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琅琊军班师回朝。
只不过,没有想象中的鲜花簇拥,三呼万岁,百姓夹道欢迎。只有战马的声音滚滚而来,大地震颤。城门口也没有文武百官相迎,只有几个身穿官服的人带着一队金吾卫在等着他们。而琅琊军将领也毫不在意,沉默地下马卸了战甲,朝着一个地方而去。
这几日文武百官,明德帝萧若瑾都在一个地方,琅琊王府,琅琊王妃的灵堂。
灵堂内,萧若瑾沉默地看向背靠着棺材的那人,一年多不见,若风瘦了很多,他的弟弟,替他守护了天下,他的弟妹,替他稳定了朝堂,就连有可能出现的隐患,也替他扫平了。如今,该他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萧若瑾沉默地上了柱香,便转身离开了。
余下的文武百官,望向那个棺材前形容枯槁的年轻男人,也都面露不忍,不敢多言,在灵堂前祭奠之后,相继离开了。
按理来说,琅琊王妃死了,他们做梦都要笑醒,那个女人的手段没人愿意领教。可是这么多年,琅琊王妃依然忘不了仇恨,也很可怜,这些大臣中的有些人,自然知道当年陆府发生的事。
在百晓堂中翘着二郎腿,正在看话本子的琅琊王妃要是知道这些大臣还有同情她的一天,只怕要笑掉大牙。
“怎么样了?”亦瑶看着推门而入的人开口问道。
“如你所愿,那些人在灵堂看见萧若风的样子,都歇了心思。”姬若风掂了掂手中的长棍,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你把瑾宣废了?”
亦瑶点头,那天她进宫捎带手就给办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大内高手如云,没了一个瑾宣,不是还有沈静舟,哦,不对,瑾仙,瑾威他们吗。再不济,还有国师呢。那个瑾宣跟他师父一样,是个祸害。”
“那你怎么没把人杀了,你不是一向信奉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吗。”姬若风问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那我不得给若瑾哥哥一个面子,当初李先生不也给了太安帝一个面子嘛。”亦瑶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得了浊清真传,练的是虚怀功,能修复经脉的。”姬若风心想,你还不如把人杀了呢。
“能修复又能怎样,至少二十年,你觉得,我会让他安安静静地找个地方疗伤,二十年后来找我报仇?”亦瑶轻哼,他能再多活十年都算他有本事。
姬若风挑了挑眉,“我忽然觉得,算无遗策这个称号,你比萧若风更适合。”
“真的吗,那姬堂主不考虑给我颁个什么金榜武榜秋水榜吗?”亦瑶笑眯眯地,姬若风真有眼光。
姬若风一噎,说你厉害你还喘上了。
“你就这么把这天下的大英雄,北离大都护,天启琅琊王,拐去你们唐门?”
亦瑶白了他一眼,“这些虚名,对于他来说都是枷锁,我要让他再无枷锁。”
“你就这么相信龙椅上那位?”反正姬若风是不信,人心易变,更何况高处不胜寒。
亦瑶一笑,“其实啊,那些大臣折腾来折腾去,总是看不清形势,他们也不想想,萧若瑾在毫无权势的背景下一个人能带大萧若风,又是太安帝第三位封王的皇子,能是个只有仁德之名,毫无建树的王爷吗。他比萧若风更适合做皇帝。可是坐在那个位置,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时间久了,谁又能说的清到底会不会变呢。毕竟,皇家无情嘛,我可深有体会。”
姬若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钦天监的那封龙封卷轴是不是在你手里?”
亦瑶挑眉一笑,这你都知道。
确实在她手里,上面写的名字是萧若风。
“怪不得明德帝这么干脆的让你们走,那东西要是面世,只怕皇位不稳啊。”
“姬堂主这话就说错了,难道我只有一封龙封卷轴吗?这后手啊,不能只留一处。”
姬若风想了想,给她竖起了个大拇指,真心实意的赞赏。
不过还没有和谐相处几天,姬若风就已经快忍不了她了。这姑奶奶日日在百晓堂睡大觉,吃饱了睡,睡醒了吃,这些倒没什么,问题是她摸到了百晓堂的档案室,姬若风看到她手里拿的那本册子,能清晰地感觉到脑海中的一根弦“啪”断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抢了过来。
“这么小气。”亦瑶嘴一撇,不就是一些江湖秘闻。
姬若风额角突突地跳着,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怒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切,亦瑶心里腹诽,伸了个懒腰,自从萧若风出征后,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什么都不用管,不用带凌尘,日日睡到自然醒,仿佛回到了当年被禁足的日子,真舒服啊。
琅琊王府,灵堂。
此时灵堂内空无一人,明日就要下葬。而王府的主人,萧若风站在后院那片花海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什么时候能把她给我带走。”
耳边传来一道愠怒的声音,萧若风回神,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姬若风见状手中无极棍就想朝他挥下,他打不过那姑奶奶,还打不过你么。
“哎呀,别气,别气,快了,姬堂主再忍耐几日。”萧若风可不想和他打。
哼,一声冷哼。
两个人一时有些沉默。
姬若风想起什么,开口打趣道:“真就这么走了?堂堂琅琊王,上门给人做赘婿去?”
萧若风点头,唐老太爷之前答应过他,“这些都是虚名而已,对我来说,亦瑶在哪,我就在哪,至于去唐门,我求之不得。”
“打住吧,我不是来听你给我秀恩爱的。”姬若风无语,不过想了想,还是继续开口说道,“不过说真的,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她把你们要离开面临的一切阻碍都扫平了,明德帝坐稳皇位,收拢人心,她功不可没。就连日后可能面临的隐患也考虑到了,此等心计,你要有心思,她绝对是一个优秀的皇后。”
萧若风挑眉,你什么时候对她评价这么高的。
我一直很看好她。
“亦瑶曾说,只要是她答应的事,就没有她做不到的。为了带我离开,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她困在这皇城,已经困了很久了。”萧若风负手而立,心中顿感酸涩。
姬若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琅琊王妃发丧之后,明德帝停朝三日,民间百姓也自发哀悼,琅琊王因其王妃之死心灰意冷,几欲自尽,都被明德帝拦了下来,念及小殿下还小,便自请去了青州封地。自此,守护整个北离的大英雄,堂堂琅琊王彻底退出了朝堂,天下百姓无不唏嘘扼腕,感叹琅琊王的至情至性,用情至深。
“我果然没看错你女儿,破局之人,不过她对自己可真狠啊,这是永远不想再踏入天启了啊。”
“这还狠啊,我比较同情我以前的那些同僚。”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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