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得了肺癌，半个月前查出的，晚期，估计没多长时间了。离过婚，女儿跟着前妻，在他死前三个小时前妻的账户收到一笔境外打款。”
余慎行盯着照片看了半晌，驾驶位上的男人却没有接着往下说，他抬眼看过去，“然后呢？”
这点信息警方也能通过正当渠道获得，他找这人是希望他说一些不那么容易知道的。
男人收回笔记本，吊儿郎当往后一靠，用手撑着头，看上去不太靠谱，“没有了，就这些，他们估计是线下交易，线上查不到记录。”
余慎行侧目看了他半晌，确认这人说的是真话，不是在故意卖关子哄抬市价，面露不解：
“一点都查不到？”
那人撅着嘴，似乎在思忖怎么说，终于还是委婉地打了直炮。
“我不想干了，老板。”
余慎行：“嗯？”
“我知道我知道，咱们的合约还没到期，往后延期行吗？我过两天就回去了，不在这待了，在国内干这行太危险，不如外面。”
两人认识很多年，余慎行还未成年的时候就雇佣他给自己做事，这人虽然叫他老板，但是平日里处事轻松，除却主顾关系，还能算半个朋友。
余慎行缓缓开口道：“我不会回去了，你还走吗？”
那人很惊讶，“不回去？你要留在这？”
余慎行点头。
“等把该办的事办完，我可能要开始自己的生活。”
这句话说得很郑重，不像闲谈，倒像一种承诺。赫赫有名的计算机天才当然明白这承诺不是给自己的，也无心揣测到底是谁迷了这位大老板的眼，只在心里悄悄衡量。
余慎行是他最大的客户，他本以为这人回国处理私事，顺利的话两三个月，不顺利两三年，但做完了事总要回去，W国那放着那么大一摊子，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现在来看他真的可以。
余慎行沉默了两分钟，他在心里默默数着秒数，感觉浪费两分钟给他思考已经对得起他们的交情。
看这人两分钟还没思考出个因为所以然，他也不再等待回答，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宫临和汪程宇去查的最后一个地方是长安区东部的一处废弃厂房。余慎行打算去那看看，没准会有新线索。
卫诚没有带他，说明在卫诚看来接下来面对的情况并不是那么安全，也可能是卫诚要通过自己的关系网打听一些事情，而这个渠道并不方便其他人知晓。
余慎行不想追问，不打算强求。他也说不好自己想和卫诚发展成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只是目前来看，他希望卫诚高兴。
长景市的天气似乎总不好，乌云压在空中，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空气潮湿且闷热，可能是下雨的前兆。
余慎行抬起手表看了一眼，实时同步数据表明此刻大气压强930百帕。偏低的气压让人不得不大口吸气才能顺畅呼吸，胸口却仍觉得憋闷。
快要下雨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身后的车窗突然降下来，一个包含挣扎的声音响起：
“那我也不走了。没了你这个老板罩着我，太容易得罪人。”
仿佛早就知道答案一般，余慎行神情淡定，看向窗外没有说话。
男人瞥他一眼，点了根烟，“你要去哪？我送你一趟。”
余慎行：“你有驾照吗？”
“现在没有，过两天去办一个。”
他说得太简单，仿佛只是去超市随手买瓶汽水，余慎行后知后觉这人的“办”不是走正规程序时已经坐在车上了。
为了以后向卫诚介绍朋友时不让他觉得都是些潜在的违法分子，他严肃提醒道：
“记得去当地车管所考一个，自己考。”
驾驶位上的人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穿了两天猫皮真忘了自己是狗了，出了名百无禁忌的余家大少爷居然会提醒他按规章制度办事。
余慎行不知道自己在他人心中已经被狠狠编排过了，事实上还真有些冤，那些百无禁忌的决策鲜少是他做的，他负责的只是背下来，然后在手下面前一脸严肃的传达而已。
毕竟除却偶尔的，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个正经画家。
事实与他所想大差不差，卫诚的确是去自己的私人情报网找线索了，只不过方式没有余慎行猜测的那么平和。
时隔五年再次登门，卫诚仍然是轻车熟路。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小跑几步上了楼梯，木头楼梯还是像以前一样，稍微用些力就咯吱作响。
他隔着上衣口袋碰一下腰间的配枪，稍长的衣服下摆完美遮住了这把精巧的武器。他半点犹豫没有，推开面前的木门。
门轴也发出熟悉的“吱呀”一声，挂在上方的风铃随着来人的动作响起。声音清脆，像是夏日里摔碎的碗。
卫诚恍然一惊，想起这小东西还是他曾经无聊时做的，没想到居然留了这么久。
屋内的纹身师闻声看过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抱歉，今天已经打……”
他看见了卫诚的脸，话语猛地哽在喉咙里。
他不说话，卫诚也不动，只是靠在门上看着他，屋内一时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
终于，男人打破沉闷的气氛。
他甩了甩微长的黑发，继续收拾东西的动作。今天纹了个满背，有些累，不想和卫诚多做纠缠。
“卫警官怎么想起上我这来了。”
卫诚：“找你打听个人。”
“不知道。”
卫诚没有介意，不配合是意料之中的，好在他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
如果这人不帮他，他也有其他线人，这么多年都是从其他人那撑下来的。
只不过这次情况紧，从这人这得消息更快罢了。
他转身准备离去，门却被再一次推开，一个年轻男人带着腼腆的笑走进来。
是客人。
对待正经客人断没有冷言冷语的道理，纹身师起身温声道，“今天已经打烊了，如果想纹身的话可以明天再来。”
腼腆男人摆了摆手：“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店的成样展示图，我女朋友想纹，听说这技术很好。抱歉啊，那我明天再来。”
“等等。”
纹身师突然叫停他。
那人疑惑回头，只见纹身师随手一指那位始终站在一旁的帅哥，“他有，你看看吧。”
猝不及防被指到的卫诚一愣，下意识看了回南天一眼，后者并未搭理他，动作小心地收起纹身笔，将它卷在收纳袋中。
卫诚很快反应过来，把t恤从裤腰中拽出来，自己提着下摆，大大方方地给对面人看。
虽然有些怪，但都是男人，想看就看吧。
他的纹身看不出是什么形状，粗看像蛇，细看又像是并无意义的线条，从胯骨上方舒展出来，蔓延过腰线，停在肋骨处。
两侧纹身都有一截被收拢在裤腰里，不知道是否在小腹上连接成一个，抑或中间是断开的，男人也不好意思让卫诚把裤子拉下来给他看看。
常年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很白，配上黑色的纹身极其具有视觉张力，更别提卫城的腹肌胸肌和腰侧的疤，任谁看了都要夸奖一句男性荷尔蒙爆棚。
那人估计平日里性子也腼腆，看着看着脸红起来，低低道了声谢，飞快的开门离去，也忘了和纹身师约时间。
一直在旁看着的纹身师讥笑一声。
“你还留着啊，我以为卫警官早就把他洗了。”
卫诚放下衣服，不经意开口：“南天……”
“别那么叫我！你是我谁啊！”
男人一下炸了，他有两颗虎牙，爆发时显得很有气势，此刻他抬手撩起微长的额发，露出左眼眼眶上的疤，怒目看相卫诚，免得他忘了当年的好事。
卫诚其实算不上理亏，这得算回南天罪有应得，可他毕竟有求于人，从善如流改口。
“回先生。”
真听卫诚这样称呼自己回南天又有点难受。
说到底他今年不过才二十几，藏不住事的年纪，要是能正经上个学，估计大学才毕业。
他瓮声瓮气抽了下鼻子。
卫诚抬手挠了挠脸颊，他最怕别人哭了，一听哭声几乎就条件反射般难受。
刚才被宫临的事冲得热血上头，几乎没多做思考就来了，现在才感觉到不妥。
但事已至此，还是得硬着头皮假装从容：“我在查一起事故。”
悬赏细则需要登上暗网查看，卫诚曾经有过登陆权限，不过现在他是黑名单常驻，想登录只能蹭回南天的权限。
尽管这小子说自己从良已久，但卫诚才不信。
作为少数和父子俩都打过交道的人，卫诚深知虽然他和他爹虽然看起来性格大相径庭，却是一脉相承的能扯淡。
只不过回南天太年轻，脾气也更暴躁，没有他爹回不语城府深。此刻对上卫诚这个杀父仇人，就显得格外张牙舞爪。
但卫诚知道，他的虚张声势下是捉襟见肘，他不能真的拿卫诚怎么办。
回南天放下刘海，盖住眼前的疤：“你四五年一次都不来看我，突然回来这么一次还是为了你同事，我凭什么帮你？”
从山上下来了，好可怕的高原反应（哽咽
我是真没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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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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