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汵的病来势汹汹,脖子上的伤口还没好全,他就因为抵抗力大幅下降发了烧。
HY画室建筑外层建得很粗糙,虽然有自己的玻璃窗但是并不能完全挡风,初冬的风呼啸而至,一到深夜就将所有人都冻的瑟瑟发抖,不得不多裹上几层厚外套。
第一天的时候谢清汵烧的极其厉害,由于没有温度计韩泽斌只能徒手张良,不探不知道,一探就被他头顶上的温度吓了一大跳,怀疑他就要这么病死过去。
好在谢清汵在出发前就有考虑有人生病的情况,把宿舍里乱七八糟的药品全部打包带上了,整整一大包塞进画包里,常用药基本都有。
喂他吃了贝洛芬和消炎药之后几个人仍然不放心,又焦虑得轮番守了一整夜,直到天光微亮那恐怖的温度才渐渐退下。
陈寒一直守在他身边静静盯着他,眼神一错也不错,连谢清汵翻个身或者是因噩梦难受得皱个眉他都会一阵心慌。
谢清汵在梦中依然被折磨,因为痛苦怎么也睡不安稳,眉头紧紧地皱着,总是翻身扯到脖子间的伤口,还没好全的伤不堪重负,三番两次的重新渗出血来,陈寒不得不半抱着他让他不能再乱七八糟的动弹。
距离一下子被拉得很近,心跳的声音被放大数倍,陈寒竖起耳朵,有时候还会听到谢清汵小声的说梦话,等他凑近去听的时候却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他一直守着眼前的人不动,有些难以衡量时间的流逝,兴许是过了有大概一天,韩泽斌给谢清汵换布条清理的时候终于发现那伤口不再流血,后者也能短暂的醒过来几个小时,只是意识依旧算不上太清晰。
众人并没有因为谢清汵身体状态的好转长松一口气,自从周子豪死后这小小一方天地的气氛一直被不可抗拒的力量压抑,像是经久不散的乌云压城。
几人常常是说话说着说着就不小心扯到了周子豪,迅速沉默下来,连总管不住嘴的江枝榆都不再笑得出来,垂着头捣鼓着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
他们几个人把周子豪的尸体安置到了楼上,给他把挣扎间歪斜的衣服整理整齐,又把他乱糟糟的头发打理干净。
如果不是因为周子豪面目太过于狰狞而且太阳穴上又有一个窟窿,真的会让人产生一种他好像真的只是睡过去了的错觉。
看着眼前谢清汵熟睡的面孔,陈寒的思绪不可控得飘荡出去。
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像冬天的狂风一样不管不顾的扑面而来,他避无可避。
看到周子豪拿着刀抵在谢清汵脖子间的时候他青筋暴起目光含毒,看到谢清汵脖颈间通红的鲜血涌出,更是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要不是能感受到怀里谢清汵痛苦的挣扎,他不可能只给周子豪一脚,也不可能会像江枝榆他们一样把他好好的绑着。
陈寒怀疑自己会做出什么很过分的事情来,也许连直接把还保留部分意识的周子豪直接从十楼扔下去都是轻的。
恐怕这也是周子豪要威胁谢清汵的原因之一吧,陈寒面无表情的想。
这人脸上藏不住事,又被谢清汵丢到自己旁边呆着,如果是他率先发现了周子豪的不对他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制服了,甚至直接弄死。
他想,周子豪挟持谢清汵估计不只是想拉人陪自己走黄泉路,还有可能是怕直接被他这种队友灭口。
原来周子豪这么害怕我讨厌我吗,陈寒思绪有些混乱,因为自己太惹人厌烦太容易让人感到危险和害怕,所以居然牵扯到了谢清汵吗。
是他将谢清汵害成这样的吗。
陈寒居然有些厌恶起自己,他知道自己不太讨喜,但是之前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感受到原来是这么惹人讨厌。
他想到之前和谢清汵和周子豪两人一起被困在宿舍里的时候,那个时候周子豪好像就怕他,老是往谢清汵身后躲,越躲他就越看周子豪不顺眼。
只不过那几天周子豪还肯在他面前晃哟,会撮合他去主动和谢清汵道歉,会在深夜给他隔空投送备忘录说“你喜欢谢清汵”。
他没有想到那一点岌岌可危的友谊在生死面前显得如此寡淡,死亡如此让人恐惧,像一把火一样烧起来周子豪心中所有的不安。
他不再能信任身边的朋友,不再信任这些并不能和他一样接受死刑的人,他那无边的痛苦和恐惧将自己压倒,于是这能不知所措地把全部茫然的恨意抛到了谢清汵头上。
然后再也没回来。
陈寒以为自己是愤怒的,是恨不得周子豪立马暴毙在自己面前的,但是当他怒火褪去,意识回笼,真的看到那张曾经笑嘻嘻的脸毫无灵魂的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脏被揪起来。
陈寒从小到大并未接受过什么死亡教育,父母身体健康,只是常年在海外出差见不了几面,爷爷奶奶在瑞士养老,外公早在他出生前就去世,外婆也是个热衷于世界各地旅游的健康老太太。
在过去的人生里死亡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词而已,他从来只是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他而言遥远得陌生。
直到谢清汵将那把小刀捅进周子豪太阳穴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让他看着有些烦的嘴里总爱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同伴的死亡让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生死这个命题,意识到“死亡”的定义后人类本能的恐惧渐渐笼罩上他的全部身心。
他看着眼前谢清汵病的苍白的面孔和干涩的嘴唇,控制不住的想,如果谢清汵一直这样病下去,伤口感染发炎,也会死吗。
如果他死了,那陈寒怎么办呢。
陈寒不敢想,只能一遍一遍的祈祷眼前的人活下来,不要走。
大概是因为这人从不信神,唯一一次祈求便显得格外真诚。
周子豪死的第三天,谢清汵的烧彻底退了,他躺在地上,终于哆哆嗦嗦地把七零八落的意识从各处捡了回来,艰难的拼凑在一起。
他醒的时候正值夜半,所有人都睡着,只有他在黑夜中缓缓睁开眼睛,一声不吭的爬起来,蜷缩在窗前看天上暗淡的星星。
陈寒睡到一半便觉得怀里一空,顿时惊得瞌睡全无,猛地一下站起来四处张望,然后看见了黑夜中的谢清汵。
他裹了两层厚厚的棉袄坐在窗前,月光抚上他的侧脸,衬出来一个温柔的弧度,听到动静回头看向他这边的时候眼底有什么东西亮晶晶地在闪,分不清是星星的倒影还是泪光。
陈寒没吭声,一言不发地走到谢清汵身边,坐下,学着他的样子看那片曾经看过千百次的夜空。
两人谁也没说话,窗外的死沉城寂静一片,不见灯光和不见人影,只有月亮数千年如一日的演着它的阴晴圆缺,根本不在乎观众是什么物种。
人类这个群体如此渺小,他们居然敢以卵击石,妄图与残酷的命运和大自然抗衡。
因为周子豪的死,谢清汵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他正值少年,一直坚信自己无所不能,认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他也曾经都做到了。
但是命运这个不怀好意的老头太过狡黠,在他自觉不可一世的时候给他当头一棒,无情的嘲笑和讽刺如雷雨般狠戾得砸在他头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谢清汵想,你也配做什么队长,你也配做什么最后的幸存者?
“谢清汵,你配。”
听到这话,谢清汵恍惚间以为自己真的发了疯出现了幻觉,呆了好久才愣愣得看向身边的人。
陈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再看窗外那漆黑的夜空,双眼正正得看着他。
谢清汵有点纳闷,这人是会读心术吗,怎么知道他是在想什么的,知道就算了还编出这种话来哄他。
陈寒看到那双眼睛慢慢睁大,微微翘起的眼睫毛在月光下根根分明。
他数着谢清汵的眼睫毛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觉得周子豪的死都怪你,你害死他,不配当队长,”陈寒说着凑近身边的人,“对吗。”
是这人真的有读心术还是他实在太过于好懂。
谢清汵无法否认,但是并不想点头,那等于把自己的脆弱全部暴露在这个人眼前。
陈寒却像是料到了他不会说话一般,极其强势到握住他的肩,将他扯近,逼着他的视线与自己的视线重合。
“你说话不算话。”他说
陈寒自觉不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但是当他看到谢清汵像白纸一样没有血色的脸和颤抖的双唇,瞬间意识到他在想什么。
眼前的人明明离自己很近,心却越来越远,夜晚静得只能听到北风呼呼,但是他却听到谢清汵灵魂深处某一座高楼正在崩塌的声音。
然后他的心脏就好像被拧成麻花,被撕裂成两半,一半痛斥谢清汵什么也不告诉他,一半因为心疼痛得难以言喻。
“我做到了,我尝试融入这个集体。”
“你凭什么还是老样子,什么都不说,什么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他说着把双眼狠狠闭上,不再去看那双总让他痛苦的清澈瞳孔:“谢清汵,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
这一章推进了一点点剧情但是更多推进了这小伙伴们的成长,最近会有几章过渡情节,不会很长!
过渡情节有点难写(挠头)写得有点慢
我真的要开始努力塑造各位的成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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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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