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以刘逊和周建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以及周建一家去到的文昌庙的监控为突破口,基本上绕了大半个华夏才找到“齐大师”最近一周的出没地。
这个老头基本不在城市出现,抓到的监控影像也是一个很偏僻的小镇里的模糊影像,和周建刘逊脑海中的影像比对后,确认是一个人,只是监控里的脸要年轻很多。
她又用监控的影像上地府查了一下人口,却发现查无此人,用周建刘逊记忆中的人像也是同样的结果。
这种结果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这个齐大师变换容貌了,还有一种就是齐大师是个黑户。
光凭照片没办法确认是否易容,云泽需要具体的基因样本才能在地府系统里排查,所以她先查了地府黑户。
地府的黑户是那些该死却没死的人。
崔珏执掌生死簿,每个人到了时间都会死去,由无常接引魂魄,而黑户就是通过某种手段延长自己寿命而超过生死簿上写定的年限,或是明明死了,却从无常手中逃脱,不在城隍处登记,再通过死替、夺舍等方式重返人间,这样的鬼魂在生死簿上是没有名的。
云泽搜查了近两百年的黑户才找到一个疑似的,叫做齐文礼,1905年生人,本该在1985年死去,而现在他已经120岁了。
她调出一张发黄磨损的老照片,是上个世纪的产物。照片上有三个人,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的是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士,左手边站着不苟言笑的青年,右手边则是一个微笑的少年。
“这个就是齐文礼。”云泽指着表情带着冷漠的青年,又指了下另外两个人,“这个是他师弟,中间这个是两个人的师父,当时的龙虎山第六十三代天师,张清。”
“齐文礼生在战乱时期,家贫,父母养不起他,将他卖了。他不甘心被卖,趁机逃脱,流浪街头,被张清捡回去。在恶薄里,齐文礼犯了五逆罪,他杀了他师弟,间接导致他师父张清自杀。”
被张清捡回师门后,齐文礼的人生就开始围着师父打转,善恶薄功过薄里的记载都很少,所以云泽转而去查了他师父张清的生平。
张清的生平就精彩丰富多了。
他九岁进入龙虎山学习,三十岁成为天师,是那一辈里天赋最为出众的一个。成为天师后不久,在街上遇到齐文礼,算出自己与他注定有一段师徒情谊,便将其带回去,赐名“文礼”。收下齐文礼后五年,他又捡回一个小乞丐,也就是齐文礼的师弟,齐文渊。
张清一开始在生死薄上的寿命有99年,本该是寿终正寝,可那时全世界都战火纷飞,硝烟弥漫整个大地,每天死伤不计其数,灰蒙蒙的天空让人看不见未来。张清在卜算上造诣极高,他不忍看人民受难,竟是损耗了自己近乎一半的寿命推算天机,寻找出路。
出路是寻到了,他也一夜之间白了头,五十岁的身体却已经比九十岁还要残破不堪。
在齐文渊死后,他将齐文礼逐出师门,自己也随后自毁心脏而死。
云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齐文礼很敬重张清,为什么会杀了张清同样喜爱的齐文渊,还间接害了张清自杀?嫉妒?”
小朱翻了个白眼,“说不定呢,这个老头看着就不是什么好货,什么干不出来?”
光靠这些还不能确定齐文礼的确切位置,张淮问:“张道陵在人间的工作是什么?”
玉燕翻出论坛上曾经发布的关于众神就业去向的通告,找到四天师一栏,四天师分散在不同高校的宗教学专业任教,张道陵同时也回到了龙虎山再就业。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虽然神仙其实不需要睡眠,但张道陵是他上司,他不好这个时间拜访,“明天我去拜访张道陵,看看能不能知道些齐文礼的事情,云泽接着追踪。”他看向周松砚,“周同学今晚就住在店里吧,楼上还有空房间。”
周松砚面露犹豫之色。
“怎么了?”
“我能去看一看我爸妈吗?”
“可以,我和你一起。”
走之前,他让玉玄把困得睁不开眼的小朱带回去,贺兰和金叵罗把醉得开始说胡话的栾巴扛走,玉燕和紫姑留在店里收拾。
缙云韬没能吃到东西,还被戴上了项圈。他不满地扯断了一根——因为一次吸收了大量精魄,变强了不少——又被戴上了另一根,用捆仙索做成的,凭他现在的实力还扯不掉。
张淮打了个响指,捆仙索就拽着羊往他的方向来,笑眯眯地说:“愣着干嘛?”
缙云韬和他对视了一会,闷闷地说:“放开我。”
张淮维持着笑容,“嗯?”
黑豆一样的眼睛看向张淮的目光逐渐带上不可思议,像是在说“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缙云韬的记忆的恢复了不少,不再是之前那个只知道吃的暴躁羊,知道打不过他目前的饲主,沉默地跟在了后面。
周松砚父母的墓紧挨着,墓前摆着的鲜花已经枯萎变色,自他遭遇不测后已经很久没人来看过他们了。
他盘腿坐在两个墓碑中间,夜风穿透他的魂体吹打树枝,他还是说不了话,但是双唇开开合合,时不时发出“啊啊”的声音,似乎在向父母诉说着。
周竹夫妻两死得早,因为生平行善积德,轮回的号码拿得早,半年前一起进了轮回。
以周松砚的性格,他或许知道爸妈都不在了才来这里诉说的吧,他一直是很乖的孩子,张淮想。
没有舌头说话费劲,周松砚也不愿意将那么痛苦的事说给爸妈听,只是告诉他们坏人都遭到了报应,让他们在地下安息。
他“看”得到爸妈墓碑前枯萎的花,拉了拉张淮,指着路边随风飘扬的野花,想让张淮帮他摘一下。
不过张淮没有去摘,而是拿出手机,点开万能的“每团”,买了两束鲜艳的花。这个时间,还是这么偏僻的地方很少有外卖员愿意接单,更别说送货地还是在墓园,不过外卖还是很快送到。
外卖员福德认出买家是灶神,直接土遁来,刚下单不久就从地面钻出,将两束包扎地很漂亮的花递给张淮。
张淮代替周松砚将花摆在墓碑前,还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青团摆在墓前。
故冢新烟碧玉团,东风裹泪荐春盘。*
谢谢。周松砚朝他鞠了一躬,又对着墓碑说了一会话。
张淮转头见福德还没离开,问:“有事?”
福德的脸掩在夜色中,“有一个认识的游魂需要你帮忙,她不愿进彼岸门,快消散了……”
“你欠我一个人情,确定吗?”
“嗯,拜托你帮帮她,她……”
福德后面的话被夜风吹散,张淮没听见,也不在意,只点头表示答应。
目送福德离开后,张淮突然想起之前回天庭,常羲说的“神是有私心的”。他后来几次回天庭试图找太阴星君问清楚,但是广寒宫已经不再接见任何人,只有云泽能偶尔进入。
神有私心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吗?虽然神因人诞生,但不是所有神都和自然神一样生来就是神,天庭有一半的神都曾是人,像紫姑那样死后被封神,有私心再正常不过。光说他,就经常因为自己的私心和天道对着干。
常羲为何单独说与他这件事?
“小白,你有私心吗?”
缙云韬拽了一下脖子上的项圈,“不要项圈。”
张淮又露出那个温和但不容拒绝的笑,“想啥呢。”
“……”
“哦,没有。”小白羊无语地趴在了地上,吃掉张淮给他的青团。
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张淮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江屹川。
屏幕上的信息周松砚看不见,张淮便告诉他。说出“江屹川”的名字后,他无端从没有五官的鬼身上看到了局促。
没有皮肤的恶鬼双手合十,嘴巴开开合合说着什么,像在拜托他,动作有些着急。
张淮拍拍他的肩膀,接起电话。
“我已经到南浔城了,你在哪?”
张淮将饭店的地址告诉他,对面很快挂了电话。
看出周松砚的紧张,张淮宽慰道:“凡事回去再说吧。”
-
江屹川来到此间饭店的时候,张淮让周松砚在楼上待着。
他打量着这个从异国匆匆赶来的少年,剑眉星目,虽然五官还稍显稚嫩,但能看出是个帅哥,只是面目上全是焦急疲惫之色。
“你来得还挺快。”张淮示意他先坐下。
“我坐直升机来的。”江屹川随意解释了一句,“小砚怎么了?”
张淮还在斟酌着词句,江屹川已经脸色苍白地说:“小砚是不是已经死了?”
“嗯?”
江屹川拿出了一个碎掉的玉佩,裂痕横亘在“周”和“松”之间,将玉佩一分为二。
“我曾在纽约遇到一个高人,拜托他帮我算了算小砚什么时候能从那个家里解脱。一开始他说小砚的命格是极好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又说小砚在十七岁将会遭遇大劫,有血光之灾,且来自亲近之人。”
“我当时虽然很想回去,但我爸不让,我只能让小砚一定要警惕周建他们。这个玉佩是当时那个高人给我的,他说玉碎之时,小砚就不行了。”
江屹川懊悔地捏紧刻有“松砚”二字的碎玉,“我集训断联了两个月,拜托我姐看好玉佩,谁知道被我爸发现了,他将玉佩藏了起来,也不告诉我玉佩早就碎了,拿以前的照片p一下糊弄我。接到你的电话后,我才回去找到玉佩,发现碎了。”
“如果早一点,如果我早一点发现不对……”他的手被碎玉的尖利处刺破,流出鲜血滴落在桌面上。
“你信鬼神?”
“如果能让小砚活过来,我就信。”
“人死不能复生,”张淮无情地打碎了他的幻想,“但是生人也有自己应该做的。”
江屹川猛地抬头,眼里露出不属于少年人的狠厉,“我要害了小砚的人生不如死!”
张淮便挑挑拣拣说了周松砚的死亡真相,重点说了周建一家干的事。
愤怒、愧疚、悲伤,江屹川听完周松砚这一年里遭遇的事,红了眼眶,说不清是气的还是难过的,或是两者皆有。
他沉默消化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嘶哑,“小砚的尸体在哪?”
“吴川市梧桐大道76号。”
“还有一件事,”张淮说,“周松砚死后犯杀生,变成了恶鬼,再次转世之前会在地府接受严酷的刑罚,你若是有心,可为其减轻罪孽。”
“怎么做?”
“多办几场科仪超度,收敛了尸骨后置于神坛上受香火供奉,为其念经讲道,消除怨念。”
“我知道了,多谢道长。”江屹川又问,“您能让我见一见小砚吗?”
张淮思忖了一会,说:“生人不可见鬼,你且先将眼睛闭上。我唤他出来。”
江屹川将眼睛闭上。
张淮上楼问周松砚:“你愿意见他吗?”
周松砚睁着黑亮的眼睛,眼里有期待和担忧,“我能见他吗?”
“可以,但他是普通人,你一接触他就会变回鬼魂的样子,但他也看不见你。”
“那……让我见见他吧。”
周松砚独自下楼,一眼就看到坐在位置上闭着眼睛的少年,两人已经许久未见。
他和江屹川不仅是初中同学,还是同桌,高一也都还在一个学校。但江屹川家庭特殊,高二转去了国外留学,两人被迫分开。
少年情谊最为赤忱,江屹川知道他的所有狼狈,他也见过江屹川被家族威压压迫得喘不过气的样子,他们是彼此在昏暗的生活里的依靠。虽然隔着大洋和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但他们从未疏离彼此。
周松砚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碰江屹川的脸颊,霎时间,他就变成了死相惨烈的恶鬼模样。
江屹川感受到脸部传来寒意,他知道那是他的小砚,眼泪一瞬间从紧闭的双眼中流下,哑着声音喊道:“是你吗,小砚?”
周松砚说不了话,说了他也听不见。他只是张开双臂,虚虚地搂住江屹川,在他的眼皮上印上一吻。
再见,江屹川。
后面会更一个小周和小江的无换命版番外,给他们一个好结局
收藏三十了三十了,好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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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青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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