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风霜卷的越来越大。
屋子里生着炭火,却也冻人的紧。
青色的魂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却让晓星尘的心愈来愈冷。
“八年了,阿洋。你还不愿意回来么?”
晓星尘趴在灯前,眼底蕴着巨大的悲伤。
晓星尘一心想让薛洋回来,可是就算回来了又能如何呢?
晓星尘的心又痛又痒,好似什么东西在抓挠一般。他捂着心口,从圆凳滑坐在地面,而后缩进桌角,抱膝流泪。
风透过门缝钻进屋子,冻的晓星尘直打颤。这八年来,他从希翼到绝望,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挨过漫漫长日的。
晓星尘原以为人间的时日很短,匆匆而逝。至如今他才惊觉,哪里是光阴飞逝,不过是局中人未到伤心处罢了。
——
“哥哥,时间到了。”
仙雾缭绕,天庭之上,一女子将鱼饵投入镜湖,惹来锦鲤争相食之。
“就算卖冥主一个薄面了,送他回去罢。总计他也只这一世了。”一个月白锦袍的男子从桥下走来,负手而立。
“这几年你将他折磨这么狠,如今送他回去不是杀人诛心么。”女子感慨,她哥哥生来掌管天道,铁面无私,公平正义,从未徇过私。
可却为了薛洋屡屡徇私……
“晓星尘看不清,总要有人帮他看清。此番阿洋回去,晓星尘若还如往常一般,那阿洋死了也算断了他的念想。若晓星尘有所改变,我也算成全一桩姻缘。”
男子眸低寂静无波,像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哥哥鲜少插手天道之事,为何屡屡助他?”女子回眸,低声询问。
男子压了压唇角,“阿洋父母曾于你我二人有恩,那时你年纪尚小,不记得他很正常。”
女子“哦”了一声不再多言。
良久,她道:“哥哥,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男子淡道。
女子浅笑,“赌晓星尘信不信薛洋。”
男子眉目蕴着柔色,“你想怎么赌?”
女子歪歪头,俏皮道:“我赌他不信!”
“行。输了帮我处理上半年累积的卷宗。”男子闻言一笑,负手离去。
女子却在他身后道:“喂!哥哥!若是我赢了呢?”
“放你下界玩三天。”
一道无奈地声音传来,女子这才罢休。
回到天机阁,男子掐诀解了薛洋魂魄上的禁制,而后无情地将他打入凡间……
——
大雪封路,只一夜,义庄院落内便落了一尺厚的积雪。
晓星尘是被冷风刮醒的。
昨夜忧伤过度,他竟昏沉在桌角下睡去。
寒风吹个不停,许是风太大,夜里将门吹开了。
晓星尘的头有些痛,大抵是染了风寒。
他起身,如行尸走肉般往门口走去,而后伸手合起门。天色还未大亮,他隐约看到院落似有脚印淌过的痕迹。
奇怪。晓星尘心道,莫非是夜里来了贼人。但转念一想,他全身上下也就那几文钱,便是有小偷,也偷不走什么东西。
晓星尘安心合起门,往里屋走去。
屋子里黑极,他与桌上的聚魂灯插肩而过,只觉得屋子里少了什么,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直到他往床侧躺去,才发现薛洋的身体早就不见了踪影!
“阿洋?!”
晓星尘心底又惊又怕,又有一丝暗喜。
他慌张跑到桌前,将灯点亮,看着幽暗无光的聚魂灯,晓星尘终于想起缺了什么!
聚魂灯灭了!
“阿洋!是阿洋回来了吗?”
晓星尘急忙开门,顺着院子里的那趟脚印寻去。
雪下的大,可却挡不住做生意谋生的小贩。那脚印的痕迹明显是往闹市里跑去了,可路上的积雪早就被扫雪的公人扫去,晓星尘追到集市线索便断了。
这么冷的天,阿洋会去哪里?
晓星尘愈来愈急,在路上逢人就问,如同疯子一般。
“嘿!哪里来的乞丐!抢东西都抢到爷爷头上了?!”
晓星尘正走着,却见前面的路上被人堵的水泄不通。一群早起的百姓正围着看热闹。此时,天已大亮。
晓星尘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是晓星尘道长啊!”
一个老妇回头,痛呼道:“你瞧,今早不知哪里来的小乞丐,许是饿的太狠,偷拿了牛二刚做好的包子,却被牛二逮个正着。这牛二啊……可是个不好惹的主,这小乞丐今天怕是免不了一顿毒打了……”
还不待老妇将话说完,晓星尘便即刻穿过人群,一把捏住牛二即将挥下来的手掌。
“晓道长?”牛二愣神。
那小乞丐得空,背对着晓星尘和牛二,将包子全部塞进嘴里。鼓鼓囊囊,即便是烫的他不停抽气,也不肯吐出来。
而他背对着牛二,显然是已经做好了挨一顿毒打的准备。
“他是个小孩子,哪里经得住你这般毒打?他吃你几个包子,我替他付钱。”晓星尘声音温温柔柔,哪怕是此刻正抓着牛二的手腕,也让牛二生不出气来。
“道长,一个小乞丐,你也这么费心。”牛二撇撇嘴,又道:“这小乞丐这么小就敢偷敢抢,若日后不好好管教,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来。道长还是不要这么善良的好。”
晓星尘时常帮助相邻,两个包子也值不得几个铜板,牛二只是埋怨几句,便回去做生意了,也没问晓星尘要钱。
见事情了解,人群逐渐散开。
晓星尘见那小乞丐还缩成一团趴在雪地里偷吃,心中腾起怜悯,于是将外袍脱下,披在小乞丐身上,将他包裹起来,“没事了,快从地上起来。”
小乞丐大概有六岁左右,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衣不蔽体,头发也乱糟糟一团。
晓星尘同他说话,他也不理会。只一个劲缩着身子,捂着嘴免得嘴里还未吞咽下的包子被人抢了去。
晓星尘将他拉起来,转正。
当看到那乱糟糟头发下稚嫩的脸庞时,晓星尘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啪”地一声断开。
“阿洋……”
晓星尘颤抖着双手,将人狠狠搂进怀里。
薛洋身上被雪粘的湿透,隔着道袍,晓星尘都能感到他身上硌人的骨头。晓星尘心底涌出一股一股的酸水,确在庆幸。
“阿洋,我终于找到你了。”
晓星尘将人裹严,带回义庄。
可刚将薛洋放在床上,薛洋便猛地趴在床沿吐了起来。
晓星尘心里急的很,忙抚着薛洋的背安慰。
若是只将包子吐出还好,可偏生还未吃进肚子的包子尽数吐出就算了,连带着吐出了好几口血水。
这可把晓星尘吓坏了。
他来不及多想,找了件干净的冬衣将薛洋紧紧裹起来,而后抱着他去了城东的一家医馆。
医馆里的大夫是个前来避世的神医,一手银针使得出神入化,被世人称为“妙手李”。
李大夫把了半天脉,紧皱着眉心,看向晓星尘的眼睛都多带了几分打量。
“大夫,阿洋如何了?”
李大夫叹了口气,“道长,此为逆天改命之举啊!日后的代价不是你所能承担的。”
晓星尘心一抖,抿唇道:“我知。”
李大夫摇了摇头,“这孩子魂魄虚弱,残缺不全,明显是刚复生的迹象,日后想要无事,只得好好将养魂魄。他这假肉身是拿花瓣捏出来的,脆弱的不行,往后不能受到半分伤害,一旦肉身被毁,他的魂魄无处可去,便只有消散的份儿。”
晓星尘点点头,“我记下了。”
“他刚刚复生,这幅身体还不太能适应人间之物,吐血很正常。你且用粥水温养几日,待他身子逐渐适应了,再改善吃食。”
晓星尘捧拳,“多谢大夫。”
“无妨无妨。只是这孩子魂魄上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道长日后要多加小心。复生不易,可莫要让他再丢了性命。”
晓星尘再次道谢,将人抱了回去。
回到义庄后,晓星尘将屋子里的火炭烧的噼啪响,门窗都下上了禁制,免得寒风吹进来。
薛洋还在昏迷,晓星尘去厨房熬了粥。
粥盛出来时,晓星尘加了许多糖,粥甜的腻人,是往日薛洋最喜欢的。
晓星尘推门而入,见薛洋已经醒了,可那人抱着腿膝蜷缩在床角,正警惕地看着他。
晓星尘见状哑然,嗓子似乎被什么给堵上了,憋的难受。他将粥放在床边,想要将薛洋拉过来吃粥。
可薛洋一见到他便如同见鬼了一般,四处躲藏,恨不得将墙钻出一条缝挤进去。无论晓星尘如何唤他,他也不应。
晓星尘无法,只得亲自上床去捉薛洋。
可他刚碰到薛洋的胳膊,便被人猛地甩开,薛洋的眼睛里充满恐惧,如同一只困在囚笼的幼兽,死死盯住晓星尘。
“阿洋,我是道长啊。”
晓星尘眼眶微红。
薛洋不肯说一个字。
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两三天,晓星尘才认清现实——薛洋失忆了,不记得他了。
复生后的薛洋对晓星尘变得非常抵触,似乎每日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夜冷的冻人。
晓星尘将蜷缩在一起的薛洋搂进怀里,他将下颔抵在薛洋头顶,蹭了蹭,“阿洋,冷不冷?”
薛洋其实是冷的。
他浑身上下冰冷的很,升不起一点热气。如同死人一般。晓星尘也是知道的。李大夫说,这是因为薛洋刚复生,机体的一切功能还未恢复。
晓星尘本来已经做好薛洋依旧不回应他的准备了,却不想一声闷闷的鼻音从晓星尘胸前传来。
晓星尘又惊又喜,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四肢缠上薛洋瘦小的身躯,将人整个包裹起来。“不冷的,一会儿就不冷了。”晓星尘鼻尖涌起一阵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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