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踢了踢假僧人的胳膊，五条老师也没拦我，饶有兴致地旁观。
“醒了就别装了。你也知道我这双眼睛看得出来吧。”
躺在地上的假僧人唰地睁开眼睛，自知计谋败露，以不符身形的敏捷就地一滚，快速地撑起身逃跑。看他的架势，是想直接从几百米高的楼顶跳下去。
这种高度，普通咒术师跳下去都会粉身碎骨。他又是有什么倚仗呢。
“没用的。”五条老师歪了歪脑袋，语气嚣张，“敢再走一步的话，就把你打飞到外太空哦？我做得到哦。”
假僧人顿在原地，我和五条老师默契地等他开口，却见一股晦涩的咒力涌过，我手中的战利品铜棍开始变形。在顺从直觉丢掉它的第二秒，一只过于眼熟的触手唐突现身。
“不是吧！还有？”我愤愤地踢了一脚伸来的触手，还未成形的章鱼怪烟消云散，又补上一击碾碎铜棍，“你知道这样很没意思吗？”
五条老师附和道：“就是啊，为什么不整点新花样，这种单调的节目还要让观众看三遍，超无趣的哦。”
“……”假僧人的逃跑读条又被打断，在我们如有实质的压迫感下不敢贸动，唯有视线来回移动，“为何世上会有两个六眼？”
“哇，我怎么知道啊。”
好气人的一句话。我赞赏地看了成年人一眼。
假僧人被这话噎住，面部肌肉不自然地颤动，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们是从何时发现的？”
“大叔，你问的是何时发现你装晕，还是何时发现这咒灵受你操控啊？说真的，注意到咒灵盯着你打的时候我还惊讶了一下呢，毕竟你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会被草率灭口的边缘人物啊。”
假僧人的手绕到背后，飞快捏碎身上隐蔽的咒具，这就是他的底牌吗？他的咒力一下高涨，几秒之间便到达一级术师的上游，看来那玩意具备强力的增幅效果。
不得了，越来越好奇身居幕后的制作者了。
他露出古怪的笑容：“出错在这里吗。既然你们看出来了，那也该知道轻视我的下场。”
刹那间，风声停滞。黑色的文字在空气中自动显形，“五条悟”的名字赫然陈列其中，其它内容则语序颠倒，含义不明。假僧人跟着文字喃喃自语，念着念着吐出一口血来，那段诡秘的黑字随之被染上红色，拖出一段新的鲜红文字。
五条老师和我看得津津有味，我评价道：“这个节目还有点意思，早该拿出来了。”
假僧人又吐出一口血来，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被我们气的。那段鲜红刺目的文字出现得越来越快，紧接着，红字自发排列成逻辑通顺的内容——“把五条悟强制传送到一千公里之外。”
在看清内容的0.01秒之前，违和感便蜂拥而至。然而怪我脑子转得太快，思维已经先直觉一步读懂了对方的文字——术式发动。
落空。
我还呆在原地，不用看便知道五条老师被送走了，他是先一步意识到的那个，也就先一步中招。敌人的术式对于第一次遇到的人来说防不胜防，谁能想到术式发动条件是“理解文字内容”而非“直接执行”，换一句话说，就是借助咒术师的思维定势投机取巧。与效果类似的咒言师相比，泛用性不大，发动时间也长很多，但胜在足够阴险，想必坑害过许多人。
好在对方咒力有限，即便有咒具加持，面对我和五条老师这般实力超群的家伙，发动一次后便报废。不过，能把五条老师直接传送走，也算战绩斐然。
我听着五条老师在我脑子里大呼小叫“好黑好黑”，“我要写地心环游记”等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千公里，怎么说也不可能到了地心吧。
但敌人显然不这么想。他又惊又怒地注视着我，意识到在付出巨大代价后战斗仍未结束，逃走的可能性趋近于零，脸上青筋暴突，一时狰狞如恶鬼，再也不见一点高僧的威仪。
他猛地一把掐住自己的脖子，再次不要命地发动术式，红色文字紧贴着我的脸重新浮现。我闭上眼睛，六眼勾勒出的信息世界里，那段文字依旧鲜明。我突然意识到不妙，敌人的术式对我来说，具有相当的克制效果。六眼不间断的输送和解析情报，使得我必然会“理解”，也就必然会“中招”，想要避开，唯有立刻击败敌人。
真是失策……危险感在来回预警，我收起了小瞧的态度，极速中压缩空间一掌劈向假僧人的脖子。
被拦下了。
假僧人察觉到我的意图，连连后撤，嘴里念得更快，血不断地从他嘴角流下，又被空中的血字吸收，紧贴着我的脸移动。
我久违地感到烦躁。术式顺着指尖爆发出蓝色的光芒，假僧人和楼顶的砖瓦一同被掀起，粗暴地撕裂血肉。但在争分夺秒之际，血字也组合成我最不想看见的样子。
“五条悟的脖子被切断。”
尖锐的痛感击中了我，大量的血从咽喉处涌了出来，染遍了衣襟，在典雅的祭礼服装上留下大片大片的红，仿若盛开的红花，一片触目惊心。
瞳孔一瞬收缩至极小，茫然感占据脑海，暴动的咒力如同海啸般发怒，轻易地震碎钢筋水泥，几乎掀翻整个楼顶。而本就遭受重伤和术式反噬的假僧人猝不及防地被我的咒力切碎，继而被扫下楼顶，成为地面上的一滩烂肉。
另一部分理智告诉我，脖子并没有断，最终承受的是将近一半的割伤。虽说不是立即致命，但时间一长也差不离了。
真好笑啊。让五条老师见了恐怕得笑我整整一年吧。
不知从何时起，契约那侧便没有了声音。在我没注意到的地方，手背上的令咒闪闪灭灭几下后，第一划令咒突然消去了踪迹。
我捂住伤口跪倒在地，疼痛与眩晕感一并打转，最后是眩晕感逐渐占了上风，铁锈般的血腥味塞满鼻腔，整张嘴里都是血与沫。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狼狈过。流出的血液滚烫，身体随之感到寒冷，眼前的景象难以聚焦，五感都在淡去。
反转术式！未来的你掌握了反转术式，你也绝对可以做到。另一个我在脑子里冷静地说。伴随着我死缠烂打找硝子和五条老师演示反转术式的画面回放，还有生死之间的预示，一种玄妙的感觉冥冥之中降落脑海，想要抓握却又从指间溜走。我重复着这样的行为，每次都差上一点，不由得感到麻木。
然而，异变又起。
一只四肢奇长的咒灵突然出现。那是假僧人临死之际留下的最终手段。它哭丧着脸，向我爬行而来，畸形的肢体即将触及我的脑袋。
此刻的我已经无暇顾及，全身心都投入领悟之中，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恍惚间，我听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声音。
“好凄惨啊，master。”
瞬息之间，我已感应不到那只咒灵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焦躁感。我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五条老师的心情，他现在非常非常非常的不爽。
他蹲下来注视着我，帮忙捂住咽喉的伤口，没有说话。
在一分钟后，也可能是三十分钟后，我终于恢复了对外界的感知。咽喉间的伤口自行愈合，留下肉色的伤疤。飘飘然的感觉贯通全身，曾经遭受的疼痛与怒火都像云雾一样散去了，我仿佛置身世外，只觉得一切无比畅快。
“有够慢的。”一道浸满寒意的声音打断了我。
五条老师冷着脸，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要不是你下意识发动令咒把我传送回来，你已经死了哦。真丢人，这令咒是不是该给我啊，你还是太弱了。”
“如果没有领悟反转术式的话，我会就这么看着你死去哦。就算任务失败也完全无所谓。”
反转术式，苍，赫，茈……典籍里记载的招式即刻通明，我置若罔闻地抬起手来，缓缓捏出“茈”的手势，无上的力量顺着心意流转。我有预感，这么一击将能夷平脚下的整片区域。
然后我脸上挨了重重一拳。
“喂，听人说话啊。我现在可是很不爽诶。”
我迟钝地看向声音的来源，眼神终于聚焦起来。五条老师已经取下黑色布带，冷凝的视线长久地固定在我的脸上，他的表情漠然到吓人，蓝眼睛如苍海般深不见底，灰眼睛则像阴雨的天空，但对我来说全是轻飘飘的。
脸上的伤痕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恢复如初，明明全身上下一片狼藉，到处是血，却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好像下一秒就要踏进超然之境。
我的眼睛转向五条老师，说道：“是吗，太弱了吗。”
话语间，我又伸出手，五条老师急忙抓住我的手臂，亮紫色的光炮被迫改变弹道，迅猛地斜射进天空，发出隆隆的响声。
我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五条老师也被我气笑了，他粗暴地拽起我的胳膊，瞬移到荒郊野外。
刚一落地，杀招即来。
由于是同一个人，战斗路数都很接近。加上过去两人打架的经验和新学会的反转术式，我也能和五条老师对峙更久了。果真是畅快！
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一个比一个疯，掌握反转术式后愈发肆无忌惮，狂暴的咒力在各处弹射，不一会儿，四周便变得坑坑洼洼，像遇到特大灾难一样。
我又一次接下五条老师神出鬼没的攻击，手掌连带着肺腑被震得寸寸发麻，又是一拳，我被打得倒退几米，弯着腰大口喘息，逐步被拉出通悟的状态，重新感受到身体的疼痛与绝对实力的压制。
“再来！”我大笑着喊道。
五条老师从背面将我压倒在地，死死扣住我的手腕，我艰难地扭过头，墨镜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明亮的苍穹之瞳直勾勾地盯着他，湛蓝天空一碧如洗。成年人脸上露出挑衅的笑容，同样的漂亮眼睛凝望着我，嘴一张一合：“你弱爆了。”
我下意识地挣动起来，却被五条老师彻底压制，他气定神闲地俯视着我，汗都没有流两滴，和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僵持一会后，我逐渐冷静下来，他也放松了桎梏：“虽然很不想承认，五条悟同学还是挺厉害的，比五条老师我领悟反转术式还要早。”
“是吗！”
见我又要衷心大笑，他用力捏住我的脸往外拉，让我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后大声抱怨：“某人好厉害啊，把自己整得满身是血，破破烂烂，差口气就死了，我从北海道往回赶的时候都快吓晕了。途中思考了一百遍‘我’有这么弱吗，现在看来果然还是你的问题啊！”
脸被捏住的我只能哼哼两声。
五条老师露出毫无真意的笑容，又一屁股坐在我身上。
其实五条同学脖子被切咒力暴动时已经有所收敛，考虑到附近可能还有人。
明明想写猫战损被拖着走的，写着写着就变成了猫战损升级……
想到一个很好笑的事情就是，我之前叫亲友给我写这个片段，然后她来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五条悟被拖着走无力反抗之后，把人爆头了”。
我：确实。。这是合理发展。
然后轮到我写果然也这么发展了，乐。还有这段好难把握，默默改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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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一划令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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