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别西卜彻底惊呆了，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可是陛下亲自下令要查的，萨麦尔也说让我告诉陛下。”
“萨麦尔懂什么，他只在乎规矩。”
阿斯蒙蒂斯冷哼一声，“但我问你，别西卜，你仔细想想，陛下现在因为米迦勒的事情，情绪是什么状态？那就是一座一点就炸的火山！”
“你现在拿这份模糊不清的情报去刺激他？”阿斯蒙蒂斯的眼神闪了闪，他知道别西卜，萨麦尔和他一样，隐约都意识到了什么。
只要路西法看到这份情报，他也一定会意识到。
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到时候陛下会做出什么反应？是直接掀了万魔殿，还是不顾一切，哪怕拼着重伤也要强行打破通道杀去天堂看个究竟？无论哪种，对我们地狱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了些，把自己的私心藏了下去。
“更何况，别西卜，你难道还没看清楚吗？陛下和米迦勒，他们早就该结束了，一万年前就该结束了。”
阿斯蒙蒂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是有私心，但他并没有打算背叛地狱。
路西法和米迦勒没有结果，但他的身份并没有那么极端。
“既然已经分开了，那就干脆利落的做敌人不好吗？为什么还要继续纠缠下去？让陛下以为米迦勒只是受了点小伤，安静养着，时间久了，或许陛下就能慢慢放下了。”
他盯着别西卜的眼睛，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这也给我们所有人一个解脱的机会，不是吗？别再把他的消息带到陛下面前了。就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对谁都好。”
别西卜被阿斯蒙蒂斯一番连哄带吓，外加道理剖析弄得头晕眼花，心乱如麻。
他能猜到阿斯蒙蒂斯这番话里藏着的私心，这家伙对米迦勒那点不死心的念头，地狱里有点资历的谁不知道？
阿斯蒙蒂斯巴不得路西法彻底的对米迦勒死心，他好有机会趁虚而入，或者至少，让那个能轻易牵动陛下心神的人消失。
但是别西卜也不得不承认，阿斯蒙蒂斯后面说的那些话，站在地狱和陛下的立场上，并非全无道理。
米迦勒是死是活，真的还那么重要吗？
如果他真的因为和路西法之前的那一战重伤不治——先不管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天堂，那或许对陛下来说，也是一种残忍的解脱？
长痛不如短痛，时间或许真的能磨平一切。
让陛下以为米迦勒只是受了点轻伤，安静养着，然后慢慢的遗忘。
隐瞒，或许才是对陛下，对地狱都更好的选择？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难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别西卜攥着情报卷轴，脸上却露出了明显的犹豫之色。
“可是。”别西卜还在那里天人交战，“万一陛下以后从别的渠道知道了真相……”
为地狱考虑是没错，但在那之前，他也得先为自己的小命考虑一下。
他的下场恐怕会比现在去汇报更惨一百倍。
阿斯蒙蒂斯眼看别西卜动摇，立刻趁热打铁，火上浇油，“那就确保没有别的渠道，把派去天堂的探子都处理干净，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关于米迦勒的一切消息，都压下来。”
“天堂那边封锁得如此严密，他们自己都不透露风声，你凭什么能查到？陛下就算以后问起，我们也可以用天堂封锁太严当理由。”
他拍了拍别西卜的肩膀，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别西卜，我们这是在为陛下好，为地狱好。有时候，忠诚并不意味着事事禀报，而是要学会替君主分忧，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别西卜沉默了，内心的天平彻底的倒向了阿斯蒙蒂斯。恐惧和那一点自私的期盼最终战胜了忠诚和规矩。他将那份情报卷轴收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
堕天使长长的，沉重的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的重担。
“你说得对。”别西卜闭了闭眼，“或许这样，对大家都好。”
阿斯蒙蒂斯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当然。”他轻声道，“这样对大家都好。”
……
万魔殿。
殿内空空荡荡，两旁新建起来的墙壁还没来得及进行最后的装饰，光秃秃的，只有临时镶嵌的几盏灯里亮着幽蓝的火焰，无声的燃烧着，映照着魔王晦暗不明的侧脸。
别西卜刚刚送过来的那份报告的内容还在他的脑中三番两次的不肯离开。
“……米迦勒殿下已返回离火殿，日常公务处理如常，未见异常。天使军团方面军力近期调动频繁，似有加强边界巡逻及战备之势……”
“呵。”
一声冰冷的嗤笑打破了沉寂。
路西法向后靠进王座，压抑的怒火和讥讽几乎扭曲了他的面容。
米迦勒……你倒是恢复得够快。
在罗德欧加那次短暂的交手，他以为至少会让米迦勒感到棘手，需要一段时间休养，就连他自己也需要平复体内的黑暗之力一样。
结果呢？对方竟然未见异常？
这简直像是在嘲笑他路西法手下留情，或者说，力量不足以真正的撼动他分毫。
“米迦勒……”
魔王几乎是磨着牙念出的这个名字。
但紧接着，一丝疑虑悄然的渗入这炽热的怒火之中。
太正常了，正常得有些反常。
天堂加强了边界巡逻和战备？这可以理解，虚无之界破碎，双方都进入了临战状态。
但米迦勒的消息除了一句未见异常，翻来覆去也没别的话——别西卜敢瞒路西法已经是极限，让他在魔王面前胡编乱造，给他十个胆子都不行。
路西法的脸色又开始风雨欲来。他突然想起，玛门最近似乎又不见了踪影。
上一次他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就是跑去了天堂，钻进了米迦勒的离火殿，一住就是好一段时间，甚至跟米迦勒的那个私生女和儿子都混熟了。
这一次呢？他又去了？在这种紧张的时刻？米迦勒刚受了轻伤，天堂戒备森严，玛门还能像回自己家一样溜进去？
而且这一去时间还不短，在这种时候，玛门能够隐瞒住自己的身份，还是有天堂那边的默许？
路西法掂量了一会儿，觉得都不太可能。
除非，天堂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那几位天使长都顾不上玛门？
路西法的愤怒刹那就消失了，沸腾的血液几乎瞬间冷却下来。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他不能再相信这些经过层层过滤的消息，尤其是关于米迦勒的。
米迦勒的性格他太了解了，这个家伙对权力的**一眼便知，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他绝不会如此安静的待在离火殿，或者就算去干别的事了，也至少会有更明确的消息流出。
天堂的戒备森严是真的，但玛门能潜入也是真的。那小子对米迦勒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如果米迦勒真的只是轻伤，玛门或许会去探望，但绝不可能逗留如此之久，久到几乎忘了自己撒旦的身份。
除非……米迦勒的情况糟糕到让玛门无法离开？或者，天堂内部正因为米迦勒的状况而陷入混乱，以至于无暇他顾？
路西法的心猛的一沉。
他当时动手时确实没太能控制得住，但米迦勒的实力也不是吹的，就凭他最后能够带着梅丹佐回天堂，他身上的问题应该也不会太重。
天堂还有个拉斐尔在，真出了什么问题，医疗水平也不是玩的。
然而魔王却猝然想到了另一个点。
难道……
……
别西卜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万魔殿。接连几天，他都坐立难安，心虚得不敢去见萨麦尔。
他只能不断的安慰自己，阿斯蒙蒂斯说得对，这是为了陛下，为了地狱，隐瞒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别西卜刚刚把这件事压进心底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出现了。
玛门风尘仆仆的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整个人看起来刚逃荒回来，熬了三天三夜，眼下挂着两个大黑眼圈。
“玛门？”
别西卜吓了一跳，“你这些天去哪儿了？陛下似乎找过你。”
玛门连着两回撒旦开会都不在，再加上这位之前的壮举，别西卜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玛门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意，直接道，“去了趟天堂。”
别西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闪了闪，“天堂？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听说米迦勒殿下已经回去休养了，真的？”
玛门听到米迦勒的名字，眼神几不可查的晃了晃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他那略带讥诮的神情掩盖了下去。
话几乎已经到了嘴边，但玛门还是刹住了车。
这件事绝不能泄露，尤其是不能让父王知道。
而别西卜——玛门对这位地狱宰相兼魔王头号狗腿子向来不屑，告诉别西卜，几乎就等同于告诉父王。
玛门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显而易见的开始敷衍别西卜，“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戒备森严得跟铁桶一样，进去一趟麻烦死了。”
“米迦勒？回去了啊，还能咋？”
别西卜仔细观察着玛门，见他语气敷衍，似乎憋了一肚子火不愿多谈，心里反而松了口气。看来阿斯蒙蒂斯猜得没错，天堂封锁严密，连玛门也没能探知到什么特别的消息，这无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原来如此，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别西卜干笑了两声，擦了擦额角不知不觉渗出的冷汗，“你回来就好，陛下那边……”
不管怎么说，玛门对路西法都是特殊的，现在这位回了地狱，别西卜也能放下一块大石头了。
“父王那边我自会去说。”
玛门打断他，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瞥了别西卜一眼，总觉得对方今天似乎有点过于紧张，但此刻他满心都是天堂的事情，无暇深究，“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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