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一脚踏进主公府大门的时候,心里突然生出了忐忑。
或许也不是突然生出来,这忐忑从今早一直跟着他,只不过现在才猛然察觉忐忑紧张的心情已然超过了他马上要见到孙权的喜悦。
澜突然有点不想回去了,今天原本就只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出门看看县丞府那边的情况,似乎是不想回去面对,还特意在路上耽搁了一会,非要等到午饭之后才敢回来。
因为他实在不知回去见到孙权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澜十三岁来了孙家,到如今已经快十年了,他每日待在孙权身边如影随形,但从未做过什么逾矩的事,特别是当意识到自己喜欢孙权后,为了控制住这种不该有的想法,他强迫着自己离孙权远一些,再远一些,却又忍不住悄悄的跟着他,看着他,似乎心里才踏实。
澜觉得自己很蠢,非要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人,现下还对他做出了那种事,如果孙权责问,他该如何解释呢。
用那药没有解药当借口,说自己只是为了帮他缓解么?
孙权会相信他,大概也不会太过为难他,孙权一直对他非常依赖,似乎就是因为过分的依赖和信任,让昨晚的澜生出了那么一点点错觉,即使自己做了错事,还在心里期盼着或许孙权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呢。
其实孙权一直都是把自己当兄长来看,澜很清楚这一点。
他叹息一声,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最终还是踏进府门,朝着孙权所住的院子去。
左右要面对这一刻的。
孙权的院子锁着门,澜站在那里踌躇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有选择翻墙进去。
孙权大概是在无声的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找他了吧,他不会责罚澜,便选择了这种方式么?
澜宁愿孙权打他一顿出气。
他的卧房在孙权院子里,此刻卧房回不去,也不知还应该去哪里,总不能再跑去大街上转悠几个时辰。
于是澜干脆在离孙权院子最远的南院中挑了一间空房屋,叫来几个婢女给他收拾一下。
以后大概也不能经常跟在孙权身边了,澜倚靠在门框上叹息一声,殊不知此刻孙权早已经出了房门,随手招来一个婢女,询问她澜回来了没有。
婢女低着头:“澜大人申时回来的。”
“申时?”孙权这一下有些惊讶,澜已经回来有一会了啊,那为什么不来找他,难不成昨晚的事是澜迫不得已,是自己强迫的他?似乎记忆里面是有那么一段他抓着澜的手不放,一直喊难受,思及此,孙权耳朵尖红了些许。
但即便如此,在下面的不是自己么?澜躲着自己做什么?
“他现在在哪?”
“澜大人叫了几个人去收拾房间,说是以后要住在南院那边了。”
孙权的眉瞬间拧做一块,百思不得其解:“他住那里干什么?”
婢女摇摇头:“婢子不知。”
于是孙权风风火火的去了南院,果然看见澜正抱臂倚靠在一边,看着屋中的人忙活。
脚步声引得垂眸思索的澜微微抬头,发丝在风中扬起弧度,澜微微皱眉,看着一脸凶相步履匆匆的孙权。
“大人。”只迟疑了一瞬,澜便站直身体,恭敬的弯腰行礼,这疏离的动作再次刺激到了孙权,他忽然生出许多的委屈和不理解。
委屈澜为什么突然又不温柔,和昨夜判若两人,也不理解澜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呢,澜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自己改就是了。
孙权终于发了这两天以来最大的脾气,他吼着屋里面收拾扫洒的人,让他们全都滚出这间院子,直到最后只剩下他和澜。
孙权再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红着眼眶质问:“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前几日不理人就罢了,现在还要住到这里?若是你觉得这主公府住的不舒服,想离开大可以离开,一直躲着我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不想见我?”澜顿感奇怪。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见你!”孙权抹了一下眼睛,突然觉得很没面子,他竟然在这种时候哭了,紧接着又想起两人昨夜做的事,现在就好像在质问一个一夜**后不想负责任的渣男,面子更是直接掉在地上。
于是周遭再次陷入安静,两人谁都没有开口,澜不知如何回应,孙权却觉得对方是在躲避。
他咬咬牙,把今天早上想说的话全部咽回肚子里面,拔腿往外走。
“你爱住哪住哪,我再不管你。”
今天早上在房里时孙权细细思索过自己对澜的感情,他不是愚昧迟钝的人,从前想不明白,现下都已经做了最亲密的事,还想不明白的话,他才真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虽然不知道澜的想法,但是他在经过深思熟虑后确定了,自己是喜欢澜,那种喜欢和以前所认为的喜欢不一样。
从前他觉得自己大概会一直把澜当作家人,所以对他过度的依赖和信任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和奇怪,就连看见想要引诱自己的县丞千金时,莫名把两个人的外貌进行对比,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有些感情开始的时候悄无声息,暗地里缓慢滋长,因此从未让人察觉,一直把这经年的陪伴当作照顾和理所当然。
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把澜当作哥哥,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些感情不掺杂质。
其实这些东西早就变了模样。
孙权大概从没有想过澜会对此事有什么想法,既然喜欢,那便说清楚,搁置不管算怎么回事,但是当他听婢女说澜早早离开时,才忽然反应过来澜和他不一样。
那样冷淡又顺从他的一个人,大概自己让他做任何他不喜欢的事他也都会做的吧,所以昨夜他也是不愿意的么?澜向来对他百依百顺,是自己太任性了么?
孙权现在头昏脑胀,满脑子只剩下澜已经用行动拒绝了他,以后要住得离他远远的再也不同他来往这一个想法。
作孽啊,他当时到底为什么要赌气一般去县丞府赴宴。
这些想法充斥着他的大脑,他都还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便猜测着澜大概是非常厌恶这种事情,只觉得满心都只剩下难过和失落,因此完全没注意面前的假山,澜追上时已经赶不上,孙权一头撞在假山上,疼的眼泪直流。
澜怔愣了一会,便立马跑出去,满脸担忧,扶着孙权的下巴查看:“撞哪了?我看看。”
孙权顿了顿,没说话,低头看澜腰间的长剑和玉佩,那些东西,都是自己送给他的,澜把进入孙家的那一天作为生辰,每年生辰,孙权都会寻找各种稀奇玩意送给他。
澜一直都保管的很好,玉佩一直佩戴着,一把黑色长剑也从不离身,即使自己的父亲送给他别的宝剑,他也依旧只用这一把黑色长剑,其他东西更是好好的装在房间的箱子里收起来。
孙权暗暗的想,澜或许,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对他有着好感呢。
不然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难不成只是为了报答父亲对他的救命之恩么?
孙权刚刚亮起一点点的眼睛又再次暗下来。
澜却完全没注意到孙权的神情变化,拧眉看着他破了皮渗着血的额角,抓着他的手腕带他回了北院。
孙权没了刚才的脾气,乖巧的模样像极了昨夜在床上的样子,只有澜把他弄的疼了才会轻声抽泣。
澜从婢女手中接过一堆瓶瓶罐罐,让人走了,自己帮孙权上药。
虽然当了这么几年的主公,府中和军营上上下下的事物都要经过孙权的手,但他不过十九的年岁,在澜面前总会显现出那么一点小孩心性,这会刚吼完人掉了面子,即使澜蹲在面前,捧着他的面颊轻柔的给他上药,他也执拗的别过眼睛,不看对方。
澜有些束手无策,孙权平日很好哄,说一两句好听话就行,但是现下这样的,澜实在不知该怎样开口。
是该直接表达,还是委婉的问对方心中的想法,还有刚才的那句,从未说过不想见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思绪飘远,澜手上的动作不自觉重了一点,孙权“嘶”了一声,把澜的思绪扯了回来,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药,朝孙权的伤口上吹了吹。
“很疼么?”
孙权嘴巴开合,踌躇了一会,瘪了瘪嘴:“不疼。”
嘴巴可真硬啊,澜有些无奈,昨晚躺在身下的人哪里都是软的,还会甜甜的叫哥哥。
“还难受么?”
孙权低头不看他,闻言有些茫然的抬头,反应了一会,脸色猛的爆红,往后蹭了一下,大吼:“你问这个干什么!”
虽然问出这句话确实有几分羞耻,但这是澜下意识的反应,没经过思索便问出了口,不知孙权为何有这样大的反应。
“我找不到解药,只能那样帮你。”
澜说的诚恳,跪坐在孙权面前,墨蓝眼瞳像寂静的湖泊,孙权是扔在湖泊中的石子,引起涟漪的唯一。
孙权很明白澜在说什么,但是他现在还不知道澜为何要搬到外面,没有解释,心里就还是憋着气,他别过头看窗外,半晌,“哦”了一声。
刚才反应那么大,现在却又只有一句“哦”,澜有些不明白,但还是这么跪坐着,既不往前,也不退后,和孙权放在一侧的手离得极近,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碰到他。
但澜没再逾矩了,他低下头继续解释:“你锁着门,我以为……你不愿意见我,我不是有意那样做,郎中说,若是不能缓解,你会因为……”澜顿了顿,没把那些词说出来。
孙权愣住,缓慢把头转回来看着澜,想到了昨夜的种种。
澜应该没有不愿意,他抱着自己的时候,心跳声甚至超过了自己,就好像在他的耳边跳动,那些脸红心跳的事情,那些真实存在的肌肤相亲,若不是没有半点倾心,怎会愿意如此呢。
“我……”
孙权咬咬牙,好不容易听到澜说这么多话,他这一次一定要问清楚。
“那你早上,把我一个人丢床上干什么去了?”
澜愣了愣,实在是孙权的形容太过露骨,让澜都有些没想到,反应一会才解释:“我出门,去县丞府那边看了看。”
“去了那么久?”孙权有些不相信。
澜直视着孙权,没什么表情,嗓音却温温柔柔:“嗯,后面打算去朝凤楼给你买你爱吃的点心,但是朝凤楼没开门。”
“为什么要给我买我爱吃的点心。”
“你昨夜一直说难受,一直说要吃朝凤楼的云片糕。”
孙权皱眉:“我是问你这个么?我是问……”
“因为我心悦你。”
抱歉久等了,大概还有一章就完结啦[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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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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