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把自己锁进房间,连织田敲门都置若罔闻。
织田作之助拿钥匙打开门时,见到的就是床上被褥裹成的“虫茧”。他轻叹一声,轻轻剥开层层被褥,露出里面气鼓鼓的少年。
少年明显被气得神志不清,扯着手中的被角不愿松手,可是力气明显不敌织田作之助,几次拉扯都没夺回被褥。他抬起红肿的蓝眸,怒视着面前不知好歹的混蛋,像炸毛的小兽一般着呲着虎牙:“织田作之助!你好大的胆子!这就是你们港口黑手党一派的作风!”
“……”织田作把被褥还给小王子,在床边坐下:“你刚刚和爱丽丝闹矛盾了吗?”
少女离开时脸色也不好看。
亮司咬着嘴唇揉搓被角……就在织田作以为这次要无功而返时,少年突然将身体凑近,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脸蛋:“喂,你看这里是不是有点肿了?”
那片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甚至可以看见细小的绒毛。但织田作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回答,他破天荒地学会了察言观色,迎合着少年的意思说下去:“……好像是有点发红。”
少年“噌”地从床铺蹦起来,用光裸的脚丫踹床铺的被褥——他娇气得甚至泄愤都舍不得踢硬物。
亮司边蹂躏被褥边叫嚷:“那个臭丫头!她怎么舍得打我的脸!”这张脸可是他身上最最珍贵的存在!这是神明创造地最出色最完美的作品!
“好了……”
踢向被褥的腿被攥住脚腕,纤细的脚掌被整个握在男人手中,足背的肌肤隐隐透着叶脉般的青色血管,五个圆润的趾头不自觉地缩起,和主人乖张傲慢的个性截然相反。
织田作温热的手心替少年揉按摩脚掌:“一会儿把脚踢疼,你又该难受了。”
少年却恶劣地把脚踩上男人肩膀,蓝眸闪烁着令人心痛的轻蔑与疏离:“怎么?把我当成你收养的小乞丐了?”
四目相对的沉默中,亮司首先败下阵来,讪讪地收回脚。他打心底明白织田是出于好意,可骄傲不允许他接受这么一个‘小人物’的怜悯。
“你不用再保护我了,因为今天柏原大少爷就要回家!这样你满意了吧!”他别扭地从床铺跳到地面,拎出手提箱开始打包行李……可动作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慢,好像在等身后的人出言挽留。
织田的“灵光一现”仿佛已经耗尽,他没有察觉到少年动作中的暗示,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那我帮你回绝太宰的晚宴。”
“晚宴?什么晚宴?”亮司反复叠着手中的衬衫。
“太宰今天上升为干部,依照惯例由他设宴款待众人……”
“切,谁稀罕——”
“嗯,听说他还从擂钵街带回来两个孩子,要亲自培养其中一位,听说那孩子天赋异禀。”
“咔。”
将手提箱的金属扣合拢,柏原亮司又变成那个矜贵的小公子——他将那件被反复蹂躏的衬衫比在身前,下巴微扬:“织田,我穿这件去会那位天才,如何?”
……
当柏原亮司再次收拾好行装时,已经是另一副光景——他换上了一身剪裁考究的白色礼服,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钻石胸针,衬得他精致的眉眼和闪耀的金发愈加夺目。他瞥了眼被织田作整理好的床铺,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走了,管家二号,别让‘天才’觉得我们无礼。”
水晶吊灯将觥筹交错的人影投在大理石地面,亮司刚踏进这厅门,就看见一个特立独行的瘦削人影——黑漆漆的少年独自站在角落,像一抹孤独的影子。
亮司原以为,太宰治的徒弟就是个缩小版的混蛋太宰——阴郁,狡猾,擅长用虚伪的笑容掩盖算计。可是他真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时,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那是个男孩穿着一件明显肥大的黑风衣,苍白的脸上嵌着孤狼似的黑瞳,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宴会上的每个人。男孩瘦削的身躯紧绷蓄力,就像只随时准备扑向敌人的幼兽。
这是一只『野犬』。
“恭喜高升,太宰。”亮司走到太宰身侧,蓝眸微垂,带着贵族特有的俯视姿态:“墙角那只灰扑扑的小东西,就是你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野狗?”
太宰受到如此冒犯笑容丝毫不减,他的目光在亮司格外隆重的装扮上微妙地停留一瞬,随即扯出一个更加灿烂的微笑。他声音拔得格外响亮,清朗的声线几乎全厅都听得见:
“哦呀,柏原少爷能够赏光,简直是我太宰的荣幸——”
“是呢,您口中的『野狗』,就是本人新收纳的部下。”
他像招呼小孩一样向芥川招招手:“芥川,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柏原议员的长子,柏原亮司少爷。”
这番堪称“水生见老爷”的发言让亮司瞳孔地震——天知道他只是和太宰进行着日常的唇枪舌战,太宰只要像往常一样“呛”回来就好了,何必把场面闹得这么难堪?
太宰治微微偏头,在芥川看不见的死角,向亮司绽放了个阴暗得逞的笑。
中计了——
熟知太宰脾性的亮司两眼一黑。
角落里的男孩不负太宰所望瞬间沉下脸,两只紧握的拳头捏在身侧,带有杀意的凶残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向亮司。
亮司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太宰的腰,对着太宰使眼色:『玩得这么大,你确定他不会干掉我吗?』
『放心』太宰眨眨眼安抚:『我会帮你的』
放心不了一点儿!那男孩看着要把他生吞活剥!
『这是你欠我的,太宰治!』亮司狠狠剜了对方一个眼刀,结束了这场无声的对话,硬着头皮走向芥川龙之介。
此时的柏原亮司几乎具备了所有芥川讨厌的特质:高傲,自大,目中无人,华贵的丝绸礼服,昂贵的香水味,一丝不苟的发丝,高高扬起的下巴——活脱脱就是他最憎恶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权贵模样!
“听说,你是从擂钵街出来的——”柏原亮司漫不经心地抬起覆盖着手套的指尖,在男孩震颤的眼瞳中轻轻摩挲了一下对方的衣领:“是不错的料子,太宰送给你的吧。”
亮司语气全程平淡,仿佛并不屑于让芥川回答,他的目光甚至没落在男孩脸上一秒,就已经淡淡转过身,脱下指尖的手套随意丢落,好像它刚碰过什么脏东西。
他无视芥川的羞愤与恼怒评价道:
“真可惜,再好的衣服也掩盖不住野狗的臭味。”
宴会厅一片寂静。
亮司身后,芥川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的衣角如活物般翻涌——
“罗生门!”
“芥川!”
芥川异能力发动的爆响与太宰的呵制声同时响起,飞掠的黑色阴影与金发少年脸侧擦肩而过,一缕被斩断的金发如羽毛般缓缓坠地——
亮司抬起拇指抹了一下脸颊,转回身,第一次用目光正视那黑白渐变发的男孩。
“还算有几分骨气。”亮司拾起那缕金发:“看在这几分傲骨的份上,我愿意做你的礼仪老师——”
亮司倾过身,无视周围虎视眈眈的布刃,将那缕金发塞进男孩口袋。
“见面礼,不用谢。”
他转身时,西装下摆划出锋利的弧线。
……
亮司的心脏在胸腔砰砰直跳,如果脸颊被那奇怪的能力破相,他大概会当场表演心跳骤停。
他回到房间趴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脸侧的皮肤,确认自己的宝贝脸蛋没有被利刃划破。
末了,他又揪着被斩断的金发,英俊潇洒的发型惨遭破坏,亮司似乎能听见『魅力值减一』的心碎响声。
小王子坐在镜子前难过了好长时间,直到身后的房门一开一合,他立刻跳起来掐住罪魁祸首的脖子:“——太宰治!”
被掐住脖颈的黑发少年攥住亮司的手腕,笑着打哈哈:“嘛嘛——我已经来赔礼道歉了嘛,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哼!”亮司收回手,摩挲了一下发尾,既然这么说,他确实有一样事要太宰帮忙。
“……我需要一样东西。”说这话时,亮司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犹豫几秒继续说:“……我需要一本教导如何『欢·爱』的书。”
“欢……爱?”
太宰治眼神古怪,好像第一次认识亮司这个人。
假如太宰连续三问『你为什么要这本书』『拿这本书做什么』『打算和谁“欢·爱”』……那亮司就要收回这个请求了。不过太宰治很配合地站起身,拍着胸脯说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谁让我欠你一个人情呢……
顺利地不可思议。
这下换亮司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他了。
……
翌日一大早,芥川就来敲亮司的房门。男孩敲门的响声急切又毫无章法,好像要把门板凿穿。
“抱歉,柏原先生还没起床。”这是织田作之助的嗓音。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这是男孩倔强的话语,和沙发弹簧的吱嘎声。
卧室里的亮司揉了揉太阳穴,他要教导的东西有点多,教育之路任重而道远。
……
“首先,是见面的礼仪。”
客厅内,曾经福特先生授课的书桌前,柏原亮司暂时没有继承了这个席位。他要在英国教师到来之前,先处理掉一个大麻烦。
“首先,作为一个日本人,最多使用的是鞠躬礼。”亮司边演示边讲解:“鞠躬幅度反映关系层级,日常问候15°,正式致谢30°,深度道歉45°——”少年的腰身随着话语一点点弯折:
“需保持双手贴裤缝,鞠躬后需等待对方先抬头。”
“其次是握手礼,握手时需保持身体前倾,同时配合轻微鞠躬,以示尊重……”
“看明白了吗?”演示过后,亮司问。
“没,请再演示一遍。”
“好的,那我再做一遍……”(做动作)“现在如何,掌握了多少?”
“请再演示一遍。”
“……你是存心想看我鞠躬是吧,信不信我叫太宰治收拾你。”
“请再演示一遍。”
……
“接下来是用餐礼仪。”亮司:“首先,我们使用湿毛巾擦手,然后放在一边。”
“是。”
“然后用餐需等菜品全部上齐,由尊者先行动筷。????用餐前后分别说「いただきます」和「ごちそうさまでした」。”
“是。”
“食物须整块入口,咀嚼时掩嘴处理大块食物。??(进食声)”
“是。”
“……你怎么不跟着做?”
“报告柏原先生,我已经用过早饭了。”
……
“最后——”亮司站在房门前,压抑已久的残念,随着他叩门的动作终于爆发。
“明早要是还敢那样敲门,就让太宰把你打包扔回擂钵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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