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费勒抱着长有龙尾的孩子,在侍卫的诧异注视下,重新步入青金石宫。
他们一路走入收拾好的寝殿,侍从们已经烧好了热水,将浴池灌注得热气蒸腾,就等着奈费勒大人回宫,能够洗去一身疲乏。
但现在,奈费勒得洗干净这个孩子。
黑魔法烧得浓稠的灰黑,纠缠着孩子漆黑的乱发,褐色稚嫩的身躯,满是黏糊糊的污渍,散发着古怪的味道。
浴池浮起浓重的香精气息,混杂着这股怪味,变为了另一种硝烟弥漫的硫磺味儿。
刺鼻得呛人。
奈费勒放下他,试图为他脱去外袍。
他细嫩的手指却抓紧了大氅,丝毫不肯松开。
奈费勒想,也许这就像是破壳的雏鸟,将大氅当作了所有物,不愿脱去戒备的外衣。
他耐心哄劝:
“不要怕,我不会抢走它。”
可惜,回应他的是那双竖瞳警觉的敌视。
孩子甚至默不作声,悄悄将露在袍子外的尾巴蜷起来,缩进了厚实的大氅里,恨不得整个人裹好安眠。
奈费勒有些愣神。
这像极了阿尔图曾经累到困倦,连澡都不洗,蜷缩进睡袍里耍赖的模样。
他尝试呼唤:“阿尔图?”
宽厚的大氅闷闷的传出一句:“我不要洗。”
“不行。”奈费勒笑着否决,和否决阿尔图那些荒谬提议一模一样。
他从不会让他的陛下,这么脏兮兮的回宫,又脏兮兮的睡过去。
得洗澡。
既然作了决定,奈费勒也不再盯着那团裹起来的黑色大氅,而是伸手解开了自己的领扣。
他脱去内衫,露出深陷的锁骨、消瘦胸膛。
浴池稍显暗淡的光影,在他莹白的肩膀打出柔和的暗色,仿佛是一截月光打磨过的暖玉,细腻温润,引得大氅开了一条缝隙,悄悄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
奈费勒手腕上的黄金饰品,随着宽衣的动作,发出清脆响动,如同玉石撞上了池沿,再固执的龙,都会被深深吸引。
可惜,他的君王太年幼,警觉性太强。
仍是裹着大氅,只看不动。
奈费勒笑了笑,故意冲着那一道小缝,展示了他修长的手指上,昂贵的宝石戒指。
也许龙会喜欢这个。
祖母绿的光泽,被热气氤氲出惑人的色彩。
大氅的缝隙开得更大,亮起了一双金灿灿的竖瞳。
果然。
奈费勒嘴角微扬,逗孩子似的,一点一点摘去戒指,那双竖瞳就一眨不眨地盯着。
他也不急,逐一脱下手腕的金饰、遮羞的布料,身体在蒸腾的热气中如玉一般泛着冷冽的色泽,那双好奇的眼睛已经彻底无法挪开视线,看得入神。
奈费勒向他摊开掌心那枚宝石幽绿的戒指。
“你想要这个吗?”
一声询问,小龙迫切的从躲藏的大氅里伸出手,奈费勒趁势抓住他的手腕,像无数次为阿尔图宽衣一般,剥出了里面褐色的身体。
孩子惊恐万分地挣扎,“你要做什么!你这个变态!”
奈费勒笑出声。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愉快的挨骂。
不过骂也没用。
帝国的维齐尔大人,屈尊纡贵的抱起年幼的君王,往浴池走去。
热水漫过小腿、没过下肢,终于“哗啦哗啦”的浸润了君王的尾巴和整个身子。
“啊啊啊啊!”
孩子像是遭受热水袭击,如同即将溺毙的雏鸟般尖叫。
可惜奈费勒丝毫不会怜悯他,抱着这团费劲挣扎着往上攀爬的小崽子,往池水里一摁——
整个脏兮兮的身体,连带着那条可怜蜷缩的龙尾巴,都浸泡在了池水中。
戒指也不想了,白玉也不看了,只能依靠搭在奈费勒脖颈的手臂,寻求唯一活路。
“哈哈。”
奈费勒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快乐,他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仔细拿过毛巾擦拭孩子身上每一寸污渍。
“放松些,陛下,臣只是想为您沐浴。”
就算是瘦弱的文臣,对付一个孩子,绰绰有余。
久违的率兵复仇之后,他也是一身疲乏,精神却极为亢奋。
他的君王实在是太小、太年幼了。
即使他的动作足够轻柔,也能够感受到毛巾擦过身体时,孩子的惊恐颤抖。
那些黑色的、灰色的、黏稠的、坚硬的污渍,万幸没有在小龙身上留下伤口。
额间被乱发覆盖的太阳,终于清晰完整的展现在他眼前。
一片一片龙鳞仿佛琉璃般刻下痕迹,隐隐闪着亮光。
奈费勒无比想要亲吻这道太阳纹,又在孩子羞愤的挣扎中,无声叹气。
他想,也许是阿尔图死后触发了不为人知的黑魔法,变回了一个孩子。
或者说……
一条小龙?
那些羞愤、害怕、不安的神色,奈费勒从未在阿尔图这个混蛋脸上见过。
竟然在一个像极了他的孩子脸上看了个清楚。
在确定热水不会烧灼他,不会伤害他之后,小龙困倦的半闭了眼睛。
手臂仍是固执的揽住奈费勒的脖子,以防自己沉入水中。
擦洗身体,小龙战战兢兢的顺从。
然而,奈费勒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想给他好好洗洗头上的一缕一缕脏发,简直是一场大战。
奈费勒往他头上舀水。
“滚开!”
小龙尾巴摇摆,手掌推拒,差点摔进水池。
奈费勒给他脏发抹上皂粉。
“不要!”
小龙双脚乱踢,奈费勒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摁住这小崽子扑腾的四肢。
奈费勒见他乱发裹着洗浴泡泡,抗拒着要逃跑的模样,滑稽又可怜,不禁柔声哄劝:
“好了好了,不洗了……我帮你擦干净泡沫就好。”
说着,他手伸了过去,试图快速的为陛下冲洗干净。
谁知,手指擦过头顶小小的凸起,指腹感受到鳞片般的柔软触感。
奈费勒下意识摩挲,还在想:这是什么?
小龙浑身过了电一样僵在原地,不吵不闹不挣扎了。
“呜呜……呜……”
他发出稚嫩的呜咽,仿佛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儿,蜷缩在奈费勒的怀里,终于老实了下来。
奈费勒垂眸一看,藏在头顶两侧头发里的凸起,像是冒出头皮的柔软小包,偏偏有着黑色的软鳞。
如同暴躁小龙的脾气控制器似的,奈费勒稍稍一摸,小崽子就浑身一颤,失去了所有力气。
这位置……这模样……
难道这是龙角?
奈费勒一边觉得新奇,一边借着摩挲龙角的空档,仔仔细细洗干净了崽子的脑袋。
战战兢兢的小龙,终于变成了干干净净的小龙。
奈费勒赞许道:倒是挺好用的。
实用主义奈费勒,手指摩挲稚嫩龙角,终于服侍他的君王安安稳稳的沐浴。
直到确定小龙没有受伤,奈费勒才抱着他起身,拿过了一旁浴袍,将累瘫了的崽子裹得严严实实。
小龙半睁半寐,已经没有精神再闹。
顺从又乖巧的从奈费勒怀里,躺入寝宫的软床。
奈费勒只披了一件薄衫,坐在床沿。
他清楚许多事务等待他去处理,更清楚阿迪莱与将军们要他的解释。
可他仍是坐在那儿,凝视着小龙困倦的睡颜。
“阿尔图。”
四下无人,奈费勒终于能够伸手,摩挲着熟悉的太阳纹,呼唤朝思暮想的名字。
那是他亲手画出的太阳纹路,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额间会纹上这般至高伟大、无可取代的耀眼太阳。
属于他的太阳。
“阿尔图……”
奈费勒手指轻轻抚过太阳纹旁的黑发。
那双竖瞳如猫儿眼般睁开,变为了夜间的浑圆。
“谁是阿尔图?”他轻声问。
“您。”奈费勒说。
小龙似乎接受了这个名字,“你又是谁?”
“奈费勒。”
奈费勒轻轻吻上额间金色的纹路,笃信他的太阳重返人间。
“陛下,臣是您的维齐尔,奈费勒。”
直到阿尔图沉入睡梦,奈费勒才起身拿过外袍,简单裹上。
走出寝宫,果不其然的见到了阿迪莱与众多将领。
奈费勒只道:“阿迪莱大人,您与您的家族最为了解龙,请您为我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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