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我们检查这里？”
大门洞开，两道提着灯的身影出现在浓稠的黑暗中。
“唉，还不是诊疗室那边出了点变故……丹尼尔少爷说了，让我们钟塔注意着点……”
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两个人的模样逐渐变得清晰。诺斯见过他们——跟在丹尼尔身边的两个年轻卡多，平日里总是默默地执行着丹尼尔的命令，其中寡言的一位还经常担任丹尼尔的车夫。
两人披着斗篷，从头到脚堪称全副武装，除了被遮挡了五六分的脸，他们就没看到任何露出皮肤的地方。
两人的脖子上都戴了项链。即使灯光昏暗，贺归也一眼便认出，这就是豪斯医生所说的真正的信物。
而带着这种东西在塔里行走……贺归在指尖卷了卷绯星的发丝，眼底带了些笑意。
这里，应该有许多问题的答案。
诺斯很少看到除车夫外的另一位。看来，这一位在没有外勤任务的时候，应该长期驻扎在这里了。
卡多府内，可以肯定的是有进入钟塔的暗门；想必留下这页手记的维里塔斯·卡多本人，都不会猜到，居然真的有人可以找到西比亚湖底的通道，继而从这个不寻常的入口进到塔内。
“我说，少爷就是太草木皆兵了。”车夫说，“不是已经查到了吗？一个烟头而已，谁知道是哪位粗心大意的先生留下的呢？钟塔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啊。”
瘦高个思索片刻点头：“没错，这里可是钟塔。不过，既然是少爷的命令，那我们查一遍总没错的。”
他抬高了汽油灯，嘴唇念动了什么，那盏灯突然光芒大盛，足足将这间阴暗的房间照亮。
贺归透过木偶的眼睛，将这里尽收眼底。
与其说是钟塔的内部，它更像是一座监狱的排水口，可以用来处理一切这座监牢里产生的垃圾。
灯光照亮这里的瞬间，贺归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诺斯·爱德琳一刹那的动摇。
黢黑的石砖墙壁，表面满是斑斑驳驳、被苔藓和湖水腐蚀了不知多少年的痕迹。那通到水里的斜坡格外光滑，他们从下面上来的时候，也没有发觉什么奇怪的水生植物攀附的纹路，看得出它经常被使用。
而当塔内的一切开始在光中现形，房间的温度却在□□可感地逐渐下降。
鸽子有些着急地挣脱诺斯的手指，努力从她的口袋里探出头来。
不妙……
身为记录者，诺斯的意识力格外充裕，但却敏感。如果代入这种扮演类关卡，绝对是高灵性低理智，非常容易看到些超越认知范围内的东西——在某些时候格外方便，但在现在，不被发现才是第一要务！
鸽子狠了狠心，猛啄诺斯的手指，但很可惜，强烈的□□疼痛显然没有完全唤醒队友理智的能力，他已经听到了队友骰子咕噜噜的声音，和他们潜入宣告失败的声音……
“别急。”
木偶师慢悠悠地扯了扯事先落在诺斯·爱德琳身上的傀儡线。
两个年轻的卡多将整个房间巡逻了一圈，仔细程度堪称和他们的抱怨成极端的反比。鸽子小小的嗓子里提了巨大的心——天知道当那俩人和诺斯面对面的时候，距离近得就差脸贴脸了！
也幸亏木偶师出手相助，这才让【隐匿】的指令能够正常运转下去。
等这两人甚至把塔内角落的灰尘都要扫干净后，两个卡多这才迅速回到门前——两人的速度极快，和逃跑几乎没什么两样。
小鸟木偶微微张了张翅膀——一只小巧玲珑的蜘蛛木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跳入了阴影中。
一根傀儡线悄悄地连上了它，小蜘蛛神鬼不知地顺着两个卡多关上的门滑到另一侧，迅速爬上燃烧的壁灯，随即无事发生一般，趴下来不动了。
门的另一侧。
鸽子不敢轻举妄动。
原因有二。
方才鸽子悄悄地往诺斯身上再扔了个精神屏障。御兽师一脉的牧者就这点好，净化能力虽然没有教会强，至少动静没有他们大。
只是哪怕他为诺斯使用了自己的天赋，但他的队友仍然一动不动地握着指令，没有丝毫要解除的意思。
第二个原因就是——这塔里居然这么热闹。
几乎就在木门后的声音消失的下一刻，对面墙壁上亮起了一阵微光。
别人认不得，但鸽子绝对认得。这是同为牧者的嗅觉，即对方使用了净化之火，驱逐纷至沓来的意识和精神力压迫，效果显著。
——只是，这光芒不止一束。
鸽子：？？？
不是鸽们，这对吗？
对面两道净化之火显然也觉得不太对。两个火焰很尴尬地面对面燃烧着，继而同时熄灭；与此同时，黑暗中响起了两道声音。
“合作吗，阁下？”
“交个朋友吧，兄弟。”
然后就是一片尴尬的沉默。这俩火焰的位置仍然是一片光秃秃的石墙，谁也不想先出来露脸。
鸽子：……
幽默啊，两位。
他现在无比感谢诺斯的谨慎。诺斯女士在上岸前就已经往自己身上拍了【迅疾】和【无声】两个指令，也就是说，在对面两方人马的认知中，在场的第三方没有被他们任意一方察觉。
诺斯女士，鸽子的神！
那边厢，一阵震耳欲聋的沉默再度存在了片刻。不多久，左边那个叹了口气，在黑暗中提起了一盏灯火——这玩意被称为守夜人，教会出售的净化类型道具，价格不菲，但在这里使用再合适不过。
提着守夜人的家伙有一张坚毅的脸庞。他打了个响指，手中出现了一根金色的手杖，于是鸽子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职业者【魔术师】序列中【剧团】一派的第二席，闻嘉容。
“你好。还不现身吗？”他彬彬有礼道，“我认为当下我们合作会比较合适。毕竟门那边究竟是什么，你我既然有能力、有胆量找来这里，想必也都有一二猜测。”
右边的净化之火又亮了起来。然而对方仍然没有现身，只是理直气壮地回话：“你可比我厉害多了，谁知道你会不会杀人夺宝？”
他说话轻飘飘的，听起来像有某种韵律在。
“群星歌者？”闻嘉容轻哼一声，“只有你一人？群星歌者在这个关卡里如果没有攻击型的队友，即使拥有强大的感知，也将寸步难行。”
“哦？”那个轻飘飘的声音呵呵一笑，“这么绝对？那我更不想出来了。”
闻嘉容向前一步，手杖点了点地：“既然如此，那么我是否可认为谈判破裂？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阁下。”
鸽子：淦。这人是个战斗狂，难为他装着战斗爽的脑子勉为其难地动了一下……
他无奈地回头。
诺斯仍然一动不动得跟被摄了魂一样，精神屏障扔了一个又一个，也没见得她哪怕闭一下眼睛。
鸽生绝望。鸽子翻着肚皮躺倒，两个爪子朝天戳去。哈，全都烂完！
“哗啦啦。”
——然而，第三道声音的出现，打破了两方岌岌可危的平衡。
一个头发花白的家伙浮出水面，迎接他的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参赛选手内讧。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家伙举起双手，满脸惊恐地往水里缩了缩：“饶、饶命啊……”
“——戏真多。”贺归评价，“老维里塔斯怎么溜出卡多府了？他答应交给我的修改手稿呢？昨天说好要过来试奏的呢？”
木偶师将手上那一叠没用的乐曲成稿拍得啪嗒响，显然对这个临时搭档很不满意：“我一心两用，但我在兢兢业业工作，他在干什么？我要的配乐呢？”
最后他没好气地一锤定音：“和那些找借口推作业、最后鬼哭狼嚎给我交上来一篇查重高达99%的坏孩子有什么区别？”
绯星眨了眨眼，自然知道他的好贺归是在蛐蛐自己以前的学生，于是第不知道多少次庆幸不用上课的小木偶悄悄抖了抖，十分配合道：“让他再交一份！怎么能这么敷衍呢！”
闻嘉容那杆尖利的手杖对着老维里塔斯的喉咙：“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这……这话该我来问你吧？”
老吟游诗人吹胡子瞪眼，就差叉着腰跳起来和他对骂：“我当然是来找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你个小兔崽子又是谁？别挡我的路！”
“哟老爷子。”
那团净化之火轻飘飘地过来，围着人上下打量：“您是哪位呀？需要帮忙不？”
老维里塔斯狐疑又警惕地后退一步：“这话有点熟悉……你想干嘛？我告诉你，这招数我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火焰沉默一秒：“不是吧老爷子，送上门的打手你都不要？”
闻嘉容一惊：“你不是群星歌者？！”
那声音振振有词：“是不是重要吗？重要的是我很能打。考虑下雇我吗老爷子？价格实惠，童叟无欺。”
老维里塔斯白眼都要翻到天上：“雇个屁。上一个这么对我说话的现在还关着呢。”
“这么重要的NPC？”鸽子小声惊呼。
“这么不要脸的NPC！”绯星震惊，“谁被关在里面了啊！不会是你吧贺归！”
“……好了宝贝，等他回来我们和他好、好、地谈谈。”贺归有些头疼，“丹尼尔到哪了？”
“哦……我看看。”
哒哒的马蹄踩着水塘溅出一朵朵莲花，载着黑布铁笼的马车，随着狩猎队的归来，轰隆隆地掠过西比亚镇的道路。
钟塔的秒针一步一步地走着。随着最后一辆马车进入了大门，钟塔的时针终于慢吞吞地走完了最后一格，于是象征着12点的报时声响彻了整个卡多府邸。
绯星抬头：“——他们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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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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