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食堂都下班了,你做的?”
卫诚犹豫一下,接过筷子,卷起一口面条咬进嘴里。
面很烫口,汤极清淡,适合卫诚长时间食水未进的胃。
发现比他想象中要好吃得多,卫诚吞咽的动作大口起来,他边吸气边咀嚼,脸颊鼓出一个轮廓,明显是饿了。
余慎行坐在他对面,办公室有成箱的矿泉水,他却没拿,而是接了杯热水放在卫诚面前。
“慢点吃,吃太快了对胃不好。”
想起身边还有人,卫诚的吃相肉眼可见斯文了一些,但速度仍是可观。不过就三五分钟,碗都还没凉透,他已经连菜带面全吞下去。
他又喝了口汤,将口中食物咽下去。
“谢了,我真有点饿了。”
余慎行:“你都两顿没吃饭了,饮食要规律,不然又熬夜又喝咖啡对胃的负荷太大了。”
他话语陡然止住,收拾碗筷的动作也停了,抬头看向卫诚——卫诚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余慎行止住话语,意识到自己越界了,这不过是他们见面的第一天,自己话里的责怪未免显得太亲昵。
索性卫诚并未多说,轻咳一下揭开话题,他拿起桌上的纸,那是余慎行的犯罪画像。
低眉弓,大眼睛,鼻梁不高不矮,下唇微厚,五官集中在面中,脸颊两侧有大面积留白。
赫然就是赵广志。
虽没见过真人,但是他们人人都看过赵广志身份证的证件照。那张小二寸看着比画上丑很多,但思及是身份证,也合理。
就连卫诚这种自趋一张脸全无死角的人,提起自己的身份证照片都咬牙切齿。
卫诚看向余慎行,后者缓慢点头,展开桌角的几个纸团。画被磨花了,黑色铺成一片,但仍能看出,画中人正是赵广志。
“最开始我也以为我是画错了,可是我换了很多方法,从骨点、从反光面、从肌肉走势,先整体再局部或者直接定稿,不管怎样都是这张脸。”
他说完这句话,停顿半晌。
又道:
“对不起,卫队。”
他低头,卫诚正好能看到他垂下的睫毛。余慎行皮肤细腻得几乎没有纹理,在灯光下白得发光。
卫诚没想到他画了这么多张,一一翻过,看出每一张都是用了心血的,勾起嘴角,卷起手中画像,顺势用纸卷拍了余慎行一下:
“对不起什么,这不挺好的吗,我早有准备了。”
余慎行:“准备?”
卫诚挑起眉头,余慎行刚发现他的面部表情特别丰富,精准调动每一块肌肉不在话下。卫诚的表情里透着一种人类看狗似的有趣和宠溺,余慎行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似乎不算个成年男人,更像小孩或略通人性的宠物。
“那些同事又不是傻的,赵广志一周前去湖州,同事还说他最近一周每天上班都很正常,肯定是嫌疑人假冒他上班。要是长得不像能假冒?”
“整容?或者双胞胎?”
卫诚摸着下巴,凝神在画像上,自问自答。
余慎行本以为他不会相信,会怪自己学艺不精。毕竟赵广志户口本上明明白白写着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消费记录和定位又显示他近期的确在湖州。
没想到卫诚反应这么快,甚至在画像完成前就想到了其他可能。
他看着卫诚夹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自己膝盖,抿了下嘴唇,轻声开口,“不是整容。”
卫诚:“嗯?”
他坐在沙发上,余慎行站在他面前,两人呈现一个上下位,但卫诚眼睛微眯,气势中泄出一丝慑人,半点不落下风。
他不是想吓唬人,余慎行已经摸明白了,卫诚天生就是这个气势,只是平时有笑容掩着看不出,一旦他没有表情,就会显得格外严肃。
余慎行:“每个人的头骨都有自己的特征,一般的整容是改变肌肉和皮肤,除非涉及削骨,不然骨骼不会变化。这人没有经历过此类整容项目,这应该就是他的真容。”
卫诚睁大眼睛,看向那张画像:“天生就和赵广志长得一样?”
余慎行点头。
卫诚拿着画像又端详了一会,就在余慎行以为他要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时,他有模有样一点头,称赞道。
“画的是不错,到底是高材生。得,下班吧。”
他看上去彻底睡醒了,扯过外套往外走,拿出手机给画像拍了张照片。他让余慎行下班,自己却不是要下班的样子。
余慎行想都没想,抬腿跟上卫诚。走了两句卫诚回头,看着这位只是低头跟他走的同志,有点无奈地笑了。
“不是,我让你下班,你跟着我干嘛?回家啊。”
“我当时和中介约的是明天去看房,今天本来想在局里待着的,现在也没事,你要是出任务的话我跟你一起。”
余慎行抿了下嘴唇,他比卫诚要高,但不知为何看上去总有一种天然的委屈感。
警局都有配楼宿舍给值班警员们休息,有些刚入职未成家的小警员还可以打申请住警员宿舍,双人寝有独立卫浴还不用通勤,对于家不在本地的警员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卫诚不知道余慎行为什么要自己去看房,而不是申请宿舍。宿舍申请很快,审核批准前就入住也可以。
他眨了眨眼睛,没问。卫诚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但也不是所有问题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深知自己好奇是一回事,人家愿不愿意说是另一回。
更何况余慎行和家里的渊源他也知道,有点可怜这个孩子。
他思索半秒,试探性地开口。
“要不你去我家住一宿?反正我家房间也多,我自己住没什么意思。”
余慎行有房子,这一套说辞只是他想跟着队长的理由,但现在队长给他递台阶,他愣了愣,点了下头。
卫诚本来想再去一趟赵广志家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现在却改了主意,他给陈可发消息,让他见到赵广志后注意询问一下对方的家庭成员与成长环境。然后领着余慎行向楼下走去。
两人到卫诚家时已经十点过半,等待升降杆抬起的时间卫诚还隔着车窗和保安打了个招呼,看上去两人也熟,夜班保安亲亲热热地抬手喊:
“回来啦卫队?”
余慎行跟着卫诚向人笑笑,一副好小孩模样。
比起余家老宅,卫诚的家显然就要小得多,只是一栋二层小别墅,考虑到他一个人居住,再加上这么个工作性质,房子只是落脚的地方,倒也合理。
他扫开智能锁,踢开电子宠物一样的扫地机器人,余慎行跟上前面人的脚步,慢慢抬眼打量屋子。
一层的装修风格很割裂。暖色的沙发与地毯,黑灰冷淡风的吧台和挑高灯,充满文艺气息的落了灰的钢琴旁摆着一台重装机车。
卫诚挠挠头发,他也好几天没回来了,所以一直没叫阿姨来打扫,要是他自己就算了,今天带同事回家,还被看到衣服满地乱撇的样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他给余慎行找拖鞋,结果转了一圈,没找到这么有生活气息的东西,只能赶紧给王叔发消息让他送来,顺便再送些洗漱用品。
“穿鞋进就行。”
卫诚摆摆手,他自己穿着袜子踩在地上,看余慎行还在犹豫,直接扯着他胳膊给人硬拽进来。
“主卧次卧和客卧都在二楼,你睡次卧吧,那是收拾好的,里面有独立卫浴。我在你隔壁,有什么事叫我。”
“一楼有健身房和游戏厅,你直接进就行。”
余慎行被卫城拽着往楼上走,他意识到卫城不想让他看到客厅的乱状,无声弯了下嘴角。
估计装修过程中杂糅了多个人的想法。这才使得这个家里的软装充满一种精分感。
卫诚今天本没有回家的打算,可是看着余慎行可怜巴巴地说没地方住,又不知为何头脑一热把人拉回来。
他和余慎行他爸当年闹得不太愉快,虽说卫诚笃定自己见义勇为没有错,但是想起那种经典的两男一女的俗套故事他就浑身难受。
这么多年过去,卫诚都已经忘了当初那个女孩长什么样了,也忘了自己到底是喜欢她五官里哪个部分。就记得和余恩煜拍桌而起时上涌的热血。
在他看来,就算那个女孩不是他的同学、不是他的暗恋对象,一个年纪如花似玉般的少女,一个未来充满无限可能的女孩,也不该被余恩煜粗鲁地折断。
他折断别人的未来就像熄灭一个烟头,那竭尽全力拼命活着的人算什么?演马戏吗?
卫父卫母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在这个雕金砌玉的环境中,卫诚没长成一个摸鱼逗鸟的大纨绔,反而根正苗红,从顾建国手里接下了刑警这个担子。
他抬头,淋浴头的水沾湿了头发,卫诚就着水将头发向后一抹,又洗了把脸。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暖光灯在瓷砖和卫诚的皮肤上都留下痕迹,水光折射中,他身上的疤变得模糊不清。常年被衣服笼罩的地方偏白,热气一蒸,比皮肉颜色深一些的疤痕就格外明显。
卫诚关了淋浴头,滞涩的空气让他有些发晕,他用手撑在墙上喘息片刻,随后扯出毛巾擦着头发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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