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火光映照着少年俊美却阴郁的容颜。皮肤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却更衬得那双黑眸像两颗照不进光的玻璃珠，硬生生的从什么艺术品上取下，塞进了他的眼眶一般。
他的五官也精致得艳丽，分开都是偏秀气的款式，组合在一起却散发出一种危险的，剧毒的气息。
那确确实实是一张糅合了阴鸷与秾丽，让人既感到恐惧，又无法否认其吸引力的容貌。
天使疼得眼前发花，仅剩的意识在浪潮中浮浮沉沉，然而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反复折磨他的少年的长相。
即使是在这样的境地，他混乱的脑海中也不由自主的掠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个变态……长得还真是……好看。
惊心动魄的好看，就像他很久很久以前，在最深的黑暗里，看到的，开到荼靡的彼岸花。
血族却似乎很满意从天使眼中看到的痛苦和绝望，以及那难以掩饰的，瞬间恍惚。
他伸出手，并没有触碰天使，只是用指尖隔空点了点他那明显不自然的肿胀着的，皮肤下的骨头已经扭曲的右脚踝，语气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看，这里。我亲自踩断的。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他歪了歪头，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样的语气，眼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你之前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
天使粉色的眼眸蒙着一层水雾，却倔强的瞪着血族，里面全是屈辱和恨意。
看着他强忍痛苦，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的样子，血族眼中的愉悦之色却更浓。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的笑了起来。
“好了，玩也玩够了。”
少年站起身，优雅的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在你让我觉得还算有趣的份上，让你多活了这么久，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垂眸看着地上濒死的天使，笑容依旧温柔，“我就不在这里亲手解决你了。反正……我先走了。你呢，就自己留在这里吧。”
“至于你能靠自己活多久，就看你的运气了。说不定，会有哪个好心的生物，愿意给你一个痛快呢？”
血族说完，便真的转身，步履从容的朝着他们来时的那个洞口走去。
看着血族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天使立刻就意识到，如果对方就这样把他丢在这里，他绝对必死无疑。
“等等！”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哑地喊出声。
血族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半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线，冷冷道。
“怎么？临死前的遗言？”
天使剧烈的喘息着，额角的汗水混着血水不断的往外面淌，但他逼着自己清醒着，目光紧紧的盯着那道背影，一字一句地说。
“你确定……要原路返回吗？”
他在醒来的那一刻，就敏锐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这个洞穴虽然空气不算污浊，但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空气流动，没有任何风的气息。这也就意味着，这里多半是那条暗道的尽头，一个死胡同。
血族如果想离开，唯一的路径就是他们来时的那条路。
而那条路，通往的就是此刻恐怕已是一片火海的拍卖场。
“……”
血族终于缓缓的转过身，那双黑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幽深难测。他走回天使的身边，蹲下身，目光锐利的盯着他那张苍白汗湿的脸。
“哦？你好像知道些什么？说说看，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血族开口，依旧是那个漫不经心的态度，但天使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警惕。
他松了口气，只要对方不是完全把他的话当笑话看，他就还有扳回一局的机会。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
天使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喉咙痛得像是有砂纸在里面反复的摩擦，直到擦的全是血肉模糊。
“但我可以保证，你现在从原路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哦？”血族少年半真半假的嗤笑一声，显然并不相信，“危言耸听？就凭你？”
“信不信由你……”
天使已经闭了上眼睛，仿佛终于用尽了力气，声音越来越微弱，“你可以自己去试试，看看外面……是不是已经变成了……火海……”
他不能说出索恩的计划，那会暴露他偷听的事实，要是他从这里活着出去了，说不定会给他引来更大的杀身之祸。
“火海？”
血族果然注意到了这个最关键的词，原本的轻慢稍稍收敛了几分。他盯着天使，似乎在判断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个粉眼睛的小东西，两次碰到，他都衣服虚弱随时会断气的样子，但又偏偏顽强的活着。之前的表现虽然让他不爽，但也不得不承认，不是个没脑子的东西。
从另一个角度说，他也确实没必要在临死前编造一个立刻就会被戳穿的谎言。
如果拍卖场真的出了巨大的变故，他原路返回，和自投罗网没区别。他虽然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但也没兴趣去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安静一会儿。
半晌，血族才冷冷的开口，“所以，你有更好的建议？或者说，你知道其他的出路？”
他可不认为这个从笼子里逃出来的奴隶会知道这种隐秘。
天使重新睁开了眼，抬起头看向他，“我不知道其他的出路……但是……”他顿了顿，积攒了一下力气，然后一口气说完。
“我们可以做交易。”
“交易？”
血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嘲讽的笑了起来，“你一个自身难保的废物，拿什么跟我交易？”
“我有你不知道的信息。”天使喘息着说，“我或许不知道出路，但我知道……外面的危险是真的……你带着我，如果遇到危险……我可以帮你判断……”
这当然只是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让对方带上自己，离开这个绝境。
血族眼神冰冷的看着他，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但他对天使的话也没有全当胡说八道，不管怎么说，他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去赌。
少年直起身，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鸽子蛋大小，通体澄澈的黑水晶，在其上轻轻一点，一丝微弱的黑暗之力注入其中。
水晶的表面霎时间泛起了一层涟漪，却迟迟没有清晰的声音传过来，隔了半晌，才有一段陆陆续续的的嘈杂和混乱的尖啸声夹杂在一起，还没等血族有下一步的动作，也仅仅维持了几秒，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少年的眉头拧在一起，脸色沉也了下来。他再次尝试用那块水晶联系对面，但结果依旧。
外面绝对出事了，虽然无法确定具体是不是像天使说的那样，但绝不再是他们离开时的状态。
他收起了水晶，目光重新落回到天使的身上。
“……你最好祈祷你的判断是对的。”
少年漠然的看着他，“如果让我发现你在骗我，我会让你后悔刚才没有乖乖的死在这里。”
天使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知道对方这就是接受了这个交易的意思。至少，他不会立刻就被抛弃在这鬼地方等死了。
血族也懒得跟他再废话，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再次将天使扛上肩头，跟随手拎起一件工具没区别，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重新踏入了他们来时的那条暗道。
“这条暗道是单向的，尽头只有我们来时的出口。”
少年淡淡的说，“不管外面是什么情况，我们都得从那里出去。”
天使伏在他肩上，忍受着颠簸中伤口的疼痛，低低的“嗯”了一声，表现得异常顺从。这个时候可没必要多话，万一激怒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吃亏的也只有他自己。
这一次，天使一直强撑着没有晕过去。暗道内依旧是一片死寂，但与来时不同的是，随着他们不断的前行，空气似乎开始变得燥热起来。原本阴冷潮湿的霉味逐渐被焦糊的气味所取代，温度也在明显的，持续的攀升。
扛着他的血族显然也察觉到了，虽然他的脚步没停，但天使还是能察觉出他已经没有了开始的那种游刃有余。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前方终于不再是无尽的黑暗，从四周的墙壁后面都透出了一片片跳动的橘红色光芒，同时传来的还有木材燃烧的噼啪声，空气中的烟味已经到了隐隐有些呛人的地步。
他们终于接近了暗道的出口，那扇隐藏在衣柜后的暗门。
血族在距离出口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的热浪已经扑面而来，即使隔着暗门，也能想象外面是何等的景象。
他沉默着，将天使从肩上放了下来，让他靠坐在墙壁上。
天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出口近在咫尺，外面显然已成炼狱，这个血族会不会觉得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在这里杀了他，或者干脆将他丢在这即将被火焰吞噬的出口附近？
少年看穿了他的恐惧，却难得的，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他蹲下身，那双黑色的眼眸在远处已经能够瞥见的火光映照下，只有一片很淡的平静。
“门一旦打开，外面的火焰瞬间就会涌进来。”
“这条密道是封闭的，如果死了人，尸体腐烂发臭，会很难处理。”
血族停下了话，目光落在天使苍白惊恐的脸上，旋即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像是在欣赏他的恐惧。
“所以，待会儿抱紧我一点。要是掉下去了，我可不会回头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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