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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易遇忽然很想吃碗阳春面。

他的胃不好,青春期落下的老毛病,晚上不吃或多吃都会犯病。虽然家中常备胃药,他却讨厌药片,疼起来总是硬挨。久而久之习惯了,也就犯不上为此大惊小怪。

但她不一样。

她很健康,心眼明亮,下班回家前喜欢去附近的夜宵摊来碗小馄饨充饥,大口大口地吃,大口大口地咽。

易遇喜欢她吃饭的样子。哪怕自己根本吞不下多少,也会掐着时间,到江姐的摊子打包一碗回家。每年入梅,易遇都来这边小住一阵。江姐在这做了十几年生意,早就当他是熟人,知道他胃痛的毛病,起初还不肯卖。他不急着答,余光先被缩在角落吹热气的女人牵走了,嘴角不受控地向上扬。江姐恍然大悟,回头看了那新搬来的女人一眼,默不作声地给他打包好。

“小遇啊,多谢你这么些年的照顾,要没你帮衬,我们家早垮了。”

他回神,从江姐手中接过温热的馄饨。

“不算什么。您过得好,母亲才高兴。”

听到旧友的名讳,江姐怔忪片刻,低声道:“小遇,当年的事——”

“我有分寸。”

易遇的声音像快冷铁,江姐不好再劝,识趣地噤声了。

她和这孩子相识多年,却始终看不透他。

年少经历太多次不告而别,易遇早就喜怒不形于色。独独提到过去那场灾祸,他会不加掩饰地皱眉,像嗅到一团肮脏污臭的烂肉。

江姐知道,易遇不可能善罢甘休。

最近这半年,曙光市死了许多人。

先是波瑞阿斯号内惨绝人寰的残酷节目,再到横死附近的记者古洵。警察流水似的来过几轮,都查不出什么眉目。

易遇做事向来干脆利落,滴水不漏的。

可人不能一辈子活在旧影中。她不说,不代表不会有人发现。江姐舀汤的手抖个不停,她没来由想到新搬来的年轻女人。易遇知道他每次离开,那人都会用复杂的神色望向他的背影吗?

江姐认得这眼神,他母亲过世时,她也这样瞪视前来吊唁的一电董事。只是女人比她当年多一分看不穿的愁绪,就像今年格外绵长的雨季,无尽又悲戚。

易遇为自己煮了碗阳春面,还是少青,卧一个溏心蛋。吃到一半,被餐桌对面她中午落下的皮筋掳走了心神。

他捡起,放到鼻尖深深嗅了嗅,五官都经她发丝扫过,心痒难耐。而后戴在腕间,略紧,勒得苍白敏感的皮肤生出一道红痕。易遇很快习惯这股紧绷的不适,好像走失的婴孩扶着血淋淋的脐带,终于归巢。

他先爱上她,理应由他先迈出九十九步。

约她散步,一起逛早市,做饭,像每一对寻常爱侣那般脚踏实地地过日子,在恰当的时候接吻。第一个吻,力道控制得不好,过火了吗。她的唇很软,脚步也软,他把着她的腰,能清楚感受到她情难自抑的每一次战栗。是为他、只为他的吗。一念及此,他更添力,恨不得将她砌进自己身体,从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白头偕老,永不相离。

可结局是她颤惧地躲开了,眼睫簌簌翻飞,像蝴蝶欲振翅远飞。

又要逃到一个不知名的海角天涯,叫他好寻吗。

他看见那些纸了。有些时日,遍布翻阅的痕迹的A4纸,有他的名字和在复生金融拍的证件照。但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程云绯或许得等清醒来,才会后知后觉地咂摸出惊天动地的不对。易遇面朝她向他关上的房门,心尖竟说不出的快意。他仿佛离成功仅仅一步之遥,仿佛十五岁就众叛亲离流离失所的那个男孩,真真正正快要办好一件日思夜想的事。

通身抑制不住沸腾的血液逼他在家中来回徘徊,但他还得忍耐,直到程云绯在某个缠绵不去的雨日,再度登门。

两手空空,心也空空。眼如琴弦,随意一撩拨就是一段怅然的风月。她敲开他的门。

也或是心门。

她被雨浇了个透,发沥沥地贴着面颊向下淌水,鱼尾似的裙角耷拉在膝边。搁浅的鱼扑上岸求佛眼垂青,他掌住她后背向屋内推,表情尽是分寸正好的讶异与关怀。易遇没问她为何浑身湿透,为何出现在这里,程云绯也不多谈。“我忘了戴钥匙。”就这样简单的一句,笃信他一定会让自己进屋。

她时常流露出一丝来不及伪装的老道,就藏在每一次低头和每一次退避之后,不留神便溜走了。易遇记得她刚搬进来那日,也是雨天,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普天是潮水。她说自己姓程,程云绯,流云的云,绯红的绯。一字一句都很坚定,好似一个鲜妍的人被一层青色的雾笼住,密不透风的四方天也掩不及她真正的神韵。程云绯一定是有备而来,她穿当日那条剪裁修身的裙子,双眸定定向上,锁死了他一切可逃脱的路径。

易遇好笑地瞧着她,为她倒热水。程云绯咕嘟咕嘟几口饮尽,讲了句谢谢。

“我房间有干净的衣物,去把湿衣服换了吧。”他说。

程云绯点头,易遇就在客厅等她。女人衣服用了好长的时间,再推门出来,身上套着他惯穿的白衬衣,垂下来遮住大半边大腿。易遇礼貌地移开视线,请她坐,二人隔着茶几面对面。

云绯。他喊她的名字。

我在。她回。声音像鸟雀,落了雨,有些发抖。但音调是平静的,极开怀。易遇唇角忍不住带笑,他对她的爱也很开怀,不晓得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人聚在一起,就该谈天,吃饭。饮食乃人生大业,再累再冷都不能苦了胃,程云绯是这样说的。易遇帮她系好围裙,程这次言之凿凿要下厨,他说好,两眼放在她后颈。她埋着头,脖颈像雪,低低的眉睫也像雪。她已经暖起来,周身融了一层晕光。男人一生会遇到无数女人,母亲,小姨,姐姐,最后是蝴蝶。男人从女人身上讨要爱,要到最后,爱并不肯来,来的是算计,和丁点看不清的灰烬。灰烬从女人手下诞生,她严谨地剖鱼,先挑走未处理的几块鳞片,然后巴掌宽的肉刀横切进鱼腹,血水流向下水道。她忍着呕吐的冲动,专注地取出肚子里的内脏,卵是可以吃的,留下,其余通通丢到垃圾袋。然后呢,要清蒸,还是红烧呢?她仿佛未决定,犹豫地放空了眼神,水龙头哗啦啦地流水,这是极赋秩序的一幕里唯一脱轨的造物。程云绯关掉它,五指在不锈钢弯曲的地方踟躇,几秒,又再次打开它。她洗手,每一根指缝都照顾,力道尤其大。之后她说:“你来吧,上次那道蒸鱼很好吃,你再做一次,好吗?”

易遇答好。他总说好。

他走到她身前,她替他在腰后系结,两人挨得很近,比那次接吻还要近。

接下来发生的事都很混沌,但就是发生了。他们喝了点酒,两双筷子在蒸鱼上戳来戳去,宛如拆尸。程云绯絮絮说着话,她问他生日在何时,喜欢什么颜色,有没有爱过谁。易遇不记得自己究竟怎样答的,酒精在他身体里游走,他只能看见程开合的嘴唇与冷静的眸光。

突然地,她提到他。

“我曾有个前辈,”她的手指在酒杯边缘摩挲,“他引我进门,教我斡旋的本领,更力排众议,带资历尚浅的我跟了无数大报道。假如没有遇见他,恐怕就无今日的我。”

易遇微笑地接:“是吗。”

“十八岁那年我认识他,他很严厉,恃才傲物,待人并不友善。我讨厌他,又不得不认可他的能力。于是,我发誓。我发誓总有一天要超过这位引路人,超过他的所有成就,赢得业内所有大人物真心实意地一句赞叹。”

程云绯复杂地望了易遇一眼,他仍旧挂着挑不出错的微笑。她继续:“我想,其实我一直有些喜欢他。十年前我仰慕他,十年后,仰慕变成了依赖。”

“哦?”易遇的笑意更浓了,也更叫人看不穿。他抿了口酒,下巴微微颔起,吐出一句话:“那现在呢?”

“他死了。”

她面不改色地讲出一个事实。

与此同时,易遇的大脑仿若被谁狠狠拧了一把,绞痛过后,是止不住的困意。

但他撑着眼皮,始终笑看面前的女人。

女人的声音轻如蚊呐。

“半年前,就在这栋楼里,他死了。死得好凄惨,喉咙叫人割破了,血溅到天花板,怎么也擦不干净。易先生,他叫古洵。”

药效开始发作,易遇摇晃了下脖子。

易先生,易遇......

视线所及,程云绯漠然地瞧着他。

“你说,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下一秒,男人如愿以偿地闭上了眼睛。

她有十分钟,足够杀了他,抑或带着线索逃之夭夭。程云绯手脚并用,在书房上下摸索,笃信只要发生过的事必然会留下痕迹。她将杀死他的念头挤走,风险太高,再者,程云绯知道自己下不去手。她双腿已经开始发颤,想到餐桌边睡去的男人,那个从容不迫的绅士,她抑住通身的警告继续手上的动作。书柜找过了,桌箱找过了,只剩下敞开的那台笔电。易遇真的会将如此重要的证据放进电脑吗?鬼才知道,程云绯按下开机键。她已经退无可退。

等待开机的每一秒都漫长,她的手指不自主地在键盘上抖动,荧屏乍然亮起,显示系统更新中。程咬紧牙关。书房外,雨下不停,雨声撕扯女人的四肢。她焦躁地啧一声,向门外看了眼,这个角度依稀得见餐桌边男人的发梢。

他还睡着,浅浅的呼吸声像催命符。

笔电更新完成。

密码是什么?他的生日,还是我的?

都不对。

几乎下意识,她脑海中闪过一串数字,背后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年纪,一段刻骨铭心的遭遇:她输入九彩集团高层车祸的日期。每一根手指都在用力。无名指按下回车键。

荧屏浮出六个字:欢迎用户登入。

易遇的壁纸是朵黑白丁香花,像素风,沉着又神秘,一如它的主人。现在可不是欣赏的好时候。程云绯额头渗出汗粒,她移动鼠标,在简洁的电脑硬盘中寻找可能的线索。她看到一个文件夹,静静呆在E盘最末,名字也很简单。阳春面。阳春面?她皱眉,好似摩挲到一枚凹凸不平的隐喻,点开,里面安静躺着几张照片。

她的照片。

小跑在上班路上的她,和同事穿梭于商场的她,午间边吃盒饭边看访谈材料的她,与死去的古洵在报社附近的咖啡馆跟进情报的她,身着风衣和口罩、徘徊在波瑞阿斯号启航的码头的她。

全是她。

程云绯愕然原地。

恐惧攀上后脊的瞬间,她听到一声细微的动静。

像一个人停伫的脚步声。

她无知无觉地扭头,全身因飙升的肾上腺素而战栗。她看到一双笑眯眯的铅色眼睛悬在半空。

“你在找什么呢,云绯。”

本该昏迷的易遇单手插兜,满面笑意地问。他仍叫她云绯,低沉的嗓音充满蛊惑,宛如恶鬼叩门。

程云绯惊惶地撑住桌角,强迫自己对上易遇的视线。

“嗯?”他反问着,向前缓缓逼近,笑意愈发深不可测。“云绯,你想要什么?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她眼睁睁瞧着他欺身,眼睫低垂,呼吸打在自己鼻尖。屋外,阴雨永无止息。大雨会洗刷一切罪孽,假使她死在这里,易遇会留下她的骨与皮,让她的血顺着雨水流向下水道,流往太平洋。恰如去年冬,那个死在隔壁的男人。那夜是否也落了雨?电闪雷鸣,老旧的吊顶风扇吱呀地哀叫,他滚烫的血喷射在易遇胸前。

程云绯努力聚焦视线,却怎样也想不起死去的男人的脸。她眼前只有易遇,他清瘦的下颌,滚动的喉结,以及随呼吸而起伏的胸膛。

“回答我。”

他贴着她耳畔,慢条斯理的声音强势地将她的思绪五花大绑,甩回他身上。

“你就是波瑞阿斯号的船主人。”程云绯喃喃。

“嗯哼。”易遇吐出餍足的气音。他又贴近她一分,几乎就要吻上她侧颈。程感受到他不合时宜的依赖,心中那番恐惧鬼使神差地消散了,又或者,是惊惧到极致后,大脑将主导权交给了空白的麻木。她咽了口水,左手顺着男人的后颈,主动轻抚他耳廓与脸颊。

“是你杀了古洵。”

“对。”

“......为什么。”

易遇直起头。

她放在他脸上的手已经轻轻向下滑,扼住了他的喉咙,指甲颇具威胁意味地在男人的动脉附近摩挲。

而他仿若不觉,只沉浸在与她耳鬓厮磨的假象中微笑。

他爱我。

程云绯心中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惊得她松了力道。而易遇没给她松手的机会,他一把攥住掐在颈间的那只女人的手。滑腻,冰冷,鸟羽似的手。

“因为他背叛了你。”

他的表情无异,恰恰,衬得此情、此景、此人更为致命。程云绯彻底丢了神,在短暂的三秒空白里,好像一道闪电劈过,她面上因深深的不可置信裂开一缝,拼死甩开他。

易遇仍笑着,不再是既往笑不达心的掩饰,仿若终于从烈火焚身的无间地狱里爬出来,站在十字路口森森然打量来往过客的恶鬼,易遇笑得真心、如意。他理了理衣领,弓身捡起女人匆忙中掉落的原本打算装满他罪孽的U盘,鬼魅般开口了:

“小芸老师,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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