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风平浪静，以至于可说一声无趣。可当新乐子的学弟还没入学，上回的诅咒师那边毫无动静，不知道是截杀及时还是知道了但按兵不动。被逼成为线人的稻草人们老老实实地交代情报，五条家和夜蛾的渠道也在全力运作中，一切看起来毫无差错，直觉却在悄声预警。
烦死了。
阴沟里的虫豸，就该被抓出来暴晒于阳光之下，失去所有的水分，最后凄惨地死去。
我有个秘密，从来没有告诉五条老师。
那就是我在觉醒反转术式后，便时不时梦到未来的碎片。
梦境不成章节，毫无逻辑地散落一地。我在夜晚抓起一捧，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涌进脑海，像是始终镌刻在记忆里，只是此刻被想起。
而我始终记得这场鲜血淋漓的梦。
在梦的最后，五条老师用力地捂住左眼，红得刺目的血液从指缝溢出，染红了衣襟。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愈合，唯有那只六眼，挣扎着又无可奈何地熄灭了原本的光彩。
——痛楚一瞬共鸣，仿佛一锤锤破了我与未来相隔的玻璃墙，玻璃碎片直直刺进我的眼睛。我从梦中惊醒，还保持着捂住左眼的姿势，整个人都冷汗涔涔。
尽管我已从五条老师身上和零散的话语间有所预想，但在梦中直面这般惨烈的结局，还是令我有一刻的不知所措。
我捂住眼睛的手在抖。从那里传来了难以忍受的烧灼般的痛感，泪水从眼眶里绵绵不绝地流下，就像梦里的血，打湿手掌，滴落在地面。仿若一场无声的悼念。
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投在苍白的床单上影影绰绰，我凝视着那些光影，思绪被剧烈的疼痛一次又一次地打断。反转术式不起作用，我的身体并没有受伤，这只是精神上的幻痛与折磨。
五条老师那家伙……真是经历了太多太多。平时嘴没个正经，十句有八句在逗人玩。但在这些事上，却像个锯嘴葫芦，哪怕抱怨一声“好痛”呢？哪怕对着过去的自己袒露一些伤口呢？
明明之前看我受伤那么愤怒。
我深深皱起了眉头。
————————————
五条老师在隔壁的房间睡得正香。
两只猫放一个房间有50%的概率会打架，仰赖于夏油杰同学的长期投诉和高专人少房多的优越性，五条老师成功拥有了自己的新房间，就在五条同学隔壁。虽然夏油杰同学提议再换远一点，但是这个颇具建设性的意见被两位五条悟齐齐忽略了。
话说回来，英灵也是要好好休息的，有助于恢复魔力，调整状态。在没有不间断任务压榨的情况下，五条老师从此告别007，拥有了令人羡慕的优质睡眠，比之前睡得要好多了。所以在被我破门而入时，他迟钝了许多，24小时立起的无下限自动屏障被一举突破，然后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床，两只猫滚作一团。
“哎哟，这么晚还不睡啊，来搞夜袭？话先说在前面，这床睡两人有点挤。”他打了个哈欠，胡乱地往我头发上揉了几把，眼睛一闭，又要睡着了。
我拽住他的衣领，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梦境中的伤痕叠加于面前的躯体上，带来一瞬的恍惚，似乎快要搞不清真假的界限。而泪水先于未出口的话语，砸了下去，没有响声。
五条老师猛地睁开双眼，蓝眼睛与灰眼睛带着凌厉看向我，接着是与他严肃的神色不符的动作——他轻柔地用手指抹去我的眼泪，仿佛抚平了一些精神的阵痛。那只左眼终于能在眼前人的身上聚焦。
他略带凝重地问：“发生了什么？”
我扯起了嘴角，分明是笑的表情，眼里却毫无笑意，生理泪水尚未擦干，看起来不甚自然。鲜血淋漓的片段闪过脑海，最终固定在某张画面上。
我一字一顿地问：“痛吗？”
“什么意思？”第一次，五条老师没有立刻明白我在说什么。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在脸上，手臂，腰间比划了一遍，语气冷静无比，与我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割裂感。
六眼捕捉到五条老师呼吸一窒，接着又平复了正常的呼吸节奏。我听见他同样平静的几乎没有波澜的声音：“当然很痛。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平稳地自述：“身为当代最强咒术师，自然要背负这样的责任。”
“什么啊……！”
我一瞬间很想反驳，张开嘴却哑口无言，指甲几乎陷入肉里，整张脸都因为激烈的情绪发抖。他说的我全都理解，以及那些未尽之言。毕竟“五条悟”，生来就打破了咒术界的平衡，也生来便贯彻着这样的观念，背负着这样的责任。尽管对正论不屑一顾，我却深知其他人的渺小与脆弱，没办法，那就我来背负。
我闭上嘴，苍蓝六眼深深注视着未来的自己，幻痛又一次发作，再度触及如同海水般沉重的痛感，仿佛置身透出遥远光亮的水底，被无数情绪包围。即便泪水又一次盈满眼眶，承受不住地流下，我也没有移开视线。
我抓住五条老师的手指不让抽离，手背上的令咒不知不觉间亮起，红色的光芒映在我失去表情的脸上，平添几分莫名的意味。
我说道：“哈，原来是这样。”
时隔许久，无形的契约又一次显现，契机达成，我的力量顺着契约传向另一方。五条老师疑惑的表情有所变化，张了张嘴，重复了一遍我的话语：“……原来是这样啊。”
我的视野里，他那只灰眼睛缓缓地亮了起来，仿佛有无名的精灵汇成河流，凝成瑰丽的冰蓝，在漆黑的夜里莹莹地亮起。他一眨眼，冰川融化，灵动的蓝开始流动，不再是过去那般一潭死水，从阴雨的天空化成水洗的晴空，冷涩的寒风停滞了，笼罩在他身上隐约的沉闷感终于散去。
四只蓝宝石般的眼睛对视着，无形的力量波由此涤荡而去，所有的咒术师都在这个时刻感受到了莫名的心悸感，就像有什么传说中的凶兽挣脱禁锢，一夜无眠。
很重要的一章，也是很想写的一章。一涉及到战损，就写得顺手了起来。一数日常好多章了，来点剧情）
王来背负！——金闪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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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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