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后来,徐八一安稳讲完后可以体面收场。但战略连连长体不体面她没法评估。
明眼人看得出高城很骄傲,但作为在座最高官阶的人,他不得不强自维持严肃脸色。
站在讲座台上的时候,他终是忍不住:“了解我的人,应该都知道在我这里拔尖就是王道,只要你拔尖随便你跋扈,那是你的倚仗。但回过头想想,人呐,别让思想局限了,觉得自个儿是锋刃?往刀背上看看,硬碰硬只会折刃。你是有锋芒,但别以为那些不显山漏水的人是孬货,因为真要对上,人家分分钟能把你秒咯。”
战略连连长神情已经难看到没边儿了,但他的戾气丝毫没有偃旗息鼓。
高城:“怎么不坐下?”
连长魏少安瞪着。
高城好笑:“嘿,你这,想干嘛?”
魏少安不免有些委屈,这委屈通常只展示给高城看:“嘴皮子功夫算什么,拿起枪杆出真章。”
高城更好笑了:“你瞧你,真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魏少安杵着:“副营长,我就想看看谁能把我秒咯。她?我不信,本来不想以强欺弱,但我真要什么都不做,隔天大家就会在背后说连女兵都不如的孬货。”
高城:“年轻气盛,你跟她狂什么?”
魏少安龇牙:“好,我不狂,我让我的兵狂一狂,董天齐!”
士兵应声站起:“到!”
“知道为什么点你吗?”
士兵:“报告,不知道,请指示!”
魏少安一字一顿:“因为我的连里,你最弱!”
士兵登时涨红了脸。
对于他的挑衅,徐八一一言难尽。
魏少安:“敢不敢狂?”
士兵撕裂声带般的吼:“敢!”
徐八一波澜不惊:“抱歉,你狂不狂与我无关,动枪杆不在我此次任务范围内。”
连长挑眉,那轻慢很浓重:“行,好。依你。”
徐八一微笑,她正要往外走,侧身的一瞬间忽然注意到偏右坐着的一位女兵,对方盯着她,神情很明显的失落。
讲座堂里零零落落坐着不下十名女兵,在师侦营这个高城几乎能全然掌控的地方,她们能进来,那大概就是靠自身能力而不是硬塞。
以高城的身份,硬塞来的空心萝卜他一脚踢出去绝不带犹豫。
或许她不该缩头,至少在女兵们面前。
“比比?就最简单的固定靶。”
魏少安:“太没意思了,好歹来个有难度的移动靶——”
高城:“魏少安,你脑子里灌猪油了是吧,心思这么利索要不去操场跑跑?现在就去,不跑完一万米不准吃晚饭!”
魏少安被他的目光压得死一样沉默。
徐八一打破这种硬邦邦的氛围:“营长,要不先比?”
高城把大檐帽往头上一甩,冰冷的语气终是有点缓和:“魏少安,要比你就自个儿上,别做孬种。”
他往外走的身姿带起一阵风:“走!”
兵们在他之后,踢踢踏踏地挪到射击场地。
阳光正烈,远处树叶上有晃漾的碎金。
魏少安龇牙:“报告副营长,要不用库里来的新枪比吧。”
高城有点烦:“你还挺能提条件,惯用的八一杠都打不好的话,别指望新枪出奇迹。”
魏少安:“是是是……”
高城觑他一眼,到底还是妥协。他嘱咐两名士兵从军械二库搬来一个框子,里面有几把陌生型式的枪械。
要说买这些枪的念头也有一部分是为了徐八一动的,现在搬出来给她看正好了了心愿。
徐八一看到了两柄较为熟悉的俄式枪,那是上周末在A大队试射过的。
她的目光定点很明显,高城以为她喜欢俄式枪:“怎么样,拿起来试试。”
徐八一咧嘴:“是。”
高城又朝旁边四名士兵招手,点了框子其中两种型式的枪:“找工具来把这两种枪弹匣卡榫的锐边磨掉,外国枪在细节方面真是有够粗糙的。”
四名士兵领命开干。
徐八一据枪朝远处固定靶开了一枪,开得太顺手,以至于高城愣了一秒后骄傲外溢:“你们瞅瞅,我的兵就是这么优秀,人一拿枪,不管新式老式,见没见过,眼都不往准星里瞅,命中靶心一点儿不带含糊。”
周遭的官兵神情难辨地看着这个高城口中的“我的兵”,这无疑让他们知道徐八一过往的出处。
徐八一过分老实:“连长,这把枪我上手过。”
高城怔愣了片刻,有点心累,他取了大檐帽开始揉眉:“你可以不说这种不合时宜的话,何必非要下我的脸面。”
徐八一尬笑。
魏少安不乐意地嚷叫:“换换换,看你驾轻就熟的,没少上手吧。”
徐八一很诚恳:“就一次。”
魏少安摆手:“俄枪制式与咱们的枪有明显差异,如果只上手过一次,你能这么迅速就调整到最佳状态?”
徐八一想说,她的抓握方式是不对的,能命中靶心全靠对弹道的掌握。正确的抓握与肢体偏离要花费一段时间调整和熟悉,但当下不可能实现这种调整。
她最终还是缄口不言,因为多说也无法得到对方的信任。
换枪。这次双方不约而同选了美式枪械,不过这枪还在士兵手中进行局部磨角处理,众人都等着。
很快,徐八一和魏少安就在射击地线前就位,磨棱角的士兵抬了两柄过来,然后分别递给他俩。
简单的固定靶比试,站姿射击十颗子弹,按扣机速度与准度来评输赢。
徐八一面对这陌生的枪型,只得快速调整握枪方式和站立姿态,魏少安如是。
但他的枪管还虚虚指向高空时徐八一就已经开了第一枪。
砰砰砰连着几枪,穿膛而出的子弹洞穿靶纸,弹痕几乎完全重叠在同一位置,那是正中心。
冒着的烟儿在青天白日下格外惹眼,魏少安愕然之间斗志全失,他甚至还没有把视线放进准星里。
十枪之后,徐八一将枪落下,转过脸来时让高城看出了一种隐忍的惨痛。
他认为自己恍惚了,可能是错觉。
魏少安杵在射击线前,脖颈梗得比手头枪管还直。
他气不过,环视了一周,指着连里一个最强的射击手吼:“你过来,跟她比!”
士兵脸上有一种秘而不宣的为难:“呃,连长,要不打住吧……”
魏少安愤怒加重:“什么玩意儿?!”
士兵:“我见识过她的枪技,她就是在师部表演打活鸽靶的那个士兵。”
魏少安愣了两秒,他在思索这句话,然后就跟见了鬼似的瞪徐八一。这表演他不曾亲眼见过,但没有人不曾听过。
徐八一抱着枪走到他面前:“要不就不打了吧,我的状态不好,有机会下次再战。”
高城,连同身后拥拥簇簇的一群官兵都讶异她为何不乘胜追击,一次性把魏少安打服。
她笑的有些勉强,没注意枪杠上的护木洇出了暗红血迹——弹匣卡榫处的锐边没完全磨掉,连着发十枪让它像把未开刃的刮刀一样削掉徐八一虎口处的一块肉。
徐八一把手藏在袖子里,但史今发现了,他的惊惧从心底晃了出来。
这表情太明显,徐八一对他摇了摇头,又一笑,这令史今好像回到了从前,因为那笑里带点儿讨好与委求。
委求没用,史今不想再依她的。
他让高城发现了这止不住血的伤。
高城怎么可能想不通这伤怎么来的,他夺了枪检查,又把魏少安手里的枪也夺来,然后震怒:“你们四个滚过来!谁让你们区别对待的?!”
四个兵惊悚地蹿到高城面前,瑟瑟缩缩着,像冬天里蹲在枯枝上的乌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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