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菲尔·哈蒙德小姐。”
“我是。”
“你和受害人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情人。”
“你对受害人，威尔逊伯爵印象怎么样？”
“他......他喜怒无常，他对我好的时候非常好，要什么给什么；生气的时候却喜欢打我，拿我撒气。所以我必须尽一切手段讨他开心，我一直很小心翼翼，不敢惹他，我......”
“你是说，你害怕他？”
“对对，”郝菲尔泪眼婆娑地点头，“我害怕他。”
“你想过离开他吗？”
郝菲尔摇头：“我不敢，他会打死我的。而且，没人能像他一样给我那么多钱......”
“你舍不得离开他，是吗？”
“是的。”
“郝菲尔小姐有非常充分的不杀害受害人的动机，她在经济上离不开对方。”柏诺贝没有夏尔帕那么多激情可以昂扬，平铺直叙地说了一句话。
夏尔帕不肯被对方带走一点节奏，当即对着郝菲尔询问：“郝菲尔，你对威尔逊伯爵下毒了吗？”
这是她在警署自己承认过的事，郝菲尔开始惊慌失措，眼神飘忽，不安地看向柏诺贝。
柏诺贝并不焦急，静静等着夏尔帕询问。
“说话，郝菲尔。”夏尔帕怒目而视，“你在警署自己承认了，现在想当庭翻供？”
郝菲尔顿了顿，想起还在监狱时那个女警对她说过：“实话实说，不必害怕。”
她咬牙承认：“我是下过毒，只有一次！后来再也不敢了！”
“什么时候？用了多少毒药？”柏诺贝问。
“她都承认下毒了，还问什么？”夏尔帕有些沉不住气，对着柏诺贝讽刺，“她说自己只下了一次这种狡辩你也信？”
“证词当然要配合证物。”柏诺贝一板一眼地说，然后挑起眉，反问夏尔帕，“公诉人先生，您是上庭前被犬类咬伤了吗？您表现出来的症状有些不妙，需不需要暂停审判，先治疗？”
夏尔帕想发火，可指挥官坐在旁观席上，他没那个胆子，只好咬牙把仇记下来，打算过后再找这个庭辩律师算账。
审判官敲着锤子维持了一下秩序，示意柏诺贝继续。
“半个月前，就用了一个茶匙那么多。”郝菲尔小声说，“然后我就把毒药还给韦德了。”
郝菲尔用掉的量正好是毒药瓶空缺的量。
“韦德先生，”柏诺贝又把韦德喊起来，“你还有其他对受害人下毒的行为吗？”
“没有，我做不到。”韦德自嘲一笑，“我接触不上他。”
“你买了多少毒药？”
“一瓶，就这一瓶。”
“就这一瓶，没有其他的毒药。”柏诺贝说，“根据法医先生提供的证词，显然郝菲尔小姐下毒的量远远毒不死一个人。更何况根据男仆戴恩先生的供词，威尔逊伯爵是个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
夏尔帕一时说不出话，烦躁地反驳：“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只买了这一瓶？”
“那么警方从韦德先生家里搜查出其他毒药的瓶子作为证据了？”
“没有。”夏尔帕咬牙，“他用完了瓶子当然会丢掉，难道等着别人去查？”
“也就是说，您没有证据证明韦德先生多次下毒导致受害人死亡了？”柏诺贝嗤笑了一声，“那么，您对韦德先生和郝菲尔小姐的控诉并不能成立。”
没给夏尔帕辩驳的机会，柏诺贝又对审判官道：“我申请传唤我的证人。”
夏尔帕眼皮一跳，心惊胆颤地发现场面完全失去他的控制了。
柏诺贝传唤上来一个姿态畏缩，身上还残留着伤痕的男人。他站上证人席，第一次被这样万众瞩目，心里说不出的畏惧，眼睛四处飘不敢看任何人。柏诺贝走到他面前，让他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瓦伦先生。”
“我...我是。”
“你的身份是？”
“我...我是个中转商人，做倒卖生意的。”
“你认识我方被诉人吗？”
“是的，我认识韦德，他...他找我买过毒药。”
旁听席上的玛德琳凝起眉目，但她并没有太紧张。庄园烧干净了，克鲁斯也处理了，这个倒卖毒药的没见过她，火怎么也不会烧到她身上来。其他相关的人，她已经让茱莉亚连夜离开维纳斯，至于查尔斯......她派他去烧庄园的时候，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来。
就算庭审真的出了意外，玛德琳早在坐进旁听席那一刻就走不掉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呢。
柏诺贝平淡的语气很能安抚人的情绪，让人跟着镇定下来，瓦伦说话也没那么磕巴了。
“是这个吗？”柏诺贝拿出证物。
“就是这个！”
“他买了多少毒药？”
“一瓶，就一瓶，先生。”瓦伦说。
“他有没有可能通过其他方式买到相同的毒药？”
“没有，我这个毒药是偷出来卖的。”瓦伦鼓起勇气说，“我认识一个制毒大师的助手，大师正在帮一位客人研究新的毒药，助手贪钱，偷偷把毒药拿出来倒卖。他不敢自己卖，会被大师发现，就委托我售卖，我们俩三七分成，他七我三。后来他被发现，我们俩被抓住了，我身上的伤就是那时候被打的！他直接被灌毒药毒死了！”
旁观席上又响起一阵阵议论，新的线索出现，庭审的剧情瞬间从桃色艳情跳转到安全问题，本来有点无聊的听众瞬间不困了。兴致缺缺的指挥官也把目光重新投下来。
“你知道研究毒药的人是谁，地点在哪儿吗？”柏诺贝在一阵嗡嗡声中追问。
“我知道地方在郊区的一处葡萄酒庄，由一个叫克鲁斯的人租赁，管理者叫查尔斯，制毒的大师叫茱莉亚。”瓦伦一口气全说了出来，他压制着内心的惊恐，忍不住喘气。他知道自己站出来作证肯定会惹上大人物，说不定以后会被找麻烦、追杀。他不想惹麻烦，只想在夹缝中偷一□□气，最好再偷一点活着的钱，但他还是差点死了。
他的命是有人抢回来的，对生命充满渴望的瓦伦非常感激，他们救他只是想让他说句真话，因此瓦伦再怎么害怕，还是站出来把话说完。
“我听见，听见庄园的守卫聊天，听见他们说‘夫人’什么的......”
整个维纳斯区的“夫人”不少，可和威尔逊伯爵扯上关系的“夫人”仅有一位，顿时，所有的目光落在玛德琳身上。
玛德琳浅浅颦眉，忧郁的面孔在黑纱底下若隐若现，双眸里流动着似假还真的惊讶和悲切：“真让人意外，我丈夫的死背后竟然牵扯着这样大的一个阴谋。审判官，我能否请求警署前去调查那座庄园？”
“确实让人意外，”柏诺贝凉凉地扫了夏尔帕一眼，“公诉人先生亲历亲为地调查了那么多天，竟然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夏尔帕的意料和掌控，布利斯给的“演讲稿”根本没这块内容！夏尔帕心里怨恨起来，但他不能在指挥官面前表现出自己对案件的细节一无所知，他强装镇定，向审判官申请道：“我当然不会不知道，只是相关的细节和证据需要证人来说。我申请传唤我的证人，维纳斯区中级警督，布利斯。”
幕后，莫达伊轻轻一笑：“到你的戏份了，主人。给那位少爷的戏剧一个足够‘漂亮’的结尾吧。”
布利斯没有说话，他微微整理了一下衣领，抬腿走上审判庭。今天的布利斯没有穿他的“乞讨套装”，而是穿着质量不错的古典衬衫，虽然达不到华贵的水准，但至少看起来像个出身不错的孩子，气质也翻了几番。他和台上的柏诺贝对视了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以示打招呼和感谢。
夏尔帕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虽然把布利斯叫上来了，但他实在不知道问什么，他甚至不知道柏诺贝说的话是什么情况，只能顺着之前的节奏继续问下去。
“布利斯，你是维纳斯区的警督，一直有参与本次案件的调查......”
“我是协助，长官。”布利斯微笑着礼貌纠正他，“这桩案件全过程是您亲历亲为，一个个和证人谈话调查的，我只是跟在您身边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协助工作。”
夏尔帕被噎住了，轻咳了两声：“当...当然，是这样的。关于我们之前对毒药的调查......”
布利斯脸上的诧异很明显，明显到在熟悉他的人看来十分浮夸，他好像真的不明白夏尔帕为什么一无所知：“我们沿着毒药制作的线索一路追查到了葡萄庄园，可惜庄园已经被火烧毁了。”
“什么？被烧了？”夏尔帕下意识地反问出声，在众人的凝视下僵成一根人形的立柱，磕磕绊绊地开口找回场面，“我知道被烧了，我就是要你说这个。我们追查到庄园，可惜庄园被火焚毁，所以非常遗憾，我们没有拿到相关的证据......”
“我们拿到了呀，”布利斯轻飘飘地开口打断他，担忧又疑惑地看着夏尔帕，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我们拿到了一些克鲁斯相关的线索。我给你的结案报告你是不是没看呀，哥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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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审判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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