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十一月。
庭院里枫叶如火，小空已经长成一只威风凛凛、毛发蓬松的金色大狗，跑动起来像一团滚动的阳光。迹部景吾的电话带来了新的消息，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压抑不住的兴奋。
“U-17训练营？”我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看着小空在院子里追逐一片飘落的枫叶。
“嗯。”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隐约有击球和奔跑的嘈杂，“日本最强的初中生队伍都被召集了，封闭式训练，两个月。冰帝的正选都在名单里。”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到十二月末大赛结束前，可能……联系会不太方便。”
“知道了。”我应道，指尖无意识地卷着电话线，“好好训练。”
“当然！”他的声音瞬间昂扬起来，带着属于冰帝帝王的绝对自信，“等着看本大爷站上世界级的舞台吧！”
随后的日子里，我在他的口中见识到了训练营的生活。
地狱般的训练量，那些怪物般的高中生前辈，立海大真田那家伙又进化了，青学那个一年级小鬼头越前龙马依旧嚣张得让人手痒……
少年鲜活的声音，驱散了深秋的凉意。
日子在忙碌和等待中滑过。封闭训练营的管理极其严格，但迹部总有办法，每周固定的时间，视频通话的请求会准时亮起。
手机屏幕亮起，接通。
一张汗湿却神采飞扬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银灰色的短发似乎又短了些，衬得下颌线更加凌厉。汗水沿着脖颈滑落，没入运动衫的领口，麦色的皮肤在训练营的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仅仅几周，他眉宇间的青涩似乎被磨去了不少，眼神更加深邃锐利，像出鞘的利刃，带着一种经过淬炼后的、沉稳的锋芒。肉眼可见的成长和越发迫人的帅气。
“怎么样，队长大人？”我挑眉，看着屏幕里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他之前得意洋洋地宣布自己成为了初中生代表队的队长。
“哼，”他下巴微扬，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理所当然，“除了本大爷，还有谁配得上这个位置？” 那副臭屁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
“汪汪！” 巨大的金色脑袋突然挤进镜头，湿漉漉的黑鼻子几乎要贴到屏幕上。
是小空。
它听到迹部的声音就兴奋得不行，拼命往我怀里拱，大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喉咙里发出撒娇的呜咽。
“小空！别闹！”我哭笑不得地按住它毛茸茸的大脑袋，试图把它推开一点。
“啧，这家伙又胖了？”迹部的声音带着笑意从屏幕里传来，“看来你把它喂得太好了。”
“汪！”小空像是听懂了，对着屏幕不满地叫了一声，又努力把脑袋往镜头前凑，伸出粉红的舌头想去舔屏幕里的迹部。
“喂喂喂！脏死了！别舔屏幕！”迹部在那边“嫌弃”地叫起来，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一人一狗隔着屏幕“互动”，幼稚又温馨。
这样的视频通话多了几次，迹部那边背景里开始出现一些“不和谐”的音符。
一次通话正到一半，迹部在跟我分析一个难缠的高中生对手的打法。
突然，一个火红的脑袋猛地从迹部肩膀后面冒出来，向日岳人那张娃娃脸上写满了八卦和兴奋：“哇哦！迹部！又在跟‘神秘人’视频！”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是不是传说中的女朋友？！” 他一边嚷嚷一边试图把脸怼到镜头前。
“向日岳人！”迹部瞬间黑了脸，一把将那颗碍事的红脑袋推开，声音带着威胁，“绕场二十圈！立刻！马上！”
“啊？！不要啊迹部！我错了我错了！”向日哀嚎着被无情地推出了镜头范围。
忍足推着眼镜，慢悠悠地晃进镜头边缘，关西腔带着看戏的悠然：“哎呀呀，看来我们冰帝的帝王，也有被‘家事’困扰的时候啊？”
“每周这个点雷打不动地消失……啧啧，很难不让人联想啊。” 镜片后的目光精准地扫过屏幕这边抱着狗的我，带着促狭的笑意。
“忍足。”迹部额角青筋跳了跳。
“嗨嗨，我这就去监督岳人跑圈。”忍足从善如流地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离开前还不忘对着镜头这边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神秘人，训练营的‘望夫石’就拜托你多安慰了。”
说完迅速溜走。
“忍足侑士！训练量翻倍！”迹部恼羞成怒的低吼被忍足关在门外。
屏幕这边，我看着迹部那张难得显出窘迫又强装镇定的俊脸，再看看怀里还在努力往屏幕上蹭口水的小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深秋的寒意，似乎都被这隔着屏幕的喧闹和少年人藏不住的爱意驱散了。
屏幕那头，迹部看着我笑，漾开无奈又纵容的暖意，耳根在灯光下悄悄染上了一抹薄红。
十二月凛冽的风裹着海水的咸腥扑面而来，冲绳的阳光却慷慨地洒下暖意。
修学旅行的巴士停在蔚蓝海岸边，车门一开，我和田中理惠就像两只挣脱牢笼的鸟，尖叫着冲向细软的白沙和澄澈的海浪。
“大海！涟漪！是大海啊！”田中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赤脚踩在微凉的海水里，溅起一片晶莹的水花。海风扬起我们的发丝和裙摆，阳光落在皮肤上，暖洋洋的。
长这么大，第一次真正站在海边，那种辽阔无垠带来的自由感，让胸腔里都灌满了带着咸味的喜悦。
迹部他们U-17的海外合宿地似乎也在海边。
昨晚视频时，背景里隐约能听到海浪声。他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说他们那边的海景如何壮丽，训练如何艰苦又充实。
我当时只顾着兴奋地收拾泳衣和防晒霜，嗯嗯啊啊地应着，心思早就飞到了冲绳的碧海蓝天。
山本美咲这次没来参加修学旅行。听说是山本家最近生意上遇到些“小麻烦”，她父亲焦头烂额，她自然也没了玩乐的心思。
这消息让我嘴角忍不住上扬几分。
少了只嗡嗡叫的苍蝇，连海风都更清新了。
我和田中换上泳衣，在浅滩追逐打闹，笑声被海风送得很远。就在我弯腰去捡一个被海浪冲上来的贝壳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忍足侑士发来的视频请求？
我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接通。
屏幕晃了晃，稳定下来。
镜头里出现的不是忍足那张带着关西腔笑意的脸，而是一片金黄的沙滩，以及沙滩上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正做着拉伸运动的颀长身影。
迹部景吾。
他只穿着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汗水顺着他宽阔的肩膀、紧实的背肌线条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蜜糖般的光泽。
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侧脸的轮廓在强烈的光线下显得越发立体深邃，如同精心雕琢的塑像。他正专注地活动着手腕脚踝，动作间充满了力量感和流畅的美感，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被偷拍。
“喏，雾山，”忍足带笑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压得很低，带着看戏的促狭，“实时转播，不用谢。看看这位走到哪儿都自带聚光灯的华丽生物，啧啧，这杀伤力……”
镜头适时地扫过周围。
果然，不远处的遮阳伞下，几个穿着比基尼的金发白人女孩正凑在一起，目光灼灼地盯着迹部，兴奋地低声议论着什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兴趣。
这家伙……我暗自腹诽，真是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制造机。
“嗯，看到了。”我对着屏幕，语气平淡无波，甚至还带着点客观评价的口吻，“身材保持得不错，拉伸姿势也很标准。”
“忍足君，偷拍技术有待提高，镜头有点晃。”
“……”屏幕那边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忍足憋不住的低笑，“你这反应……真是绝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镜头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大概是迹部发现他了。
我果断地按下了挂断键。
世界清静了。
我若无其事地把手机塞回防水袋，继续和田中在浅水里扑腾。
U-17合宿地的沙滩上。
迹部景吾皱着眉，一把夺过忍足试图藏起来的手机：“忍足侑士！你在搞什么鬼？”
“没什么没什么，”忍足推着眼镜，笑得一脸无辜，“就是让雾山也欣赏一下我们训练营的‘优质海景’而已。”
迹部额角跳了跳，刚想发作，他自己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田中理惠发来的视频请求。
他疑惑地蹙眉，田中怎么会突然找他？
但还是走到旁边的休息椅坐下，接通了视频。
“迹部大人！下午好！”田中元气满满的声音传出来，镜头晃得厉害，背景是嘈杂的海浪声和欢笑声。
“什么事？”迹部的声音带着训练后的微哑。
“嘿嘿，没什么大事，就是……”田中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给您送点美景！看好了哦！”
镜头猛地一转，不再对着田中的脸，而是对准了远处海边嬉戏的身影。
迹部的呼吸，在看清画面的瞬间，猛地一窒！
是雾山隐。
她穿着一套设计简约却勾勒出惊人曲线的宝蓝色比基尼。
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修长的脖颈，线条优美的肩背，纤细却充满力量感的腰肢，还有那双笔直的长腿，每一寸都完美得惊心动魄。
她正背对着镜头，弯腰在浅水里摸索着什么，海藻般的长发被海风吹拂，露出光洁的后颈和漂亮的蝴蝶骨。细沙沾在她的小腿上，水珠顺着光滑的肌肤滚落。
下一秒，一个调皮的浪头涌来，打湿了她的后背。
水珠顺着她光滑的脊背滑落，更有一缕调皮的水线，顺着那纤细的腰窝，隐没在比基尼泳裤的边缘，勾勒出令人血脉偾张的饱满弧度……
“啪嗒！”
迹部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绷断了，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
“哇哦！迹部！你看什么好东西呢？我也要看！”忍足好奇的脑袋凑了过来。
迹部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反应快得惊人。
他猛地将手机屏幕扣在自己胸口，另一只手抓起旁边椅子上搭着的白色大毛巾，“唰”地一下盖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发麻。血液似乎都涌向了不该涌的地方，脸颊和耳朵烫得惊人。
屏幕还紧紧捂在胸口，仿佛能隔着手机壳感受到刚才画面里那惊心动魄的美丽带来的灼热冲击力。
“喂喂喂！迹部！太不够意思了吧！”忍足不满地嚷嚷。
就在这时，忍足的目光落在了迹部脸上，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瞪大，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声音陡然拔高：
“迹部！你……你流鼻血了？！”
迹部下意识地抬手一抹——指尖果然沾上了一抹刺目的鲜红！
轰——！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比任何一场比赛失利都更让他无地自容！
“闭嘴！”迹部低吼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像一颗被点燃的炮弹般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手死死捂着鼻子，一手还攥着那盖在腿上的毛巾，拔腿就朝休息室的方向狂奔。
那背影，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狼狈和惊慌。
冲进休息室，用冷水拍着额头和后颈，好不容易才止住那丢人丢到太平洋的鼻血。迹部看着镜子里自己通红的耳朵和狼狈的模样，懊恼地低咒一声。
他拿出手机，指尖带着点颤抖，飞快地给田中理惠发信息。
【迹部景吾】：照片视频，发给我，全部。
【田中理惠】：[震惊.jpg] 迹部大人！您……您要这个干嘛？
【迹部景吾】：条件随你开。
【田中理惠】：……[捂嘴笑.jpg] 了解！迹部大人威武！(PS：看在您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多拍几张！保证高清□□！)
冲绳的夜晚，海风带着凉意。
我洗完澡，穿着舒适的睡衣坐在酒店阳台，看着远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手机响起，是迹部的视频请求。
接通。
屏幕里是他刚洗完澡的样子，发丝湿漉漉地搭在额前，穿着简单的T恤，背景是训练营宿舍。
只是他的脸颊和耳朵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可疑的红晕，眼神也有些飘忽，不敢直视镜头。
“咳……玩得开心吗？”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许多。
“嗯！很开心！”我笑着点头，海边的兴奋劲还没完全褪去，“冲绳的海好蓝，沙子好软！就是……”
“就是什么？”迹部立刻追问。
“就是明天不知道穿什么好。”我随口抱怨，“带的漂亮泳衣太少了……”
“泳衣不用穿了！”迹部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随即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掩饰性地咳嗽一声，放软了声音，“那个……本大爷让人给你送了套新衣服过去，明天……明天穿那个。”
“新衣服？”我疑惑，“什么衣服？”
“嗯……就是……”迹部眼神飘得更厉害了，“T恤……和沙滩裤。比较……方便活动。”
“什么？！”我瞬间瞪大眼睛，不满地抗议，“谁去沙滩玩穿T恤和沙滩裤啊！迹部景吾你什么审美？”
“反正……不许再穿泳衣！”迹部有些恼羞成怒，声音又绷紧了，耳根的红晕似乎更深了，“听话！明天就穿那个！”
说完，他似乎怕我再反驳，匆匆找了个训练营还有事的借口，挂断了视频。
我看着黑掉的屏幕，又好气又好笑。
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神经？
带着满腹疑惑，我顺手刷了下为了迹部景吾而下载的INS。
特别关注那一栏，迹部景吾的头像刚刚更新了一条状态。
没有配图。
只有一行文字：
“世界的水都会重逢，北冰洋与尼罗河会在湿云中交融。”
我盯着那句诗，怔了几秒，果然，底下的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
【忍足侑士】：[点烟.jpg] 队长，注意身体，多喝凉茶。
【向日岳人】：？？？队长被盗号了？！这说的啥？
【宍户亮】：……迹部这家伙，又在搞什么文艺？
【凤长太郎】：这是黑塞的《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很有意境！
【桦地崇弘】：USU。
我放下手机，走到阳台边，海风带着凉意拂过发烫的脸颊。看着远处月光下奔涌不息的海浪，仿佛看到了大洋彼岸，另一片海岸线上，那个同样被海水环绕着的、别扭又霸道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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