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祭司的洗礼起了作用，还是达玛拉的印记在保护她。接下来的几天，奈费莉娅真的没有再做噩梦。
她顺利的等到了哲巴尔回来。
爱冒险的将军风尘仆仆，污泥与血浆糅杂，牢牢扒在他的身上。这次冒险似乎很险峻，他的模样沧桑许多，身上也添了几道新伤，但那双眼睛却久违的明亮。
他放下污浊到看不出本样的武器，小心翼翼地摘下背包，拿出那件圣物。
“莉娅，快，摸摸看！”哲巴尔捧着圣物，像分享心爱玩具的孩童，“这可以治你的病！”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奈费莉娅轻轻触碰圣物上嵌着的白水晶。一瞬间，耀眼的光芒侵入她的双眼。她被诡异的气流托起，圣物的光芒走遍她的全身。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像骨刀细细刮磨，疼得止不住地颤。
哲巴尔则急得大叫，伸着胳膊在下面团团转。在不懈坚持下，他成功地接住了坠落的奈费莉娅：“莉娅，你还好吗？”
哦！好刺鼻的味道！看来这次的冒险真的很危险。
奈费莉娅连连点头，从哲巴尔身上跳下，走得左摇右晃：“我感觉......灵魂被掏出来洗干净了。别的还好，就是有点......晕晕的。”
但那困扰她的诡异也随之消失了。在夺走了她一部分灵视后，圣物吸收了跟随她的邪祟。
哲巴尔笑出两排白牙，开心到反复抛起奈费莉娅数次。在奈费莉娅逃命似地躲开后，他低头凝视圣物上的水晶，神情变得悲伤：“莉娅，奈布哈尼......他的尸体还没下葬吗？”
这句话像是打开悲伤的匣子，一时间，奈费莉娅也陷入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淡淡应了一声。
奈布哈尼死了一月有余，但阿尔图始终不曾赐予这位贵公子真正的死亡。
没有灵柩，没有墓碑，没有人被允许祭奠他。
“前天......阿尔图陛下将奈布哈尼的尸体挪到宝库里了。大概，他大概永远不会安息。”奈费莉娅忍住泪水，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陛下......陛下说，这是他最喜欢的......‘画’。”
她尾音颤抖，感到痛苦。脑中就像是有什么在不断叫嚣着，撺掇她去杀了阿尔图。
她压制住了这股冲动。
在哲巴尔离开前，她再次郑重道歉。
她说，对不起，没能守护住奈布哈尼。
哲巴尔笑的苦涩又无奈，他没说什么，只是格外怜爱地拍拍她的脑袋。
没有人会怪罪奈费莉娅。
这一切都是阿尔图所为，是他抢夺欢愉之馆，是他视人命如草芥，也是他杀死了奈布哈尼。
但只有奈费莉娅知道，阿尔图杀奈布哈尼，就是因为她。
爱冒险的大将军特地洗了个澡才进宫。
他在王宫游荡许久，终于找到了正监工图书馆的奈费勒。他迫不及待的将这一切告诉奈费勒，兴致勃勃地展示那件圣物。
圣洁的宝物可以净化邪祟，唤回人的神智。国家有救了，没有了邪神的纠缠，阿尔图一定会恢复如初的。
奈费勒眼尾的笑纹皱在一起，开心极了。
“两位爱卿似乎很开心？”
一支箭穿叶而来，恰好落在奈费勒脚边。伟大的阿尔图陛下提着两只鲜血淋漓的鸽子，踏上光洁的地砖。
哲巴尔跪在阿尔图面前，像从前那样低头：“陛下。”
阿尔图也像从前那样拍拍将军的肩，笑着打趣：“这不是我们爱冒险的大将军吗？爱卿，你又为朕带回来了什么宝物？快让朕瞧瞧。”
“是古国的宝物，陛下。”
“来，哲巴尔，随朕到宝库里来。”
他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带走了哲巴尔和圣物。
离开前，阿尔图将被剥去皮毛的鸽子丢给奈费勒，露出非人的笑容——他在挑衅奈费勒。
奈费勒捏紧手杖，棱角分明的脸溅上鸽子血。他突然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步流星地追上阿尔图，不顾一切的想要阻拦，但他始终没能说动苏丹那颗逐渐变硬的心。
他被挡在宝库之外，只能望着步入黑暗的哲巴尔。
在阿尔图琳琅满目的宝库中，哲巴尔献上了圣物。奈布哈尼的尸体就在他面前的墙上挂着，像一只火红的蝴蝶。阿尔图将奈布哈尼打扮的很漂亮，可哲巴尔不敢抬头看。
他怕多看几次，对阿尔图的赤诚之心会变质，忠诚会变得岌岌可危。
“哲巴尔卿，这就是你说的古国宝物？”阿尔图有些瞧不上这黯淡无光的圣物，“几块破石头组起来的东西，值得你奔波去寻？”
哲巴尔回答：“陛下，这是失落古国的圣物，可以驱除一切污秽，传闻他们的皇帝就是凭借此物赶走了密教邪神。”
他恭敬地垂下头，高高举起圣物。他希望阿尔图能够触发圣物，能够赶走邪神。
但哲巴尔离开的太久了，不知道这已经无法阻拦祂了。
祂从阿尔图脊柱中爬出，嬉笑着、嘲讽着。长到诡异的如尸体的手扼住阿尔图的命脉，几乎要捅穿他的喉咙。
「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
「杀了他，杀了他」
「他会成为女孩的养料」
「不，留着他，留着他嘻嘻嘻嘻」
「夺走他最重要的东西，我的信徒」
最重要的东西？
爱冒险的将军最重要的当然是身体。那是该砍了他的双腿？还是剁掉他的手臂？
疯狂逐渐压制理智，阿尔图脑中开始生出荒诞的想法：“是吗......可以驱除邪神的圣物？你真是有心了，爱卿。”
阿尔图微微眯眼，十根手指在水晶上走了个遍。可圣物不但没有任何反应，嵌在其中的白水晶甚至还裂开了。
圣物裂开的瞬间，哲巴尔感受到从阿尔图身上散发出的杀意，何其浓烈。
阿尔图就连面对苏丹时都不曾有过这样浓的杀意。
带满宝石戒指的手像是千斤重的铁石，压着哲巴尔一点点垂下手。
“陛下，奈费莉娅身上的污秽就是被这物驱除的，请您务必要试试——”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哲巴尔不堪重负地跪倒。他紧咬牙冠，试图对抗这股力量。
但如今的阿尔图几乎不再是人，根本不是哲巴尔能抗衡的。
阿尔图压着哲巴尔，被这负隅顽抗的模样逗笑。他笑的额角青筋跳起，血丝爬满眼球。
“谁允许奈费莉娅触碰朕的宝物的？你已经可以替朕做决定了吗，哲巴尔。既然是献给朕的，就不该让别人碰。”
“陛下，那是奈费莉娅，她——”
压制着哲巴尔的力量突然消失。在力的反作用下，他猛地将圣物举过头顶，险些撞到阿尔图狰狞的脸。
「夺走他最重要的东西」
「嘻嘻嘻毁了他，毁了他！」
在神祇疯狂的喊叫下，阿尔图抽出佩剑——
他毫不犹豫地砍掉了哲巴尔的双手。
鲜血从哲巴尔的双腕爆出，溅了阿尔图满身。洁白的圣物被染红，重重坠落，将那双强壮的手压做肉泥。
那双曾为阿尔图战斗过的，与他碰拳为誓的，无数次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的手，就这样被无情碾碎，宛如垃圾。
看到满地鲜血后，祂满意的暂时离开了。
哲巴尔跪在地上，没有反抗，没有哀嚎，只是怔怔望着阿尔图。他不能理解刚刚的一切，不愿相信阿尔图已无可救药。
双腕麻痹无感，只有汩汩鲜血流淌。哲巴尔愣了好一会，才感受到伤口的痛。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大颗的汗珠滚落，落进吸满鲜血的地毯。
失血过多的哲巴尔倒在阿尔图脚边，亲眼看着金灿灿的拖鞋踩碎自己余下的手指。阿尔图捡垃圾似的拿起圣物，随便丢在金灿灿的宝石堆里，算是接受了这件礼物。
阿尔图蹲下身，细细端详哲巴尔的模样。在读出隐藏在表面之下的恐惧后，这位残虐的苏丹终于满意了：“朕很满意你献上的宝物，爱卿，你可以回去了。”
奄奄一息的哲巴尔被四个阉奴抬出了宝库。
没有了双手，哲巴尔再也无法拿起武器，再也无法冒险了。他现在甚至都难以提防刺客的暗算，说不定何时就会死在阴沟小巷。
这样的残疾人连阉奴都不如，还怎么保护苏丹？
但阿尔图偏偏不肯放过哲巴尔，将军依旧是将军。阿尔图命令御医不惜一切代价医好哲巴尔，还让御用金匠为哲巴尔量身定制了一双手。
一双金灿灿、沉甸甸的黄金假肢。
这是上等的荣宠，是至高无上的太阳特地赏赐给哲巴尔的。他命哲巴尔日日佩戴，就算是死也不许摘下。哲巴尔依旧担任着苏丹近卫一职，名头好听，却像是供人观赏的小丑。
每个人见到他，都会将目光落在那双过于璀璨的假肢上。
短短几日，全城人都知道大将军被砍掉双手，换了副金打的假肢。
奈费勒知道这件事后，没有像从前一样闯进王宫。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盏快要燃尽的油灯闪烁不明。他又消瘦许多，堆积如山的政务没能压垮他，阿尔图的事情却让他寝食难安。
这个国家再一次陷入泥泞，但这次，他有心无力了。
奈费勒感到痛苦，双眸饱含悲伤，他深知阿尔图已无可救药。
阿尔图已经杀了一百七十五个人了。
最后一点灯油燃尽，黑暗藏起奈费勒的容貌。他长长一叹气，借着微弱的月光展开一份卷轴，在一份长到垂至地面的名单上写下哲巴尔的名字。
他已经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再做出一支黑箭了。
说不定下一次被写在这份名单上的，就是他了。
下一章大猫就出来咯
猫猫会永远永远永远永远在暗中看着妹宝的（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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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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