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安东尼从来没有真正来到过欧兰城，但他听过许多关于神弃之地的传闻。
虽然王室仿佛早就遗忘掉了这片土地，多年未曾指派过任何官员接手管辖。
不过发生在这座领地中的各类凄惨故事，却早就被勇士与诗人们编写成了方便传颂与理解的短篇吟游诗，回荡在许多城市的街道与教廷大厅中。
透过那些恐怖传闻，人们一遍一遍地聆听着传教士转达的真理神谕：‘要尊重神明，要敬畏王室，要及时表示自己对那些高贵优雅存在们的敬爱之情。否则，否则欧兰城就是愚昧叛神者们该有的下场！’
‘难道你想过上欧兰城那样的日子吗？’——已经成为一种近乎诅咒的恐怖警告。
这是条用语言构成的柔软鞭子，只要轻轻吐出，就能立刻激发起信徒们的崇高敬意，让人们心甘情愿地掏出更多供奉。
所以早在从昏迷中苏醒之后，安东尼便在心中不断警告自己‘无论在欧兰城里看到怎样的惨状，都必须要保持冷静，保持礼节，更要多多赞美那位领主殿下的统治！’
‘起码我们从海难中活了下来！只要能有处落脚点养伤养病，哪怕是神弃之地随时会倾塌的稻草屋也值得庆幸啊！’
然而无论做了多么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在跟着霍尔绅士一路走向领主堡的过程中，安东尼却依旧忍不住多次表情失控。
身为商队管事，安东尼带领自己的商队走过太多地方，他很清楚，‘穷人的冬天’会有多难捱。
即便是在最最繁华富有的王都中生活的平民，也会憎恶恐惧与死亡紧密相连的寒冷。
能有积蓄在寒潮期终日取暖的平民比河里能摸到的金沙更加稀少，更多的人们——
只要家中的木柴一断，寒冷会入侵人们的骨骼，将他们的手指冻结成冰，僵硬麻木到无法拿起酒壶；而即便是最辛辣浓郁的酒液也无法温暖身体，只能挨到太阳升起之后才会感觉稍微暖和一些。
冬天的人们，活着也像是死了，只愿窝在家里依靠木柴以酒液作伴。
“霍尔先生，”惊疑地打量着周围来回走动的人群，安东尼扯起个僵硬笑容，“今天城内是有什么活动吗？怎么这些人看起来都很忙碌？”
人们安静又迅速有序地忙碌着，仿佛这是他们人生中最值得期待的重要一天。
难道他恰巧赶上了迟来的第二次领主征税？又或者是到了信徒们该向光明教廷缴纳供奉的时候？
霍尔笑眯眯地摇头，“不，他们只是正在做各自的营生而已。”
欧兰城的每一天都是这样，也许简单、也许繁忙，但始终值得期待，也充满希望。
“……”
安东尼无法理解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欧兰城，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他竟然在这里感受不到恐惧。
在惊讶中，安东尼用更加新奇的目光注视着这座城市；他立刻注意到，那些来往的人们在经过霍尔绅士身边的时候，都会非常恭敬地微微低头问安示意。
这个细节更加印证了安东尼的猜测。
能被平民们这么尊敬，霍尔绅士肯定是位有着显赫家世的贵族！
安东尼一边再次庆幸自己运气够好，能遇到这样仁慈的贵族；一边下意识抬头打量着路边那些高高竖起的奇怪柱子。
太过纤细，不像是用来爬高狩猎的瞭望台；最上方的凸起处似乎放置着什么亮闪闪的东西……
安东尼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装饰。
不过最令他感到震惊的，还是那包围笼罩着这座城市的高大美丽城墙。
“光明神啊……”
在厚重落雪覆盖之下，城墙闪烁着仿佛钢铁般的冰冷光泽。而且它们看起来是那么光滑平直——这肯定是一座由矮人工匠锻造成砖，又借巨人之手修建排列的城墙吧！
奇怪。为什么那么多吟游诗中，竟然没有任何一首提起过欧兰城有着这样优美的城墙？
在海水中长时间浸泡带来的疲惫与寒冷还没有消散，又被室外的寒冷空气冻得手脚发麻；可刚踏进领主堡的瞬间，安东尼就忍不住在铺面涌来的暖意包裹猛地打了几个哆嗦。
“光明神啊，”他不可思议地惊叹，“这里面竟然比春天还要暖和！”
他去过的所有贵族城堡都比不上这里！
请光明神宽恕他的愚钝，究竟要堆砌多少最昂贵最顶尖的暖石与魔法阵，才能营造出这么温暖的环境？！
商人的特有习惯，让安东尼下意识估算了一下这背后令他眩晕的巨额数字。
直到走进领主堡大厅，安东尼才艰难回神，低着头向领主大人行礼问安，“……尊敬仁慈的领主殿下啊，感谢您愿意宽容我们的贸然到访，愿光明神永远保佑您与您的土地。”
光明神的名字是句万能祷词，只要时刻挂在嘴边，就能让自己显得真诚又得体。
在允许安东尼起身的同时，丝塔茜稍微回想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已经太久没听过这种带有光明神的祝福。
嗯，是个值得赞许的好征兆。
‘如果没有特别恩准，平民不可逾矩直视贵族’是哈洛鲁大陆上的默认法则，更是平民们用来保命的基本原则；
所以安东尼完全不敢抬头望向这位领主大人，死死地埋着头，只在余光中捕捉到大厅高座上落下的裙摆，以及裙摆旁边蜷缩成两团的毛绒物体。
但视线匆匆扫过的瞬间，他却不由得怔了怔……嘶，那两大团绒毛，怎么看起来这么像两条尾巴？
“感谢您恩赐的荣光，我刚才竟然有幸观赏到了您城堡花园的美丽景色，”怕不小心窥见什么秘闻，安东尼连忙收回目光继续恭维，“那可真是片可爱的草地！在冬日中依然保持着青翠的旺盛活力，连砖墙上攀爬的藤蔓都那么粗壮有力！”
作为商队管事，安东尼掌握着不少能在贵族们手下生存的技巧。
他战战兢兢地继续说，“任何一位吟游诗人看到那片美景，都会激动地在第一时间便提笔为它撰写诗歌！”
对‘花园’与‘珠宝’的赞美，永远都是取悦贵族时的万能通行证，也是最好的开场方式。
在健康状况起伏时期，丝塔茜变得格外怕冷。
她抬手将里修斯垂下拖地的尾巴重新搭回腿上，点头表示认同，“我也非常喜欢那片花园。”
察觉到丝塔茜的这个小动作，原本坐在她椅下翻书的里修斯立刻抬头，用软毯牢牢围紧丝塔茜恨不得堆出一座温暖小塔保护主人。
得到这个回答，安东尼立刻放心下来，知道自己没有找错话题。
然而这位领主殿下的声音却又很快再次响起——
“那么，你可以选择几颗采摘带回去烹煮。”
安东尼：“……啊？感、感谢您的恩赐？”
请原谅他的失礼，但是……啊？什么？难道煮花草吃是欧兰城的某种传统仪式吗？
在他迷茫的眼神求助下，霍尔笑笑，“花园内是一片结球白菜与豌豆，还有几株刚成熟的香芹。你的眼光非常不错，它们刚好到了可以采摘烹饪的成熟期。”
这是些可以在冬天生长收获的农作物，由索拉诺斯亲自指点播种。小公主正在用它们进行筛选测试，准备挑选出能够在欧兰城冬季存活的种子。
安东尼：“？？”
啊？一位贵族领主，在自己城堡的花园里种菜？？他没听错吧？？
各位传教士先生们不是一直教诲人们，这些东西是只有平民和奴隶才会碰的肮脏事情吗？
安东尼一瞬间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从海难的打击中平复好心情，现在正处于神志不清的混乱状态。
他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进行补救，“抱歉大人，请您原谅我的无知与冒昧，没能及时认出……”
安东尼的确觉得那些植物有些微弱眼熟，但他完全、根本没有将它们与菜植联系起来！而且即便他刚才认出来了什么植物，也肯定只会觉得自己看错了，那其实是某种模样相似的名贵花卉啊！
平民无法直视贵族，但在安东尼进入大厅之后，丝塔茜的目光已经掠过他许多次。
【个人信息面板】上，安东尼的阵营状况显示为‘无’，没有魔力值，没有特殊栏，各属性看起来都像是个最简单的普通商人。
在对方惶恐的赔罪声中，丝塔茜没有立刻回答。
直到时之沙数过近半分钟，她才缓缓收回落在安东尼额间冷汗上的目光，对霍尔点头示意，“你们刚刚经历过那样糟糕的一场海难，应该多休息些时间才对。”
在霍尔绅士搬过来的椅子上小心坐好，安东尼拘谨地回答，“能够有机会拜访您，已经是我的荣幸，当然应该早些赶来。”
“那场海难……其实是一群海妖突然冲了出来，不但撞翻了我们的船，还抢走了我们的货物！”一想到商队的大量货物全部被海妖损毁，安东尼就万分心痛，“我们还撞到了相邻的另艘船上，灾难发生的速度是那么快，根本来不及挽回——万幸您愿意收容我们，否则我们肯定会被活活冻死的！”
丝塔茜轻轻叹气，“冬天的各德海域经常有海妖出没伤人，对于船队来说太过危险。”
安东尼苦笑一下点头，“您说得对，大人。是我们太过心急，想在第二场暴雪来临前抵达王都，所以才在没准备好的情况下便匆忙出海。”
“毕竟——就在不久前，我们竟然有幸被来自王室的尊贵使者选中征召！”
“他们瞧上了商队里的货物，也急需一艘装备齐全的商船协助分担运输压力，并一路随行护航。”
这种做法其实并不稀奇。毕竟年末不仅各领地领主会向王都呈上供奉，有些王室贵族也会派遣心腹在大陆上游历搜寻合心意的宝物。
为了确保安全，那些使者们总会拉上些专业人士作伴同行。安东尼自己只是个小商队的首领，之前从来没有资格接触王室，不过他曾经见过许多大型商队会这么做。
但安东尼无法理解的是，那位使者来得太晚又太急，冒着风雪都要强行拉着商队出发。
“既然被选中承担这么荣耀的重大使命，商队当然第一时间就跟随使者同行。不过可惜……”
两艘船同时沉海，上面的货物也被海妖当场哄抢。
每想到这个可怕噩耗，安东尼就恨不得掐死当时点头同意王室使者随行要求的自己。
虽然他们根本也没有其他选择。当王室殿下的心腹说需要他们，难道安东尼还能有资格去拒绝吗？
“而且最糟糕的是，”犹豫片刻，安东尼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与我们同行的那位使者先生竟然没有及时上岸！”
“我真担心他与他的仆从们在海中出了什么意外……”
令他感到庆幸的是，这位领主殿下很快便善良应允，“欧兰城会尽可能搜寻他们的行踪。”
“如果有机会能在海岸边打捞起你们所携带的货物，欧兰城也会将它们及时归还。”
“感谢您的慷慨援手。”安东尼对拿回货物不抱有任何希望，不过听到丝塔茜这么说，他立刻松了口气。
——如果万一以后因为那位使者的失踪被王室问责，起码他们还能因为这则应允而有些争辩的拖延机会。
“万幸的是！”这么想着，安东尼从怀中最深处取出一个精致水晶盒，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再次向丝塔茜行礼，“在光明神的庇护之下，我在海难中成功保全了这一珍宝。”
手中沉甸甸的盒子让他有了些底气，毕竟这可是世间罕见的贵重宝物，这位殿下肯定会喜欢的！
“仁慈的领主殿下啊，请允许我将这份珍宝供奉给您，以表达我们的诚挚感恩。”
霍尔刚想伸手接过，但原本站在丝塔茜身边的赫利欧却先走了过去。
他对安东尼微笑着点头示意，在拿起水晶盒的瞬间，指尖闪过一阵细不可查的微弱光芒。
是确保安全度的探查魔法。
而即便细细检查过，赫利欧依然没有将盒子交给丝塔茜，而是直接在手中轻轻打开。
从盒子内的严密包裹能够看出来，这的确是一份被安东尼小心对待的‘珍宝’。
在水晶盒内，还裹着最细腻光滑的防水小牛犊皮革，层层打开之后，才露出一只极为袖珍的小巧圆盒。
贝纳尔：“？？”我是突然瞎了吗。
“这是王都内近期最受贵族们喜爱的珍贵酱料！”看着圆盒内那抹保存完好的淡黄色，安东尼骄傲地强调，“听说是两位勇士冒着死亡危险，潜入龙族洞穴拿到的！我猜测，这可能是用龙蛋做成的！”
“数量极其稀少，整片哈洛鲁大陆上也不会超过十盒！”
担忧领主殿下不相信，他慌忙补充，“我在与其他商队进行交易时，用一大颗宝石才有机会交换到它呢！”
“王室派来的使者先生在得知我有这份珍宝之后，立刻便决定要全部购下，呈给他的主人。”
丝塔茜：“这就是，你们准备运送到王都的货物？”
送给她那位好兄长的，珍贵礼物？
安东尼点头，“也不只有它，使者先生对商队内的不少东西都很满意，比如珠宝与香料？而且使者先生还从其他商队手中也购入了不少货物，尤其是一种混杂着无数香料炒制而成的辛辣混合调料，还有一种放在口中咔嚓作响的薄薄脆片。”
想到欧兰城远离王都，与外界几乎隔绝，根本不可能知道其他城市正流行的东西。所以安东尼格外详细描述了那些货物的特点，“——都是些王都热门的紧俏货！”
唉。这么多的珍贵好东西，竟然全都跟着船一起被海妖瓜分。想想就心痛！
丝塔茜：“……”
沙拉酱、火锅底料，薯片。
王都人，挺会吃的。
始作俑者霍尔：“。”
在知情人士的无声凝视中，他保持微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良心，很好，良心不会痛，甚至还想多赚几笔。
这就是营造商品背景故事的好处。
他们只要编个模糊的含蓄开头，追捧者们很快就会自发用最不可思议的惊险元素补全所有。
丝塔茜的感慨只有一瞬，她很快就为难地皱眉，“如果是这些货物，那落海之后很难能够打捞上岸。”
直到听到这句询问，安东尼才下意识地一抬头。
“……”他猛地愣住。
即便只是个忙着照料商队与生计的平民，但安东尼也听说过‘高塔玫瑰’的名字。
这位殿下也的确如玫瑰般美丽，眼神与表情都带着毫无攻击性的温和——但安东尼却下意识笃定，当人们看到她之后，都不会敢对她报有任何除敬畏之外的其他情绪。
他无法用粗笨语言来形容那种莫名的奇妙感召力。
当然，让安东尼感到震惊的，却不是这一点。而是——原来那位殿下身边，真的趴着两条尾巴……哦不，是两个狼人！
光明神啊，这一幕可真是大陆奇闻！
安东尼不敢再看，决定把自己变成只合紧了的蛤蛎不对此发表任何感叹。
“我的船上只存放了这些货物，”他结结巴巴地继续回答，“的确很难打捞。至于另一艘船上……抱歉大人，我也不是很清楚。”
索性领主大人并没有因此怪罪他，只是轻轻点头。
丝塔茜看看安东尼经过整理后依然狼狈的模样，“海难造成的影响太大，你们可以在城里停留几日养伤。”
欧兰城需要自己的商队，也需要养一只外来商队打配合——否则怎么‘合理竞价’呢。
安东尼恭顺地行礼，“感谢您的慷慨。”
他本来想接着再向霍尔先生表示感激，但刚一回头，安东尼却惊骇地发现自己身边竟然空荡无人。
‘奇怪？那位绅士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刚刚还在的啊？’
在借助亡灵术之后，亡灵法师是个很适合赶路的职业。
霍尔落进森林里的时候，刚好听到维娜的声音响起。
“你为什么要进入这里？”
在用箭挑开那团血污衣物之后，维娜才惊讶发现，原来这个差点被食腐鸟吞食的人，是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
她说不清有多美丽，只知道——非常吸引人。
对方身后缀着一条足以表明并非人类身份的黑色尾巴。
她没有回答，只有一声轻到几乎要消散的笑声。
那张美丽的脸庞缓缓转向维娜，艳红色的眼睛很缓慢地眨动两下。
维娜突然感觉自己是只被烟雾灼烧了眼睛的猎物，不少猎手会用这种方法让猎物暂时致盲，定在原地无法活动。
就像现在的她。仿佛被割裂成为昏沉与清醒的两部分，一方无法说服另外一方，拼命争夺着对身体的控制权。
在发软，在头晕，在想放下武器。
维娜下意识攥紧十字弓，逼着自己努力张开嘴。
但有一根骨杖，先横在了两人之间。
“这位小姐，如果你再继续靠近的话，我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哦。”
瞥见跟在对方身后的桃心尾巴，霍尔立刻辨别出对方的身份——真是难得，能有落单的魅魔。
“毕竟孩子们可是欧兰城的未来花朵。”
霍尔很喜欢小公主说出的这个理论。
“亡灵法师，”魅魔冷笑一声，“竟然会给光明教廷当狗？”
霍尔也跟着低声笑了笑，“哈，这可真是句我听了之后都想高呼冤屈的评论。”
毕竟欧兰城是一座——连治安官都从不提起光明神的古怪城市。
神弃之地？
弃神之地。
霍尔敲敲骨杖，“好了，这位小姐，你有其他地方需要拜访。”
在所有生物中，魅魔族最讨厌遇到亡灵法师。
……毕竟哪怕魅魔可以催眠引诱许多生物——但绝对不可能包括一堆骨头。
一堆没有思考和审美的骨头！！呸！
被放在骷髅马上强行带走的时候，魅魔伊芙忍不住用力踢了一下冰冷骨架。
=
丝塔茜预估过领地周围会出现些半血种与魅魔。
‘直接捡到’这种方式，大大超出她的最佳预期。
“喔。”丝塔茜刚刚走进房间，魅魔就看着她突然笑起来，“原来是个来自王室的小公主。”
“你可比你的那个兄长更加可爱——也更加漂亮。”尖端带着黑色桃心的尾巴慢悠悠地晃了晃，在空气中荡出一道优美弧线。
丝塔茜犹豫地盯着手中的两只汤碗，迟迟无法决定后索性将它们都放在桌上，才抬头望向伊芙，“你已经见过他了？”
……那晚了些。她本来以为，对方只是正要被送去王都，那样起码她还能来得及。
“当然，”伊芙突然起身，她身后的黑色翅膀被精心修剪过，早失去了原有作用，但在走路时，她还保留着那种独特的轻快跳跃感，“刚一见到他，我就能闻到他手里沾着多少同类的鲜血。”
“毫不意外，他想在我身上也复刻那些同族经历过的事情。”
魅魔并没有像深渊恶魔那样可怕的恐怖魔力，更好控制。在人类眼中，魅魔只有一种作用：成为自己手中漂漂亮亮的可爱小玩具。
在贵族内部的隐秘交流圈子中，魅魔有个更可爱的名字——蝙蝠。
比被他们称为‘孔雀’的美丽半血种更多点无伤优雅的攻击力，是养在黑暗中的小宠物。
“你的兄长真是个好心绅士，”伊芙突然凑近丝塔茜，手指贴着她的脸颊，轻轻带向自己，“他允诺我会有吃不完的食物，最昂贵的裙子与珠宝，值得所有人羡慕的漂亮金笼子。”
伊芙恨死那个人类的恶心想法。
难道她就只能……只能该死地得到这些吗？
两人——或者说是两只美得惊人的恶魔之间的距离一下贴得很近。
伊芙惊讶地发现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中竟然依旧一片澄澈，竟然没有任何被自己诱导后的迷茫。
“所以我弄伤了他，然后逃跑了。”
“非常不幸，那位绅士可真是记仇。”
不惜下大手笔也要把她抓回去。
“让我猜猜看，小公主，”刻意压低后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又非常浓郁迷人，“你抓住了我，现在准备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缀有桃心的尾巴轻轻、轻轻地缠上丝塔茜的手臂，一路缓慢下滑，在柔软皮肤上勾起细密痒意。
她的动作很慢，就像伸到丝塔茜后背心脏处的双手那样缓慢轻柔。
无声地对准女孩的心脏。
伊芙听到一阵凶狠的野猫嘶吼声，以及门被掀开光明系魔法快速引爆房间的声音——
可在那些发生之前，她听到丝塔茜问，“你喜欢甜味道还是咸味道？”
已经被莹白色光环狠狠箍住手腕的伊芙：“？”
丝塔茜叹了口气，目光再次在桌上两只碗上犹疑，“你现在更想吃甜味的豆花，还是咸味的？”
……回到魔法世界了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不愧是她。
伊芙：“？？”
你知道我刚才差点对你做什么吗？！
啊？！
我那么认真地在努力，你就在想吃的？！你哥都没被我这么用心地对待过呢？！
“他们肯定不会给一个俘虏好的食物，”丝塔茜试了试碗的温度，“更何况在他们眼里，魅魔也不需要正常饮食。”
埃图斯和里修斯愤怒地瞪着被缚在地板上的伊芙，冲过来将丝塔茜护在身后。
她声音顿了顿，继续：“吃些柔软的食物，会对身体更好。”
伊芙有些失笑，“你让一个魅魔，好好吃饭？”
丝塔茜回头看她，语气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不可以吗？”就像无论什么生物也要在欧兰城里好好工作那样，无论是谁，都能在欧兰城正常活着。
伊芙：“……”
伊芙：那我尝尝——真香/jpg
伊芙不是黑猫，黑猫还没正式上线——好，猫系vs犬系可以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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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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