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要亲自进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城中高层,一时之间,各怀心思的几方势力都暂停了原本的活动,观望着穆卡达姆的反应。
入夜,侯赛因府中。
金纹帷幔下,一队赤足舞姬旋开缀满银铃的裙裾。乌德琴的乐声弥漫在室内,琉璃灯火在廊柱间摇曳,甜香混着水雾腾起。
侯赛因醉眼迷离地陷在织锦软枕里,举着手中酒杯,忽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高声朗道,“诸位!苏丹即将进城,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务必抓住时机,展示出我们的‘诚意’……”他话音最后拉长,嘴角上扬,带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坐在右手边的考伯不动声色的把酒喂给凑到近前的舞女,立刻用一种更加兴奋的语气接话道,“是啊,这苏丹一来,我们可就不用千辛万苦地去见城主了!鬼知道我们耽误了多少时间……”
此话一出,还保有几分清醒的人们顿时感到一阵凝滞。萨拉丁入城罢免穆卡达姆自然是好事,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侯赛因是想要取而代之,考伯这样回答,摆明了是不想站队,抬出最大的领袖来敷衍了事。
考伯状若未觉,一副醉态,接着说道,“幸好之前没有前往城主府上,等过了这半月——”随即像是察觉到不太对劲的气氛,猛然停下,呻吟一声,“侯赛因大人,实在抱歉……这美酒醉人,美酒醉人,刚才说的都是胡言乱语,不要放在心上……”
右手边一张熟悉的面孔立刻上前一步,是主管财政的官员法德尔,“侯赛因大人,莱斯不胜酒力,不如就请他先回房休息,避免耽误正事。”?侯赛因脸上喜悦略有消减,甚至带了几分愠色,闻言挥了挥手,法德尔会意,左右侍从上前架走了已经“不省人事”的考伯。待到他离开宴会厅,侯赛因彻底没了继续玩乐的兴致,留其余人在厅中放纵,自己则带着法德尔走到了露台上。
“这就是你给我介绍的人?”
侯赛因开口就是不饶人的质问,法德尔心里把面前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然而表面上只是陪笑,“大人,您看这确实是他经商有方,我们城中的贸易可离不开他们啊……”
侯赛因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我还要看他的脸色?好不容易走了个穆卡达姆,你又给我上赶着找了个新祖宗,你乐意供着?”
“不是……”法德尔心想,说的好像你不知道他们的重要性似的。自从几个月前,这支名为新月的商队突然开始售卖一种药剂,与他们之前涉足的粮食一样,都是稀缺的东西,而且经过他们暗中实验,这种汤药的疗效出奇的好,而且能对症下药,和之前无论什么病都是一种方子的本地医生截然不同。
好东西当然人人想要,只是这种药的运输过程高度保密,出售量也极为有限,没有进一步线索的情况下,想要明抢的地头蛇不约而同的选择观望,等待着真正的供货人出现。
法德尔心里这么想着,脑子一转,计上心头——“不如我们就让他和穆卡达姆见上一面,之前不是有消息传来,说他同意见面么?这见过面,谈了些什么,不还是由我们汇报给苏丹?到时候莱斯有口难辩,在这城中,也只能依附于我们。”
侯赛因此刻大脑在酒精的作用下也不甚清明,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要提防穆卡达姆获取那种“神药”的意图,只觉得他大难临头,见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总算你有些用处,好,就按你说的办。在苏丹进城之前,要把把柄攥在我们手中。”
考伯被架出门外,消失在侍从视野里,以一种酒鬼的姿态晃过几条街,观察过身边没有人监视,卸下了原本的伪装,推开新月商队在街上的一家门面,在黑暗中迅速换了一身衣服,从后门快速离开。
“你怎么知道会奏效?”
苏克冷不丁地开口,考伯早习惯了他尾随别人的习惯,也不惊讶,脚步没有半分紊乱,“对付一个蠢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以为自己是聪明人。越蠢,奏效的越快。”
苏克不语,按这个标准,侯赛因应该被九成以上的人打败了。
“说真的,穆卡达姆的警惕性不差,要不是他府上日夜有人严密巡逻,我们又人手不足,怎么会这么麻烦。”
考伯叹了口气,“而且还不能暴露这支商队的真相,不然尤金威胁要扒了我的皮,就连安托万都不愿意多给我几只效力微弱的药剂……”
苏克不着痕迹的侧身,躲过考伯靠过来的头,“有事直说。”
考伯动作一顿,语气恢复正常,“我记得你应该学过如何制作……”他最后的几个字压的很轻,苏克闻言眼神凌厉起来,“你想干什么?”
“放心。只是以防万一。难道你完全信任他?如果计划不成功呢?总要有……第二手准备。”
苏克抿唇,“即使失败,我们……”
“我说过,没有失败。”考伯拉住苏克的小臂,看着他罕见的纯黑色瞳孔,一字一顿地说。两个人站在狭窄的巷子里对峙,月光拉扯出长长的影子。
苏克没说话,轻轻一振手臂就脱离了考伯的钳制,“我需要考虑。”
考伯也不逼他,重新开始向前走,“你最好快点决定。”
“你要亲自去?!”
以太震惊之下,手上失了力道,本来乖乖趴在他怀里享受按摩的埃及大猫凄惨的叫了一声,以太下意识松手,它立刻站起来绕圈圈,喵喵的叫着,抗议主人的心不在焉。
鲍德温四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提出了多么冒险的想法,从书桌前起身,靠近以太坐着的沙发,把喵来喵去的宠物放到了地毯上,看着到处都是的猫毛,还是没有坐下。
“你见过考伯。在你眼里,他是什么样的人?”
以太忍住点开系统作弊的念头——自从命运点逐步上涨,他又解锁了几张友方阵营的卡牌。
“他城府很深,总是笑脸相迎,大概很会随机应变。”
回想了一番后,以太不得不承认,他能回忆起来的只有这些脸谱化的印象。看来以后还要多了解。
说完他期待的看向鲍德温四世,等待着他更深入的分析,同时默默点开了考伯的面板,想要验证鲍德温四世的说法,并不是质疑国王的能力,更像是纯粹的好奇。
好奇,他在识人上能走到哪一步。
鲍德温四世沉吟了一下,“对,也不对。除去你说的那些,他这个人很好懂。如果要我概括,也许是——不求无过,但求有功。”
以太看了一眼卡牌,显示出来的只有第一个能力词条
【一将功成万骨枯】
具体效果:不明
备注:成功是唯一的荣誉。
以太心服口服,再次认识到鲍德温四世的出众洞察力,拉着他的袖子,让对方不得不坐在他身旁,还欲盖弥彰似的补上一句,“抬头看你脖子会累。”随即话锋一转,“这和你要去哈贝克有什么关系?孤军深入,在萨拉丁眼底下铤而走险,为了什么?”
鲍德温四世先是伸手调整了一下以太身后滑落的靠枕,又从善如流地坐下,“他之前输给过我一次,所以答应为我办事,可他一贯不认同我的做法。之前都是在王国之内做事,这次远离国境,他一定不会按照我的命令行事……”
“你要去问责?”
以太睁大了眼睛,他以为考伯对鲍德温四世会是百分百忠诚。
鲍德温四世摇头,“我去带他安全回来。他的计划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吃一点苦头是好的,可不必拿生命作为代价。”
鲍德温四世说这些话时神定气闲,好像他不是要深入埃及腹地,而是去郊外打猎一样轻松。
在这样的气场下,没人能够说出质疑的话语,尤其是当说出这话的人已经在实践中证明了千百次他的正确。
但那是对于臣子的身份来说。
而这对以太并不完全适用。
他坐起身,握上对面人的手腕,固执的重复,“这不安全。”
即使他知道鲍德温四世已经独自经历了很多次险境,再糟也不会比的上蒙吉萨和萨拉丁迎面相撞;知道他17年的人生里从不缺乏这样的剑走偏锋,釜底抽薪;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好像所有人在他那里都无所遮掩,接受着平等的审视与保护。
“所以我会带你一起去。”
以太惊讶的抬眼,看见鲍德温四世笑了笑,“也让我依靠一下无所不能的神使大人吧。”
“考伯要是知道了这些,大概会对你又恨又爱的吧。”
“也许。”
“你是不是故意要让他再输给你一次?心服口服的那种?”
“……午餐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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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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