点点头,“那边不比戏水,我听说,鸿门亭长是禇家的附庸。”
“州府……”
两人在人群边缘,正说着话,忽然听到有人高呼。
“戏郎君!戏衍!”
“戏衍可在此处!”
有人在附近高喊,戏志才眯眼看去,是同乡的婶子。
“戏衍在此!”
他几下吞了菜团,喝光稀粥,站了起来。
那婶子看清人,迅速走近,“戏家郎君,还不赶快归家?”
“婶子莫急,先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还何事呢!”那婶子抓住戏志才就将人往外拽,“你家中起火啦,还不快回去看看!”
戏志才懵了一下。
栾景也起身,“怎么会起火?戏阿母如何?小鱼如何?”
“人没事,就是你家新盖的柴房,嚯,烧的墙都塌了。”
栾景与戏志才对视一眼。
“……柴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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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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