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藤田科长,里面那个代号叫‘敖丙’,嘴很严实,审了三天都不肯说。”
李棠垂眸,听着身边点头哈腰的下属向自己汇报工作。
他皱着眉,随意扫了一眼手上的资料。
“知道了,我亲自问。”
进入审讯室,李棠饶有兴致地捏住那个血人的下巴,打量了他的脸。
“长得倒是不错。”
他回忆着资料里的内容。
“敖丙,是吧?你真名叫龙杉,是个教书先生?”
“藤田先生的国语不错。”龙杉齿间都是猩红色,一看就是被打得吐了不少血。
他张嘴笑时,倒像刚吃了人的恶鬼。
当然不错,本就不是真的外国人。
想到这人做过什么事,李棠脸色阴冷了几分:“他们说你伶牙俐齿,今天一见还真是。”
“书读得多了些,自然更会说话。”
龙杉有气无力,却还是接了他的茬。
“不如,早些杀了我,我也舒心,您也不必浪费时间……不是吗?呃……”
语毕时刻,李棠握着拳头,用力砸在他小腹。
龙杉剧烈咳嗽起来,新鲜的血落在白色囚服上,又多添一道污渍。
而李棠脸上笑意不减,他染了脏污的手摸在龙杉修长的大腿上。
“反正以后都是不见天日,我看这双腿在你身上有些可惜。”
藤田高大,站龙杉面前,在他身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龙杉轻喘着气,倒是有些不解:“和腿有什么关系?不应该拔了我的舌头吗?”
李棠举起食指在龙杉低垂的脑袋面前晃了晃。
“不,你的舌头,我留着还有用呢。”
“放心,你会残得很痛苦,我保证,比拔舌头痛苦一、万、倍。”
审讯室的昏暗光线中,那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却笑得格外阴森。
就如同他的身份一般让龙杉鄙夷。
龙杉眼前模糊一片,早就看不清男人的脸了。
但他不会忘记这个人带给他的那种,危险的感觉。
他只能看见这个叫藤田的人朝身后招了招手。
有两个拿着棍子的人走了进来。
棍子很结实,挥棍子的人力道很足。
十来下,便疼得龙杉浑身浮了一层汗。
李棠很贴心地拿出自己的手帕替他擦去。
“断了?那接上,再来。”
龙杉几夜未合眼,早已疲倦到极点。
可腿上的剧痛却无时无刻不在刺激他变得清醒。
“藤田……”他轻声呼唤。
李棠听见,凑到他耳边。
“你、真、不、是、人。”
李棠却笑了:“谢谢夸奖,早就不是了。”
他拍拍龙杉的脸蛋,似乎在自己的杰作。
折磨持续了一整夜。
到最后那两双腿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龙杉低垂的脑袋再也没抬起来。
他是真的太困了。
联系好的医生早就待命了。
摸到男人冰凉的体温,又探了探他几不可查的呼吸。
医生与李棠对视一眼。
“死了。”
李棠点点头,让下属随便找了个地方丢掉这尸体。
然后走进另一间审讯室。
但最终没死成。
又审了三四个犯人,问到点有用的东西之后,李棠哼着歌,去死人堆里把龙杉拣了出来。
看着长长一条,抱在怀里轻飘飘的。
没什么份量。
让李棠想到自己的妹妹。
似乎才是人身体里最重的部分。
抱着妹妹尸体的那天,李棠只觉得自己手中比纸还轻。
2
龙杉再次睁眼的时候,醒在一张两米大床上。
而第一个看见的,就是那个所谓藤田科长。
他无视了落地窗边的男人,掀开被子,盯着自己的腿看。
戳一下左腿,没知觉。
戳一下右腿,没知觉。
李棠听见背后的窸窣声响,转身。
正好撞上龙杉的目光。
也不知道他盯了李棠多久。
总之眼睛里全是怨恨。
李棠温和地笑了,把手里装了水的玻璃杯递给龙杉:“不谢谢你的救命恩人吗?”
“你,救我?”
龙杉指指藤田,又指指自己。
不过还是想接过水。
李棠却直接将杯口放到龙杉嘴角。
“倒也不算是救,只是想报复而已。”
凝视杯子里的透明液体许久,龙杉实在太渴,于是就着藤田的手喝了。
“藤田先生想怎么报复?”
他仰头直面藤田,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李棠平静看着他。
几分钟过去,两人居然丝毫未动。
而龙杉越来越觉得身上不对:“你,你在水里放了什么?”
“一点助兴的小东西,我一向是很怜香惜玉的,你应该不会太痛苦。”
他解开自己亲手为龙杉穿上的真丝睡衣。
龙杉剧烈挣扎,可都是徒劳。
两只手很快被李棠按在床头,而腿——根本不能用。
它们瘫软地被李棠架在自己腰上。
“又长又直,比女人的还好看呢。”
细细打量之后,李棠评价道。
“不是很会说话?现在怎么不说了?”
李棠薄唇就在龙杉嘴边,只差毫厘就会碰上。
他没有给龙杉说话的机会,直接吻住了。
“我说过,你的舌头我留着还有用,张嘴。”
龙杉神志不清,脑子似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他想着要咬断这个藤田的舌头。
最终只是与他交缠了很久很久。
……
“饿了没?带你去吃饭。”
李棠帮龙杉清理完,抱他出房间。
龙杉在他怀里并不安分,趁他不备,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这双手,也就只能用来打我巴掌了。”李棠毫不留情地嘲笑。
他面颊浮上一层红印,心情倒是不差。
其实不是的。
龙杉的手,能拿书卷、能打电话、能传递情报。
还能做许多事。
“你把我弄到这儿来,就为了侮辱我吗?”
他眼神不咸不淡。
卧室在二楼,李棠抱他下楼梯,手很稳,根本感受不出高度的起伏。
李棠轻笑一声:“对你来说很受用不是吗?”
龙杉抬眸,怨毒视线要钉穿了李棠的心脏。
“一定觉得,待在我身边不如死了来得畅快,可你又那么怕死,不敢找死对吧?所以那时想让我杀你。”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龙杉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
一口下去的反应居然是想吐。
可自小他就害怕呕吐,还常常在梦中见到自己穿一身青衣呕出小鱼小虾的样子。
后来还真得了个龙王三太子的代号。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想报复你?”
龙杉忍着难受,没有回答。
李棠兀自说下去:“你曾经在恐慌的人群中遇到一个女孩向你求助。”
“她说她哥哥是情报处的藤田科长。”
龙杉愣住了。
当日情景在他脑海重现。
于是再也忍不住,呕出一口血。
他一枪开在女孩心口。
她死得很快。
人群很快散光了。
而龙杉不经意回了头。
一辆开过的汽车,将尸体的双腿碾得粉碎。
“她是我的妹妹,那天我就准备了这样一桌菜,等她回家一起吃。”
3
距离醒来的那天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龙杉一直都十分温顺。
和牢狱里根本不像一个人。
除了喜欢拍李棠巴掌之外。
李棠对他,实际上真的不算差。
根本不像是对杀妹仇人的态度。
好吃好喝供着,除了偶尔来侮辱一下,简直是把他当金丝雀在养。
龙杉甚至怀疑他就是喜欢残疾的。
“给你弄了架轮椅,至少在家里可以四处走走。”
李棠把他抱上去。
龙杉坐在定制的轮椅上,这看看那碰碰,好奇得就像根本没有见过似的。
“可是,轮椅似乎不能下楼吧?”
“是啊,你要下楼干嘛?二楼不够你玩的?书房也有,盥洗室也有。”
说着,李棠推他过去,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
一听到书房,龙杉眼睛都亮了。
“里面不会有那种,机要文件吧?”
李棠摇摇头:“机要文件不放这儿。”
于是龙杉就自己去书架上挑了很多本。
“可以吗?”
李棠颔首。
翻开第一册书,龙杉就看见了封面上的“李”字。
一连几本都是如此。
“你——是国人?你姓李?”
龙杉平时穿的都是李棠的衣服,而过于宽大的尺码导致他每次低头都会露出一大片胸口肌肤。
李棠把视线安在他身上时,就不小心看到了这一幕。
他喉结滑动了一下。
“挺聪明的。”
说着,李棠将轻飘飘的男人抱到书桌上。
“你……”
“你读书的样子,很好看。”
“这是在书房……”
“我家书房。”
“叫李先生,我快一点结束。”
“李……先生。”
但李棠并不是什么守信用的人。
无论他是抗拒是迎合,每次都会折磨龙杉到筋疲力尽为止。
根本没得商量。
“龙王三太子,敖丙?”
“别叫我这个。”
在一个对立阵营的科长家里,被叫代号。
比身体上更加屈辱。
4
似乎很久很久只是龙衫的错觉。
他再次被组织的人联系上的时候,其实时间才过两个月。
他们为他送来了一把枪。
和一封舞会的邀请函。
当然,那只是藤田邀请函的复印件。
那天中午,书房的电话响了。
“下午会有个人来给你化妆,记得去开门。”
李先生的声音听着有些倦意。
毕竟三天未归。
“轮椅没法下楼。”
龙杉十分为难地回答,他抓着电话的手微微收紧。
其实他不大想给李先生添麻烦的。
“那就爬。”对面的人毫不客气。
“你回来一下吧,求你了。”
“算了你别出门了。”
带龙杉一起本就是无奈之举,舞会一定要个女伴。
而李棠不善跳舞。
想着带个残疾的就能躲过一劫。
下属在催李棠去做事。
他思索片刻,还是说:“我会回来的。”
不过他发话的同时,听筒中那道有些失真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我会努力爬的。”
“那太好了,谢谢你啊藤田先生。”
“为什么要化妆这么久?而且,这个妆面像女人。”
“本来就是要把你化成另外一个人嘛。”
化妆师微微一笑,为龙杉描眉。
龙杉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又抬眸看看李先生。
他很认真地注视着自己。
但不像在看龙杉,他的眼里似是装了另一个人。
“这是谁啊?”
李先生没有告诉他。
化完妆,男人打发了化妆师,从衣橱里拿出了一件青色旗袍。
龙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你让我穿这个?不可能。”
李棠无视他的挣扎,为他套上旗袍之后,用皮带将龙杉双腕捆在轮椅扶手上。
“姓李的,你至少不能……”
龙杉的动作很大,轮椅都在楼板上磕出声响。
然后他嘴里就被塞进东西。
龙杉眼角泛着生理性的泪。
李棠紧攥轮椅靠背,根本没有一点怜香惜玉。
舞会开始之后,二人才姗姗来迟。
“听说藤田科长死了妹妹之后,连找人都找和他妹妹长得像的,今天一看还真是啊。”
“那简直是双胞胎级别。”
龙杉耳力很好,立马就知道了这张脸的主人。
当第二支曲子开始播放,大厅里的灯光忽然灭了。
一声枪响爆发在他们身边。
不,是在龙杉手上。
也是在李棠身上。
黑暗中,李棠看见了他手里的那把枪。
原来这只手布置可以打他巴掌。
还能开他一枪。
可惜,那一枪没能致命。
李棠跪倒在地,他们身边人群乱作一团。
于是枪声四起。
和龙杉杀他妹妹的那天别无二致。
不过就在他以为自己也快死掉的时候,李先生的下属推着他的轮椅,飞速从后门离开了。
“我代号是‘哪吒’,我带你走。”
不对,他们不是这么接头的。
没走远,那个男人就被一颗子弹贯穿了心脏。
龙杉尽力推着轮椅,朝约定的地点行着。
有人捂着下腹,拖着腿,一步一步靠近他。
指尖的血一路滴在地上。
“龙杉。”李先生的声音。
龙杉给枪上膛,然后转过身。
指向他左胸。
李棠则用枪对准龙杉的额头。
“不如这样,我数到三,我们一起开枪,看谁反应快。”
他打算数二的时候就开枪。
再多看他一秒吧。李棠想着。
龙杉则预备立即扣动扳机。
只是还没数,就有一辆汽车驶来。
李棠收枪,朝司机笑了笑,亲手把龙杉抱到后座。
“龙王三太子,最是会水了,不如给我游一个?”
是了,接头暗号。
“将我剥皮抽筋,你也好意思说这些。”
龙杉与他深深对视。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哪吒。”
“李……”
他没说完话,只把一张纸塞到龙杉手里。
“看完了就知道了。”
“旗袍都弄脏了,这可是我妹妹生前最喜欢的一件。”
李先生朝车上两人道别,走入暗巷中的无边黑暗。
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那男人已经成了个筛子了。
而纸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总觉得有很多话和你说,下了笔发现也没几个字能写。
我叫李棠,海棠的棠,你要一辈子记住这个名字。
你的脸是我妹妹的,她叫李桃,你也要记住这个名字,带着对她的愧疚活下去。
落款是哪吒,信末没有祝福语,唯余:阅后即焚。
龙杉捂着脸的手微微颤抖,泪水从指缝中倾泻而出,流过他布满青色血管的小臂,流到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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