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渡的酒肆门口传来深浅不一的脚步声。寒香寻只当是自家皮猴儿出去鬼混回来了，头也没抬，手下的算盘珠子被拨弄得噼啪作响。
等等……不对。这小鬼今天进了门怎么没絮絮叨叨呢？
寒香寻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还没有半个她高的小人儿踉跄走了进来。
眼见着小孩身形不稳就要跌倒，寒香寻立马上前扶了一把。
小孩身上脏兮兮的，腰带歪歪斜斜耷拉在身前，头发也乱蓬蓬灰扑扑地半散开，看着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寒香寻心下稍安。
“小孩儿，你是谁家的娃娃？和家里人走失了吗？”寒香寻出声询问。
小孩抬起了头，寒香寻这才看清楚孩子的样貌……眼眶发黑、鼻孔朝天、牙还缺了一颗。
寒香寻暗自思忖，长得还怪别致的。
哪吒在一次意外中受了伤，气力不济掉落在了这个叫不出名字的地方。看见有间客栈便想进来歇歇脚。
抬起头的一瞬间，一位英气的女掌柜便撞入眼帘。哪吒眼中的防备与疏离逐渐转化为讶异和怀念。
无他，眼前的人让他无端想起了逝去的娘。
“……”哪吒的眼眶微酸，“老板娘，小爷我一时落魄，可否在您这歇歇脚？”
寒香寻心里暗暗发笑，明明还是个爱抹眼泪的小孩子，跟自家少东家一样，都爱装小大人。
她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不要叫我老板娘，要叫我老板。”
寒香寻给哪吒安置在一间安静朝阳的房间里，又为他备好了热水：“小鬼，先去把自己洗洗干净。”
“哦。”
虽然不太喜欢“小鬼”这个称谓，不过看在老板心善的份上，想叫什么暂且随她去吧。
沐浴后的哪吒洗去了一身浊风尘土，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寒香寻看着哪吒顺着脸颊脖颈往下淌水的头发，招手将他按在了镜前。
寒香寻自认有一门梳妆易容的好手艺，在江湖上也是颇负盛名的，偏生这小子的头发很会跟她作对！
发丝硬挺不说，还根根朝天，像这小子的灵魂一样放荡不羁。
寒香寻咬了咬牙，她今天还就不信梳不顺这几根头发了！
既然头发那么努力向上生长，那便梳两个冲天揪算了。寒香寻手下忙个不停，片刻后，便将哪吒的头发拾掇好了。
哪吒望着熟悉的发型，眼前逐渐被水雾笼罩。
寒香寻正抱着双臂欣赏自己的杰作呢，忽闻小孩儿吸了吸鼻子。
寒香寻一怔，这小孩儿眼眶还挺浅。她连忙安慰：“哭什么？是我扯疼你了？”
如果换做是平时，哪吒一定反驳一下，想打喷嚏而已。可今天的他哑了火，只是抚摸着头上的小揪揪，带着哭腔呢喃着：“我娘以前也是这样帮我梳头发的。”
寒香寻看着热泪盈眶是哪吒，猜到他的娘亲可能是遭遇了不测，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饿不饿啊小鬼，我给你煮点东西吃吧。”
哪吒自己也觉得在人前哭鼻子很尴尬，忙不迭地点点头。
寒香寻见状，转身走了出去。哪吒刚想把眼泪憋回去，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句欢快的调笑：“小鼻涕虫。”
哪吒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个彻底，想懊恼地挠挠头，又舍不得抓乱刚梳好的发髻。想捶捶桌子泄泄愤，又怕一巴掌给拍碎了，给老板娘添麻烦。最终只好喘着粗气捶了几下自己的大腿解气。
哪吒晃晃悠悠来到了后厨，见到了寒香寻在案前忙碌的身影。透过这道身影，他又想起了一些恬淡又温馨的过往。
那时师父太乙真人带着他爹李靖外出去为他寻找续命之法，他娘独自一人，一边为陈塘关百姓斩妖除魔，为他博个好名声，一边还要含辛茹苦将他带大。
那时小小的他被娘亲放在案板上，任由他将面粉打翻，娘亲也不会生气，反而看着像个雪人的他笑得开怀。
他的娘亲，从来不会扫他的兴。
可惜，这么好的娘亲，再也不会有了……
哪吒心如刀绞，默默咬了咬唇。
他走上前，对正在擀面条的寒香寻说：“老板，我来帮你烧火吧。”
寒香寻满脸欣慰地点点头。这小鬼头还挺懂事的嘛，眼里有活，知道主动帮忙。不像她家的少东家，除了等吃就会帮倒忙。
哪吒运转灵力，指尖凝起一簇三昧真火，他将烧得正旺的火苗丢尽了柴火垛。
“轰——”
火势太大，灶台瞬间化为一团坍塌的灰烬。
寒香寻瞠目结舌，觉得自己高兴早了。不过孩子也是一番好心，寒香寻牵起微笑继续安慰小孩儿：“你这小孩儿天生神力，有前途！”
哪吒尴尬到脚趾头都蜷了起来，讪讪道：“要不，我帮您干点别的吧……”
寒香寻眼角一抽，这可使不得！连忙找借口将哪吒哄出了厨房。
饭做好了，寒香寻看着哪吒暴风吸入，吃得满脸都是油花，突然觉得这小孩儿看久了也是有鼻子有眼睛，怪可爱的。
寒香寻从柜台取出一坛开了口的离人泪，啜饮了起来。
空气中传来扑鼻的清香，哪吒鼻头微微耸动，找寻着香味的来源，最终把目光定格在了那坛离人泪上。
寒香寻警惕地将坛子往手边挪了挪，认真道：“小孩子不可以喝酒的。”
哪吒舔了舔嘴唇，大眼睛眨巴两下，目光炯炯地盯着寒香寻：“老板，打个商量，我就尝尝味道，保证不多喝！”
他爹没事就小酌几杯，他打小就不明白这酒到底是有什么好喝的。直到闻见离人泪的香气，清新醇厚，好像还隐隐带着花的芬芳，他突然食指大动。
寒香寻看着小孩儿的馋样，忍俊不禁：“好好好，你可别喝多了耍酒疯啊，我可制不住你！”
哪吒拍着胸脯保证：“小爷才不会呢！”
寒香寻掏出了一个大海碗，倒了满满一碗递给了哪吒。孩子既然想喝，那就大大方方的，让他尽兴！
哪吒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喝酒的乐趣，入口温和清甜，咽下去之后却能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
哪吒的眼神闪烁着惊喜的小火苗，咕嘟咕嘟一顿牛饮，一碗酒眨眼间便见了底。
喝完，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看着寒香寻，目的不言而喻。
寒香寻瞧了眼哪吒染上酡红的圆润脸蛋，像个熟透了的苹果。她没忍住捏了一把，又倒了一碗给他，还不放心地叮嘱：“可不许再贪杯了。”
哪吒又一次拍着胸脯保证：“最后一杯！”
几盏茶的光景过后，哪吒已经鼾声震天，身子一半挂在长椅上一半瘫在地上，圆鼓鼓的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寒香寻伸出手指戳了戳哪吒的小肚子，摇头道：“还最后一碗，我信了你的邪！”
寒香寻用寻常抱小孩的姿势试图将哪吒捞起来，发现根本捞不动。这小鬼头，看着个子不大，居然还挺压秤！
只好招呼了小二将哪吒搬进了客房。
次日，哪吒从酒醉中清醒过来，他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根本没有醉酒后头晕头痛的后遗症。
离人泪不愧是好酒，好喝，爱喝，下次还喝！
哪吒是在偏厅寻到寒香寻的，彼时她正在为丑娘修复她在战争中受损的容貌。
丑娘从铜镜中见到哪吒的身影，吓得连忙捂住了脸，深深地将头埋下。
哪吒眉头跳了跳：“小爷我长得有那么丑嘛，给姐姐你吓成这样。”
丑娘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脸上的疤痕，低声道：“是我样貌丑陋，怕惊到你。”
哪吒不认同地皱了皱眉：“美丑是谁下的定义？小爷只相信相由心生！再说，小爷这形象外人看来也不太好，但小爷照样抬起头做人！”
丑娘缓缓放下了遮面的手，寒香寻见她得到宽慰，在心底对哪吒更加刮目相看几分，继续了手上的活计。
眼见着丑娘在寒香寻的巧手妆点下改头换面，哪吒瞠目结舌地问：“老板，您还收徒吗？你这易容术失传了怪可惜的。”
寒香寻瞥他一眼：“你不是说相由心生吗？”
哪吒立马高高昂起了头：“那是，小爷我是最帅的！”
私设如山，OOC致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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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寒姨x哪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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