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车厢里充斥刺鼻的血腥味。从车窗外投进来的细碎树影在肮脏不堪的廉价地毯上快速闪过,像一幕幕电影里的模糊片段。
卢米娜安眼前被蒙上黑布,视线模糊不清。
耳边沉重的呼吸声和鼻尖强烈的血腥味时刻提醒着她眼下所处的危险境地。
“醒了?”一点冰冷的触感从脸颊传来,像被一条毒蛇缠上,蛇信骚扰鼻尖。
卢米娜安瑟缩了一下,肩膀传来撕裂的疼痛。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更多寒意从后背渗进骨骼。
对方轻蔑嗤笑一声,靠在卢米娜安身边尽情欣赏着她的虚弱与颤抖,一只手紧紧缠绕住她的脖颈。
“怎么?小美人不爱说话?”他顿了一下,手指渐渐收紧,用刀尖挑开她的眼罩。明亮光线从漏风的车厢外刺进来,照进卢米娜安的眼睛。
“真是双漂亮的绿眼睛。”
舒赫德利斯瞎了一只眼睛,用另一只浑浊的绿眼目光贪婪地打量她。
“看来他们都没白死。我把你带回去,大主教一定会非常高兴!”
卢米娜安用力甩开他的手,看向车厢内部。
这是一辆改造过的装甲车,车厢里肮脏不堪,子弹和枪支随意摆放。被五花大绑的维尔森坐在她对面,脸上蒙着黑布,脑袋低垂,身体随着车厢摇晃而东倒西歪,好像昏过去了。
“你们要去哪里?”卢米娜安试了下绑在手上的麻绳,冷眼睨着靠在自己身上的独眼黑匪问。
“当然是去个好地方。”舒赫漫不经心地回答,手里把玩着一把造型漂亮的匕首,刀尖划过卢米娜安的肩膀。“你不用害怕。你是向导,对我们还有很大的用处。只要你愿意乖乖服从我们。”
他眼底划过一抹狡黠而潮湿的笑意,不怀好意地落在卢米娜安脸庞。他的视线若有实质般地在卢米娜安身上徘徊,像一条滑溜溜的蛞蝓到处爬动。
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用力挣了下手上的麻绳,却被对方一把摁在车厢上。
“别动!我们给你注射过抑制剂。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做什么?”
“滚开!”卢米娜安一点不肯示弱地怒骂道,抬脚想要踹开他,结果双脚也被铐在长椅上动弹不得。
舒赫双臂环胸,满意地欣赏着她徒劳无功的反抗,咧嘴笑道:“你还想怎么反抗?小美人。别担心,别白费力气。之后你有的是力气去干别的事情。”
他渐渐弯下腰,一张脸无限凑近到卢米娜安面前。
她躲又躲不掉,杀又杀不了对方,牙尖将唇角咬出血,浑身却使不上一丝力气。
“你敢!”她怒骂道,混着血丝的唾沫星子喷到对方脸上。
舒赫立刻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她耳根嗡鸣,脑袋一片混沌。
“有什么不敢!你已经没有能力反抗了!收起你的趾高气昂!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平时得意惯了的破向导。既没我们强,又没我们厉害,只因为数量稀少就一个个把自己当大爷!你们只是制造超级士兵的失败品!附属品!”
“放你妈的屁!”
卢米娜安奋力挣扎,脚上镣铐碰到钢铁长椅发出喀喇喀喇的响声。
然而,她的反抗在哨兵眼里不值一提。
舒赫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她的挣扎立刻削减大半。
“不识好歹的蠢货!你该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不过是任人鱼肉!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靠近卢米娜安充满血丝的眼睛,散发着恶臭的嘴巴贴到她毫无血色的脸颊。
卢米娜安掐紧双拳,在内心默默发誓非要杀了他不可。
突然,他们背后传来沙哑的吼声。
维尔森醒过来了。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好像已有所察觉,面向舒赫,一字一顿地警告道:“放开她。”
舒赫顿了一下,松开卢米娜安,转身给了维尔森一拳。
装甲车在这个时候翻过路上的一个深坑。车厢咣当一声荡到半空又重重落地。
维尔森脑袋砸到长凳上,沉闷的撞击声听得人牙齿发寒。
“你醒了?”舒赫抓着他蒙头的黑布,将他从长凳上拽起来,慢悠悠地说,“好得很!我正愁无聊呢!整不了向导,但哨兵总是皮糙肉厚一点,就算缺胳膊断腿,大主教也不会怪罪的。”
“现在让我看看,你想怎么英雄救美?”
“我会杀了你。”维尔森额头渗出鲜血,一阵冷热交替刺激神经,一字一顿冷静地回答道。手腕用力挣了一下,铁链发出尖锐的脆裂声,但终究没有断裂。
舒赫吓得愣了一下,握紧手中尖刀后退半步,发现对方无法挣脱镣铐以后,又理直气壮地扑向对方。
“让我看看你能坚持多久!蠢货!”
他抬起拳头,毫不犹豫地锤了下去,一下又一下,骨骼撞上皮肉的闷响在车厢内回荡,听不到一声痛苦的呻吟,单调的重复像一场在心中发生的凌迟。
维尔森始终蜷缩身子,靠在车厢上默默忍受着这一切,直到舒赫的拳头染上他的鲜血。
卢米娜安忍无可忍地出声道:“够了!”
“你的上级应该没给你杀死猎物的权利。”她盯着缓缓走向自己的舒赫,异常冷静地说。
维尔森不知何时丧失了意识,整个人软塌塌地倒在椅子上。
舒赫双眼布满血丝,闪烁着兴奋的光,喘着粗气问:“你说什么?”
“你这样会打死他的。”卢米娜安冷静道。
“那又如何?”舒赫满不在乎地挑眉,俯下身子打量她,“如果你在乎他,那他就是你的软肋。你就更容易被控制。”
“这话轮不你来说。”
“你说什么?”舒赫是个有些本事的哨兵,在现在的小团体里多少算个小领导,鲜少被人如此看不起,不满地提高音量,拿起匕首就要朝她脸上比划。
他认为,凡是女人,必然珍惜自己的脸蛋,况且卢米娜安长相还算不错,自然更加珍视自己的脸。
可是面对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刀子,卢米娜安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瞬不瞬地盯住舒赫。
一刹那,舒赫错以为她已经恢复了精神力,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在对方锋锐的目光中甘心臣服。
幸好,装甲车又开过了一段颠簸的小路。
卢米娜安的绿眼睛在窗外交错的光影中显得神秘而空洞,并不具备强悍的威慑力。
“你可以再放句狠话试试看!就算我手滑,不小心将这匕首插进你的心脏。大主教也不会说什么的。”
卢米娜安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将手里的匕首扔到半空再重新握进手心,闪烁的刀光只会令她沉着的目光更加明亮。
“你应该知道一个名字。”
“什么?”
“ENVY。”
黑匪的根据点大多在一些已经被废弃的人类城市,或者是一些丛林中曾建立过的早期避难所。
这些地方与现在拥有严格准入制度的人类城市相比最大的不同点就在于,几乎没有防御措施,可以随时舍弃或搬离。
所以黑匪还有另一个名字,“新吉普赛人”。居无定所是他们的日常生活。
经过一天一夜的跋涉,黑匪的装甲车车队驶入一处靠近水源的旧避难所。
避难所保留末世最初的简陋风格,外围有一圈徒劳无用的高大铁丝网和破烂哨岗,大铁门已腐朽,被肆意生长的粗壮藤蔓拽倒在地,避难所中心有各种各样的废弃车厢和一些临时木头搭建的小房间。
聚集在这里黑匪人数不多,人人配枪,三三两两地坐在车厢边的空地附近,谨慎地注视着铁丝网外茂密繁盛的森林。
他们一路开进避难所中心空地,一群黑匪立刻提枪迎了上来。
舒赫将卢米娜安从卡车上拽下来,一路领着走过一段颤颤悠悠的吊桥,走进避难所里唯一的至高点--一个搭建在大榕树树冠里的小木屋。
此时夕阳西下,暖黄色晚霞穿过疏落的树杈落进小木屋唯一一扇窗户,照亮卢米娜安橄榄绿的眼睛。
“她说她认识您。”舒赫向站在木屋中央的年轻男性恭敬鞠躬,手指着被迫跪在地上的卢米娜安,忐忑不安地说。
黑匪并不是一个统一群体,只是人类城市对所有混迹野外的边缘人的统称。
黑匪内部派系林立,纷争不休,经常互相倾轧围剿。尽管人数众多,又有不少超级士兵,但始终难成气候。他们是混乱的代名词,想要他们统一尊重唯一领袖等于天方夜谭。
因为黑匪居无定所又彼此分散,UW无法组织力量集中围剿他们,也没太在乎他们朝生暮死的野外生活。他们只是这个逐渐腐烂世界里自然滋生的一些挥之不去的飞蝇白蛆。
不过最近十几年,黑匪内部发生巨变。一个名为“统一神教”的奇怪宗教迅速崛起。
他们的主旨只有一个,团结一切力量。
虽然是宗教,但不信鬼神,而是相信侵略地球的外星生命-Unity。他们认为Unity就是外来的救世主。
无人知道这个“统一神教”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创教者和发展史。
没有主教、没有教义、没有神堂、没有祷告、没有传教者,只有七名主教和一群不断扩大的自发追随者。
现在,黑匪内无人不知道“统一神教”,无人不尊重七名主教。
七名主教各有代号,正好对应古老的“七宗罪”,ENVY是其中第六名主教。
拉格纳·兰恩背对舒赫,专心欣赏着手中刚得到的一把精钢短刀,刀柄镀金,在阳光中闪闪发亮,刀鞘是经历了几百年风雪油光锃亮的耗牛皮。
他爱惜地用指腹后茧摸了摸短刀锋利的刃尖,少顷,收起短刀转身看向舒赫。
后者好奇地抬眸凝视他,不期然对上视线,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拉格纳是SSS级向导,精神力强悍。
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哨兵敢直视他浅褐色的眼睛。
阳光中,浅褐色瞳孔散发出奇迹般的淡金色,将他深刻立体的五官衬得宛如不容亵渎的神像。
卢米娜安看着他垂在脸侧的棕色卷发,心想他是否还保持着每天洗澡的习惯,用力挣了下手上的麻绳。
拉格纳垂眸打量了她一眼,眸光微闪,眼底迅速多出一抹讥嘲,漫不经心地调侃道:“这造型倒挺别致。Mint。”
卢米娜安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挪了挪酸痛的膝盖,骂道:“还不扶我起来!”
此话一出,舒赫默默咂舌,脸上血色尽褪。
他知道,这下不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完了,就是他完了。
幸好,拉格纳今天心情不错,双手抚摸着制作精良的精钢短刀,朝他随便扬了扬手,大发慈悲地打发道:“你先出去吧。我和这位小姐有事要谈。”
“是是!”舒赫忙不迭点头,满头大汗地夺门而出。
然而,还没打开门,拉格纳忽然脸色一沉,叫住他:“出去管住你的嘴,什么都别说。明白吗?”
“...是是!”后者噎了一下,冷汗从额角滴到下巴,仍是一个劲地点头。
卢米娜安接话提醒道:“和我一起抓来的人。要是死了,你也跟着一起死。”
“这......”舒赫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拉格纳脸色微沉,缓步走到卢米娜安面前,一根手指抬起她沾了鲜血的脸颊,可怜地看了看她肩膀的枪伤,问:“还有谁?”
“UW的特种兵。”
“......”拉格纳皱眉,金色瞳孔微沉,意味深沉地盯着卢米娜安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抬眸扫了眼舒赫,“照她说的做。”
“是是!”舒赫长出一口气,连忙转身跑出门。
拉格纳顺势将跪倒在地的卢米娜安拽起来,手中短刀一转,割开她手上和腿上的麻绳。
“看来Pride给你的任务,你完成得挺好。”
“如果不是碰上你们。”卢米娜安揉了肉酸痛的肩膀,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吐槽道。
拉格纳无能为力地耸肩,将短刀收进木屋西面的木桌抽屉,斜靠在桌边看着卢米娜安惨白脸色,问:“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你必须放我们走。”
拉格纳冷笑一声:“凭什么?黑匪从不会无缘无故地大发善心。”
卢米娜安抬眸凝视他,橄榄绿眼睛丰盈潮湿旺盛的绿意,宛如永远盛夏的丛林,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我的命令就是Pride的命令。你要试试看吗?”
拉格纳脸上笑容扩大,缓步走向对方,低头盯着她的眼睛,一头精神体灰狼开始在不大的木屋里来回逡巡。
“我怎么敢惹Pride面前的大红人?自然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我想,古话有云,天高皇帝远。这里是瞬息万变危机四伏的末世,你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有理由脱罪的。”
“你可以试试看。”卢米娜安无所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
拉格纳骇人的精神力在无力反抗的卢米娜安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二人瞪视对方,剑拔弩张看了很久。
拉格纳猛地直起身子,冷淡道:“我可以让你走,今天就算我倒霉。但没这么简单。 ”
“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为你着想。”拉格纳残忍地勾起唇角,“如果你毫发无伤地走出我的房间。你新的玩物也会怀疑的。现在你可不是我们的其中一员,而是正义的伙伴啊!”
他转身从木桌抽屉里拿出一个针管,缓缓走向卢米娜安,看着针管里流动的粉色液体,慢悠悠地说:“这是,正义的伙伴必须付出的代价!”
维尔森醒来时,脸上的鲜血已经干涸,面罩黏在伤口上,稍微动一下都会痛。他感觉自己的额头肿了一大块,连睁眼睛都费劲,蒙面的黑布外渗进微弱光亮。
两名黑匪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靠着树干聊天。
“这次就抓回来这两个人?”
“质量比数量重要。这两个可都是S级。”
“你们要找的人呢?”
“什么都没剩下。我们去迟了。还遇上了来查看情况的士兵。”
“所以你们顺路抓了这两个?”
“如果我们空手而归,主教一定会要了我们的脑袋。再者,那些怪物可不能饿着。”
“向导已经送过去了?”
“不。那名向导送给主教了。”
“……”黑匪嗤笑一声,戏谑地低声问,“招安?还是?”
“谁知道呢?”对方顿了一下,无所谓地换了个姿势继续靠在树干上,“你也知道,主教喜欢折磨向导。越是能力强的向导,他越喜欢。”
“但也不该让那些怪物饿着。”
“有主教在,你又怕什么?”
“那这个哨兵呢?”
“怪物的养料罢了。”黑匪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扭头看了眼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维尔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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