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这边工作差不多了，小宁，通知大家开拔，回师部。”
这位精英才俊转过身:“愣着干嘛，跟我车。”
徐八一:“哦，哦。”她的态度恭谨，旁边又有原连队的几个熟人，恍惚间好像回到高城治下的时光。
这支车队在驶离暮色下的草原，高城、史今和徐八一所在的战斗指挥车正夹在中间。
史今伸手拧开车顶的灯，暖白光晕将地图桌照得几许光明。这时高城正和几个参谋沉浸在他们的数字世界里。
颠簸之中，固定着的侦察雷达嗡嗡震颤。
高城忽然从数字地图中抽离，他向窝坐在车尾的徐八一招手:“过来看看。”
徐八一起身，站到了史今旁边。
高城从桌下搬出个箱式设备，用指节骨敲得噔噔响:“北斗一号终端，标定精度可以达到20米，比指北针准多了。”
徐八一凑近看它的按键和单色显示屏，她从书里了解过，但现实中是第一次见。
高城:“老A没有这玩意儿吧。”
徐八一摇头，她不知道。
高城晏晏笑开:“有了终端设备，目前全营远距离侦测误差普遍不超过五十米，比起以前缩短了一半不止。"
徐八一跟着笑:“真厉害，也许以后……会再缩短，甚至到误差为零。”
史今:“师侦营现在分炮兵战略两个侦察连，都是掐尖生，可缺个能带渗透组的。”
这阵子史今殚精竭虑在搞远程精准制导，他的眼里有明显的红血丝:“八一，你比谁都清楚敌人会怎么从地底下长出来。"
徐八一怔怔对上他的温和目光。那里面没有压迫，对徐八一，他从来是尊重与放任。
徐八一又在挠头了:“大家都怪怪的，我其实真以为是来授课的，但队长……就是A大队的教练完全不拿这当回事，六一也莫名其妙问我来几天。”
“班长，我可以将这认为是一场鸿门宴吗？”
史今扒拉掉她挠头的手，她一尴尬就控制不住这动作。
他笑:“很意外吗？忙活了这么久，咱们营终于走上正轨，也终于可以风风光光地迎接你，大家都希望你，还有六一能回来。”
徐八一局促过了头，高城看她又要开始锁眉头，于是不忍心地说:“得了，回来一趟不容易，先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你来还真得给我们营那群军校来的上上课，免得他们褪不下书生气，拿不稳冲锋枪。空有半壶水，天天自视甚高，这也看不起那也看不上。”
那就好。徐八一暗自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在这个选择上感到了一丝为难和犹豫。
换做以前，她就是钢七连赶不走的一条狗。
但现在，她在另一条道上走得有点熟悉了，非要强行掰到这条道上，是有点勉强。
徐八一似乎想笑:“连长，军校生……这是我能教的吗？”
高城:“怎么不能，还真就得你出马才有说服力。他们倒是服我，但服我有什么用？我要的是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而不是拉帮结派，自以为有个文凭就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瞧不上其他人。”
史今叹了口气，他感激高城的偏袒，但也总是觉得内心惶然。
师侦营里从军校来的不少，他作为一个士官出身的代理连长，和其他普通士兵一起，在无形之中就与军校生们有隔墙。这方觉得那方“脱离实际，纸上谈兵”，那方嫌弃这方“缺乏规范，轻视理论”。
其实双方都有问题，只不过高城总是偏向史今的。
史今苦笑:“领导，也不能归咎于一方，其实还是没有到位的解决方法。”
高城:“你倒是深思过，干嘛不去浇灭他们的傲气，好歹去给他们展开一场辩论，我们不用枪杆子，就用一张嘴，辩得他们心服口服。”
史今摇头:“我嘴笨，辩不来。”
高城:“心软可没法征服所有人。”
史今:“不是心软，是不想自取其辱。”
徐八一适时打断:“所以，是想送我上羞辱场吗？”
高城:“少装熊样，你只是爱在我们面前闷着，听说你在团里开讲座授课时老道得很。”
徐八一嘿嘿一笑:“在不认识的人面前是要放得开些。”
隔天车队已回到师部，高城让两个连的官兵们聚到讲座堂，这些人在看到授课者是女兵时显得有点躁动。
从眼神来说，他们并不太看得上这位小个子的女兵，尤其在她自我介绍时还挺磕磕绊绊，压不住场。
徐八一开讲的，无非就是现代战争规律和未来军器发展，大家几乎都兴趣缺缺，他们不认为台上的人能讲出什么惊奇的东西。
能坐着不走无非是纪律使然。
不过十分钟后，战略侦察连的连长终于耐不住性子打断了她:“同志，你讲的这些，我在毕业论文里也写过差不多的。”
徐八一:“那算是英雄所见略同。”
连长:“不见得。你可以讲一些你自己独到的见解和思考，而不是搬用别人的知识产权。”
徐八一:“你说的没错，但我所分享的内容绝对能称得上独到，我敢相信大家在此之前并没有听说过类似概念。”
连长嗤笑一声:“独到没得说，但你讲的不太行，生搬硬套东拉西扯。你要是真想好好讲，我可以把我的论文分享给你，你好好读一遍，下次去别的地方授理论课，至少能唬住那些半吊子不懂的人。”
宽大的讲座堂里静悄悄的，这位桀骜的连长是出了名的刺头，他的发难几乎很少让人全身而退，在座官兵们忽然对徐八一多了一丝怜悯。
高城的眼神极为冰冷，他明显有发火的迹象，但他知道他如果冒头绝不会促进一个好的收场。
至于史今、甘小宁几个，惊愕与愤怒交织，如坐针毡。
徐八一将手底的书合上，虽然她从头到尾没看过，这只是她从高城那里借来的摆设。
她问台下那位连长:“就我所描述的天基系统，是个概念性的超级武器，想必只会出现在你论文的展望部分。”
连长略带讥诮地笑:“是，没错，我主研武器设计与开发，天基系统正是从我的研发方向拓展出来的设想与展望。”
徐八一:“你是研发航天的？”
连长:“……地面常规武器。”
徐八一:“那你的灵感源自于哪里？”
连长冷笑:“犯得着你问。”
徐八一:“也许是陨石？”
连长:“是什么重要吗？你到底想说什么？少顾左右而言他。”
堂里静悄悄的。
徐八一不疾不徐地:“从现实层面来说，这几乎无法实现，或者说，没必要去实现它。”
连长错愕了一瞬，回过神来驳斥:“你懂什么？”
徐八一:“利用飞行器搭载太空镖，当接到命令释放太空镖后，超高速动能会让它极具杀伤力。这套天基武器听起来似乎很具有可行性。但实际上，将太空镖运到飞行器上需要高昂成本。即便运上去了，释放之后，过高的速度可能使太空镖还没来得及穿透目标就发生气化。同样，它不具有打击目标的灵活性。”
“最后，太空镖自身材料属性决定了它是稀缺资源，用一点就少一点。凭这，就注定了天基系统这个超级武器的概念只能是设想……”
连长阴晴不定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徐八一笑:“很不凑巧，我去年写了一篇关于这个设想的文章，最开始发表在《航空科技》上面，后来查阅了很多资料，发现这个想法可行性不大，于是写信给编辑解释了原委，让他转投到内部科技小说期刊上了。”
“前者期刊里的文章普遍具有引用价值，后者期刊看看就得了，没什么研究意义。”
文章在这位连长毕业后才转投到小说期刊上的，所以或许很不凑巧的，被他借鉴了。
一时间，这刺头的脸色红了又黑，黑了又红。
讲座堂里愈发安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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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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