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仿生人倒反天罡预备约谈前上司。」
「亲口」、「底特律」……
这些字眼让太宰不由得蹙起眉。世上再没有人比他和中也更笃定，兰波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殒命。
那场战斗里，兰波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绝无可能用假死来脱身。何况与未露面的魏尔伦不同，当年太宰自始至终都在场，确认没有任何端倪。
可现在却告诉他，兰波现身于美国密歇根州东南部的那座城市，还委托沈庭榆前来横滨解决魏尔伦的事而非亲自出面——这无论怎么想都说不通。毕竟，单从兰波刻意隐瞒魏尔伦存活的消息来看，就足以见得他对魏尔伦的保护欲有多强烈。
倘若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真的降临，兰波尚在人世，那么哪怕他已虚弱到只剩最后一口气，也定会亲自奔赴横滨。
或许……
狭长的眼睫遮住眼底的晦涩，太宰被沈庭榆拉着走，像是秋游结伴出行的初高中生那样。这里万籁俱寂，唯独顶棚埋伏的灯带散发着幽微冷光，为他们照明前路。
他们已经离开仿生精密器械制造区，略过人工器官培养与测试间，被食金巨龙吞进腹中的猎宝者那样持续深入着。
偌大的实验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和堆不太聪明的AI区管，太宰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视线掠过位于留白区大厅中央的仿生人组装机械臂，突然问道：
“小榆，说起来有件事很奇怪啊，拥有这间实验室的你，明明不需要在地下医院里做事才对吧——毕竟无论是材料还是器皿，这里称得上应有尽有。”
太宰没再追问兰波的事。
太清楚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免费的情报吐露完就要开始‘收费’了，沈庭榆这人简直是个活脱脱的色鬼，拐着弯儿贴他。
太宰弯弯眉眼，没事，他换个话题。
沈庭榆：！！！
没想到被他这么问，沈庭榆像是被人提溜住后颈的炸毛猫那样，面上第一次流露出点沉重惊惶来，具体表现为眼弧张圆了几毫米，嘴角下抿几个像素点。
要不是太宰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还真发现不了。
哦呀？
太宰挑起眉，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沈庭榆，少女眼神飘忽不定片刻，语气难得缥缈：“猫猫，可以换个问题吗？”
“小榆不想回答呀？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为难呢……”太宰的声音甜滋滋地，温柔又贴心：“欸，但是不可以。”
他看见沈庭榆撇下嘴，似乎有点悲伤，唇瓣不情愿地翕动着。
【△：诚恳。
□：欺瞒。】
【△：诚恳。←】
“我不记得有这所实验室。”沈庭榆蔫吧地说，根据之前的信号检测和RA9先前发来的精准定位，兰波的手记和量子电池都放在办公室，她一边带着太宰七拐八拐一边语气沉痛：“营养液舱、人造肢体，很多材料在这里都异常稀有珍贵，我醒来的时候很……”
说到这里，她哽住须臾，随后面无表情地把那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穷。”
太宰：……
虽然隐隐清楚不会是什么不可言述的理由，但这个原因还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只要想，沈庭榆绝无可能差钱。
“猫猫，别担心，现在不穷了。”
见他神色复杂，沈庭榆赶忙解释。
言下之意，养得起你。
太宰：。
重点是这个吗。
像是怕他不信，沈庭榆又补一句，“我现在很有钱。”
可不吗，太宰想。
你那要钱的架势就差把港口黑手党搬空了，电话里，森鸥外委婉期望他劝劝沈庭榆省着点要钱的时候听着都快哭出来了。
“……小榆为什么要制作这些东西呢？对于仿生人而言，有没有这些东西都是无所谓的不是吗？还是说，这是解决魏尔伦所必要的前置物品？”
身前的沈庭榆脚步蓦地顿住，太宰顺势探出头，望向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间办公室，和别的地区比，这间办公室就显得太过狭小粗陋了，连门都是胡桃木制作的，而非什么高科技合金。
“我也不知道。”
五指旋动门把，一声轻细的“咚”在这空间里清晰回荡：门，被锁上了。
身上没带铁丝，沈庭榆刚想摆手叫太宰后退些，就被细长晶亮的事物晃下眼，太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两根铁丝，相当自然地递给她，那态度自然的就像是吃饭时给谁双筷子一样。
沈庭榆眨眨眼，没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指尖捻起被磨得发亮的细铁丝，把另一端弯出个微小的勾。
沈庭榆拇指和食指捏着铁丝探进锁孔，手腕微沉，指尖传来金属齿牙的阻滞感。
“咔哒”一声轻响，铁丝前端似乎勾住了什么，沈庭榆忽然手腕一旋，同时用另一根更细的铁丝往锁芯深处顶了顶。太宰听着锁孔里传来一连串细碎的摩擦声，如同小虫子在树洞里面簌簌转动。
锁舌弹回，门开了。
沈庭榆抽出铁丝，把微微变形的尾端碾平，刚想推开屋门。
一只手擦过耳侧，带着轻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攥住了门板。她转过身，发顶的灯带莫名暗了几分。太宰治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鸢色眼眸被发影半遮，情绪难辨。
“有趣的开.锁.技.巧，小榆，你是从哪里学会的呢？”太宰的声音轻飘飘地，带着些莫名的凉气，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呼吸交缠。
“熟悉的手法、这样的既视感……真让人瞠目结舌。我刚才差点以为，是我自己在开锁呢。”
太宰没再靠近，却也没退开，目光落在沈庭榆脸上，捕捉侦查着她面上的所有情绪，又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意图将沈庭榆所有的退路都封得严严实实。
“那枚戒指是谁给你的？又有什么含义呢～开玩笑的，我并不好奇。”
太宰浅笑着问，鼻尖几乎擦过沈庭榆的面颊，“只是小榆啊，如果你是把我看做谁的替身，所以才做出这些行径的话……”
像忍耐到临界点的毒蛇正嘶嘶吐信，太宰微微歪着头，几缕鸦黑发丝垂落在眉前。他脸上明明挂着笑，语气却冷得像冰，一字一句地吐出了这句话：“那稍微…有点恶心喔？”
完全不理会周遭压抑的气场，沈庭榆直接抬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啃上太宰的唇，舔舐那其上的纹路，随后用牙尖轻轻噬咬碾弄着那两瓣染着水光的粉红软肉。
手腕被钳住、被迫中断施法的太宰：……
他被亲的嘴有些痛，又有些痒，恍然明白这人是在报复自己上次咬她这件事，以及——沈庭榆因他这些话而在古怪地愉快着。
“我的戒指是商场里随便买的，因为很漂亮，所以喜欢，但是它被黑头发的人捡走了，我很难过。”
沈庭榆对待他的态度，像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骤然捡到宝贝，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喜欢似的。那双眼睛里好像能跳出星星，太宰不自然别开脸，想躲开往心脏里跳的星星。
沈庭榆捧着他的脸，力道轻得仿佛托着一朵易碎的玫瑰。她神情郑重而肃穆，宛如在对谁许下最虔诚的誓言一般：
“「太宰治」是名为「沈庭榆」的存在，唯一爱恋的人类，只有你。”
“猫猫，我的模块中储存着三百种开锁方式。我用那种仅是因为那是最快而简洁的，而且和你的手法并不完全一样不是吗？我看见过你开锁的模样。”
鸢色的瞳孔微微一缩，太宰没有回应这句话，他安静地听着沈庭榆雀跃道：
“只是为完成任务情报的话，怎样都无所谓才对。可你在试探我呀，你在意这个问题了。”
“糟糕啦，猫猫你——”
她如此说着，语气里满是笃定，仿佛巫师念出了某种不容置疑的魔咒：
“你开始在意我了。”
＊
办公室里东西少的可怜，除去一方木桌上被摆放得相当整齐，浑身散发着「快来拿我呀」意味的两块电池和兰波的手记外，什么都没有。
沈庭榆粗粗翻看遍兰波的手记录入讯息，把它递给太宰，随后返回留白区大厅换电池去了。
泛黄的纸页仿佛轻碰既碎，太宰轻轻翻阅着，整理思绪，可惜兰波就像卡得一手好文的文章作者一样，偏偏把最重要的部分撕毁掩藏掉。
是为了保护魏尔伦呢……话说小榆的话，她会知道吗？
太宰更倾向于沈庭榆知道，兰波会告诉她。
“另外一个世界吗……”
他低声呐喃。
这或许是件惊世骇俗的事情，足够异能特务科的大人们连夜开数百次唾沫横飞的会议，然而太宰心中只有一片风轻云淡。
见微知著，他敏锐捕捉到那个世界绝不安稳祥和，仅仅从沈庭榆身上便能闻嗅出潜藏的动荡气息，较横滨而言，就有过之而无不及。
智械危机。
如同粘稠的蛛网困住蝴蝶，太宰轻拢五指，合十手记。
「你开始在意我了。」
“哎呀～造成这种误解可真伤脑筋了，不过是蜂蜜陷阱而已啦，笨蛋才会真的信呢。”
顺手把手记塞进怀里，太宰懒洋洋打个哈欠，准备去找小仿生人看看她换没换完电池。
涉及这种**的事情就算了，他可没有看谁被拆解重组的癖好，何况就从实验台里散落的各种义肢也能构想出那种场景。
绝对很掉san。
看来RA9当初就是在这里重构身体，然后失去记忆成为沈庭榆的。
太宰溜溜达达闲庭散步，自在的和逛自家后花园没什么区别，角落监控里的摄像头们像是活物一样跟着他动作，他懒得理会，就当没看见。
这九年间她究竟都在做些什么？为什么迟迟没有露面——
细致的机械声打断他的思绪，角落里，一块墙壁突兀地凹陷，形成扇门，无声地邀请他进去。
太宰挑了下眉，
这是什么？
身形微动，他刚抬步走过去，肩膀就被人突然按住。
“回去了。”
神出鬼没的沈庭榆，平静地按住他的肩膀，视线直直打进那扇门里，那眼神和怕里面有东西跳出来给他们吃了似的。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去我以前就业的医院找个人，然后买菜回家吃饭。”
“这里就这样不管啦？”
察觉到按住自己肩膀的力度不小，太宰意味深长地耸耸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跃跃欲试。
“我把实验室权限改了，这里送给你，以后你可以随便进来。”
不等太宰反应，沈庭榆紧接着就道：
“魏尔伦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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