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红砖仓库商业街。
“自杀?”爱丽丝见森鸥外收了手机,立马含混不清地嘟囔,“太宰不会又——”
森用丝巾捂住了她的嘴,轻柔擦拭:“我的小公主又吃得满嘴都是,不着急,慢慢吃~”
待爱丽丝唇边不见奶油,森才慢条斯理地继续:“太宰每年今日都会去那个地方,估计是被中也撞见了吧。”
“……他一定吓得不轻。”爱丽丝舔了舔唇,面上掠过丝担忧,但转瞬被喜悦取代,“这个好吃!就选这个!”她啪地放下银叉。
“好~都听你的!我的爱丽丝宝贝~”
“中也一定也会喜欢的!”爱丽丝海蓝的眼笑弯成月牙,“说起来,鹤见川河畔有什么好玩的?太宰为什么每年都去?”
“唔……”森目光穿过窗外熙攘的人流,投向远处依稀可见的河岸线,沉吟片刻。
“……大概是,那里比较凉快?”
·
今年格外的热呢。
一小时前,鹤见川河畔。
太宰即便躺在岸坡树荫里,依旧被裹挟着水汽的热风撩得燥热不已,昏昏沉沉。风一过,头顶树冠沙沙作响,似是一曲安魂乐。就在他模模糊糊地要失去意识前,耳畔传来地衣踩踏的摩挲声。
一片冰凉贴上脸,太宰猛地一哆嗦,惊坐起来。
“橘子汽水,小孩子都喜欢喝这个吧?”道纶拎着个玻璃瓶,弹珠在瓶里清脆晃荡。
“……中也那家伙确实喜欢。”让他下课来办公室又没来。太宰劈手夺过瓶子,把对中也的气尽数转嫁到眼前的不速之客身上。他上下打量道纶,讥讽道:“这次又是什么身份?水上救生员?业务挺广啊,‘圣手’阁下。”
道纶失笑,一拍沙滩裤衩,席地而坐:“这不听说你每年今日都来此‘戏水’,我自然是准备齐全,才来找你。”
“……”太宰仰头灌了口汽水,任气泡在喉管里发酵。半晌轻笑:“抱歉,让道纶医生费心了。”
太宰:“有消息了?”
道纶:“不想死了?”
两人同时开口。太宰敛了笑,冷眼看道纶碧眼下在热风中跳动的鱼尾纹,腹诽:异国人……果然直接得令人不适。不过,倒也不算讨厌。
“一年前在塔尔村,我和你说的办法有效吧,”道纶又开始自说自话,“交点朋友有益身心健康,比如织田作之助,坂口——”
“这是在做什么?”太宰目光彻底沉了下来,寒意森森,“威胁我?”
“不不不,”道纶连连摆手,“只是想祝贺太宰君的新生。毕竟,我可是过来人。”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种濒死体验……美妙得令人难以抗拒,不是吗?”
他说完,似是怕太宰不信,语速飞快接着论证:“将死未死那一瞬,意识轻盈得如彩蝶在神秘的光线里翻飞,儿时的记忆会像走马灯似地在脑海里扑腾……”
他的眼神变得飘渺,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树影。“……接着,你会听到熟识的声音,温柔地呼唤你的名字。跟着那声音走呀走,直到尽头,会遇到条三岔河流……已故的亲友会在对岸挥手,邀请我一同前往身后无垠的幻奏花海……”
……骗人。
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是太宰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次的实践中得出的结论。
没有可回味的逝去的时间,没有可眷恋的已故的亲友。有的,只是一片虚无的青黑。他站在那,不知来路,不明前路。鬼门关的方向都没摸着就被一股不知什么力量拉了回来。
太过无趣,以至于睁眼时刻才是惊喜。就像开盲盒一样,也许是在粗壮汉子的臂弯里,亦或是柔软妇女的胸脯上,又或是矍铄老人的渔网里。但新鲜劲并持续不了多久,最后的陌路都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儿。
他并不喜欢。
太宰沉默着喝空最后一点汽水,避开道纶说到激动时挥舞扬起的手,向后躺到。
“……然后怀念和相会的心情会托起你的身体,向前飘去……去了,就再不必回来。”道纶声音减缓,轻轻垂下手,如同歌剧落幕,目光悠远转向太宰。
“……”蝉空鸣。
“……”蝉又鸣。
“日语进步不小啊。”太宰忽然鼓起掌来,在道纶要笑着自谦时,话锋一转,好奇宝宝那样问:“你说的亲友,是珍吗?”
太宰眼睛忽闪,满意看到道纶笑容破裂。
“珍·道纶。你的双胞胎妹妹……” 太宰徐徐陈述,“……呼吸了三周尘世的空气,试着和世界打个招呼,结果发现……不太喜欢,于是,走了。 ”
道纶安静地听着,脸上淡淡的。半晌他笑了,又像哭:“也许……是幸事——”
“幸事?”太宰打断,目光如炬直刺进道纶眼底,“若真是幸事,你为什么还试图复活她?”
风动,叶响,水鸟飞掠。
“……不是复活,”道纶移开视线,望向粼粼河面,声若梦呓,“她一直都在。梦里,实验室里……她总是在。现在也在……”
太宰看向道纶目光的落点,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光跳跃在河面,像暴雨嶙峋。
“所以你找中也——”
“对!他是我的希望!”道纶猛地看回太宰,碧眼燃烧着狂热,“他是我所知唯一成功的案例!灵魂与器皿完美融合的奇迹!本来还有一个叫魏尔伦的……可惜,半年前消失了……”
“……”嗯,在港口Mafia最深最暗的地下室,折磨学生。太宰腹诽着。疯子他见得多了,他自己也是,但疯得像道纶这样执着又披着医学外衣的,确实不多。
“假设真有灵魂,”太宰玩味道,“器皿哪来?一个跟你年龄相仿,容貌相似的女尸?”
道纶闻言,面上憾色一散,狡黠笑道:“看来我藏得还不错?我的异能,你们还不知道。”他边说边站起身,朝太宰伸出手,“直接展示给你看比较容易。”
太宰赖在草地上,眼斜斜睨着道纶伸来的手:“有关时空的消息呢?”
“边吃边说!”道纶手上用力,太宰力气不敌被硬生生从草地上拽了起来,“这次我可做好攻略了,准备的餐点,你一定爱吃!”
·
PEACE剧场。
蟹糕。
白瓷盘里,一块块银鱼似的精巧白色小方整齐罗列,旁边点缀着几根鲜嫩白芦笋。整个摆盘呈现出一种……五彩斑斓的白。
“尝尝!”道纶用银刀灵巧地挑起一块,稳稳放在太宰面前的餐碟里。也许该让他,外科医生,老狐狸和疯女人比拼一下谁开颅更快。
蟹肉入口即溶,软糯鲜美。太宰没说话,又往嘴里塞了一个。
“喜欢就好,”道纶在对面坐下,拉过金属餐车,滚轮在黑绒地毯上无声滑动,“上次我家厨子得知你不满意,可是痛定思痛,誓要做出让太宰君点头的料理呢。”
“替我谢谢大厨,”太宰吃得不亦乐乎,眉眼上翘,“但这么殷勤……该不会是没找到消息,想用这些收买我吧?”他抬眼,笑意盈盈。
“……”道纶倒酒的手一顿,后背徒生寒意。
“别紧张嘛,”太宰悠然道,“任何蛛丝马迹都可以哦。”
“……无畏舰。”道纶放下酒瓶,认真念出个名词。
“无畏舰?”太宰重复了一遍,眼里爆出兴味。他记得丘克给罗伊敛尸时提到过要把她的骨灰洒在舰上的花园里,她最喜欢在那儿晒太阳。
道纶松了口气:“我确实没能探听到关于‘操纵时空’的直接线索。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眼神笃定,“如果你要找的东西真的存在,它一定在那里。白鸽真正的核心,知道它存在的人,寥寥无几。”
“既然叫舰,” 太宰轻敲桌面,“我猜它没有固定地点,难觅踪迹?”
道纶点头默认。
“总有个大致范围吧?”太宰接着追问。
道纶摇头。
“……道纶,”太宰放下银叉。金属尖与瓷盘碰撞,叮当一声脆响在空寂的剧场回响。他深鸢色眼半阖,幽幽凝视:“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道纶沉默,眼却不闪不避,反而因被质疑而恼火睁大。
“噗!好啦。”太宰突地把面前的餐盘推开,双肘趴上桌,恢复了笑面,“无畏舰,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情报。但——”他头一歪,枕上手臂,“这点东西,不足以达成你想要的交易。”
想拉中也踏入这片泥潭?绝无可能。
道纶依旧沉默,深深看了太宰几秒,突地托起酒杯啜了一口,酒杯放下时,脸上已挂上轻松。
“不是说要给你展示我的异能吗?”他抬腕看表,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正好,时间到了。”
不等太宰反应,他屈指在桌面上看似随意地滑动了几下。
天色倏地暗了。
是全息荧屏启动,遮天蔽日。
两人顷刻间被笼罩在一片人造的幽蓝中。
而后,在那占据全部视野的巨幅荧幕上,清晰地映现出一张放大的脸。
苍白,无生机。
太宰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自己。
死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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