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却一点也没被他的样子吓到，“反正……我都要死了……不介意……拉你给我垫背……”
他能感觉到自己箍住对方脖颈的手臂越来越无力，视野的边缘已经开始发黑。天使不得不狠狠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想要靠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颈间的碎木片顶在他的脖子上，那点细微的疼痛让血族心中的暴虐几乎要压制不住。他从未受过如此的屈辱，被一个蝼蚁般的，濒死的奴隶用这种方式胁迫。
怒火几乎把他当下的理智都烧的岌岌可危。
“好……我带你出去。不过，等出去了，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死不能。”
天使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回应血族**裸的威胁。他现在没力气争辩，也不在乎出去后如何，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即将化为火海的拍卖行。
至于眼下这人，等他稍微恢复一点力气，或者等到大火制造出足够的混乱，他未必没有机会摆脱。
就在这时，外面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已经越来越接近两人所在的地方，多半就在隔壁的房间搜查，眼看着就要到他们这里。
血族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事到如今，他再怎么发火也没办法，现在动手也来不及，只能一把抓住天使箍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低喝一声。
“松手！想活命就跟我走！”
天使也知道此刻不能再僵持，顺势松开了手臂，但却没放下那块充当凶器的碎木片，身体却因为脱力而晃了晃，差点直接软倒在地。
血族少年厌恶的瞥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什么肮脏的垃圾，但他动作却极快，一把扯过天使，拖着他两步走向房间角落一个巨大的，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质衣柜。
他伸手在衣柜的内侧某个隐蔽的地方按了几下，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衣柜的背板竟然无声地的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带着霉味和尘土的冷风从里面吹了出来。
居然是一条暗道。
天使心中一震，这家伙居然对这里了如指掌。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拍卖行里有这种隐秘通道？
“进去。”
但现实没给他想这种问题的机会，血族毫不客气地将天使率先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迅速闪身而入，反手关上了暗门。
外面世界的光线和声音瞬间被隔绝，令人窒息的黑暗笼罩了他们，只有在隔得很近的距离下，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暗道窄的基本只比一个人的宽度宽一点点，高度也很矮。血族显然对此地颇为熟悉，即使伸手不见五指，他走的也一点波折没有。而天使在这里则几乎是寸步难行，他虚弱不堪，视线本就模糊成一片，在完全无光的环境下更是跟瞎子没什么区别。
他勉强的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踉跄的跟着前面传来的脚步声，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
血族很快就不耐烦至极。大概是在这里杀人确实不方便，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都没有对天使动手。
“……”
血族停下了脚步，听着身后那拖沓的脚步声和压抑不住的喘息，他憋着火，居然转身返了回去，在黑暗中一把抓住天使的手臂，然后粗暴的将他往自己的背上一甩。
“趴好！别耽误时间！”
血族冷冷道，“要是敢乱动，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天使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趴在了血族的背上。这血族看起来身形偏瘦，没想到背部却意外的坚实。天使犹豫了下，为了防止自己掉下去，还是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肩膀。只不过这个动作让他额角的伤口又是一阵抽痛。
少年背着他，在黑暗中依旧步履稳健，速度比刚才快了许多。暗道内崎岖不平，时而需要弯腰，时而又有台阶，天使还偏生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趴在血族的背上紧紧的搂着他。
……
两人在寂静和黑暗中前行了不知道多久，前方就像是一条无尽的通路一样，往前和往后都没有区别。
走着走着，血族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
“喂，小东西。”
天使神经一紧，没有回应。
“我们现在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能不能把你那宝贝从我脖子上撤下去？这东西硌得我不太舒服。”
天使闻言，差点没给笑出来，“我撤了……你下一秒就会把我扔下去吧？”
他顿了顿，有点凉凉的继续，“哦，不对，以你的性子，应该会直接拧断我的脖子，更省事。”
血族被他噎了一下，明显是没料到这看似奄奄一息的家伙脑子居然还挺清醒，警惕性这么高。
“呵。”
“你倒是有点小聪明。可惜，聪明人通常活不长。”
“彼此彼此，不用谢我。”
谁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又突然一下子踩到了血族的痛点——当然，在天使看来，这个家伙本来就脾气很差。
“倒是挺牙尖嘴利的。”
血族停下脚步，毫无预兆的抓着天使环在他肩上的手臂，一个斯毫不留情的过肩摔，将背上的少年狠狠的掼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砰！”
天使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就像个破布娃娃般被砸在了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直接一黑，五脏六腑都刹那错了位，全身的骨头都开始噼里啪啦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
“既然还能耍嘴皮子，看来也不需要我背了。想活命，就自己爬出来吧。”
黑暗中，他听到血族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
“……”
不能停下。
停下来就是死。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鲜血的腥味还在天使的口中发着酵，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用自己的手臂支撑起身体，但最后，更剧烈的，无法忍受的疼痛让他失败了。
他放弃了站起来的念头。
既然走不了，那就爬吧。
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开始用最原始的方式，拖着这具破败不堪的身体，朝着前方血族离开的方向，一点一点地的挪动。
手臂先向前伸出，抓住地面或者墙壁上凸起的石头，然后利用腰腹那一处的力量，拖动沉重的下半身前进。额角的纱布早已被重新渗出的鲜血浸透了，身上的伤口也在和地面的摩擦中再次崩裂，留下斑斑的血迹。
黑暗仿佛没有尽头，天使的意识也在清醒与昏厥的边缘反复的徘徊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几个小时，他的力气终于枯竭了。
手臂再也抬不起来，身体就像被灌了铅，冰冷的寒意从四肢百骸一点点的窜上来，仿佛要将他冻结在这永恒的黑暗里。
就在他的灵魂即将彻底的堕入黑暗，连最后一点求生的意念都要消散时，前方传来了脚步声。
谁？
天使有点迷糊。
紧接着，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背后的衣领，轻而易举的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像甩一袋货物般，将他扛在了肩上。
“咳——”
天使也被这动作压的喉头一甜，猝然喷出一口鲜血，眼前终于成功的完全黑了下去，最后的感觉是身体随着那人的步伐在空中上上下下，然后便彻底的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
一片混沌间，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了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天使的眼皮子颤动了几下，艰难的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茫然的眨了眨。
“……”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什么都看不见的漆黑，而是一片昏黄跳动的光晕。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石头地面上，身下依旧是凹凸不平的触感，身上的那件衣服上也全是鲜红的血迹。
他微微的转了转僵硬的脖颈，小心的观察着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地下空间的角落，空间不大，中央生着一小堆篝火。干燥的木材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几声轻响。正是这火光驱散了部分的黑暗和寒意，烟气和淡淡的霉味也跟着一起散了开来。
他还活着……
他逃出来了？
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刚刚升起，天使下意识的想要动一下，至少撑起身体，把周围的环境观察得更仔细些。
然而，当他刚准备动一动自己的腿时，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猛的从脚踝处升起，瞬间席卷了全身。
“呃——！”
天使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疼的缩到了一块，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这动静引起了不远处那个存在的注意。
血族就坐在篝火旁的一块石头上，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目光悠然的看了过来。
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好整以暇面带微笑的欣赏了一会儿天使这般挣扎的模样，简直像在观看一场精彩的戏剧。
因着那钻心的疼痛，天使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声细碎的呜咽，生理性的泪水从那双粉色的的眼眸中滑落下来，混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好似一个马上就要碎掉的玩偶。
谁也不知道这一幕怎么满足了血族，下一刻，他优雅的站起身，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了天使饿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醒了？”
他的嗓音居然含着些与眼前场景格格不入的轻柔，“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想着站起来了。”
血族少年蹲下身，与天使的视线平齐，脸上的那抹笑容愈发的明显，也愈发的残忍。
“毕竟你的脚，我已经给你踩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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