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在黑暗中尤为刺耳,地下的甬道潮湿阴冷,呼吸之间,是一种若有若无的难以言说的味道。
少东家走在江晏的半步之后,从那个平台下来后,两人就泡在诡异的平静里,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是一股脑往里走。
两人的距离维持的很微妙,迈腿时带起来的衣摆相贴,是除脚步声还有呼吸声之外,唯一的,能感受到两人是存在的触碰。
走了有一段距离后,前面的江晏停下脚步,后面低着头的少东家自然刹不住自己,沉闷地撞上江晏的后背的蝴蝶骨的位置上。
“怎……怎么了?”
少东家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更多的,其实他是借着这个动作挡住江晏转身后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那道目光很平静,却在少东家的感知下,从他身上的每一处地方碾过,一寸又一寸,似是在掂量着什么。
还捂着额头的人的脑袋又低下几分,没敢再吭声。
空气凝滞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响,两人之间横亘的寂静愈加教人难捱,连呼吸声都被吞噬殆尽了。
“还疼?”
江晏的声音是一颗石子,在沉默的地方之中砸出一个坑来。
手腕被握住挪开额头,代之以温热的指腹,力度不轻不重地按压了好几下。
其实也不痛的,就撞一下而已,少东家觉得自己皮糙肉厚的,之前差点死过都没感觉有什么,但额头上不可忽视的触感却使得他有些窒息。
如同提线的木偶,少东家摇了摇头以示回应。
“在想些什么?刚刚还有现在。”
不知是有意亦或是别的,那抹温热离开少东家额头时,偏斜好几寸,轻轻扫过少东家束缚双眼的布条。
指腹所到之处,又麻又痒,酥到了骨头里头去。
更别提握着少东家手腕的手指正如同平台上那般轻轻磨着跳动的筋脉。
这这这……这动作这么轻浮,怎么可能是出自他家江叔的啊?
“我——”
少东家喉结滚动,他想问江晏为何要停下,想问平台上那个含住他嘴角的吻,想问江晏对他这不加掩饰某种情绪的动作……
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江晏也有耐心,等着他开口。
很快,就当少东家下定某种决心开口询问的时候,一道与他们之间沉默不同的声音咋咋呼呼响起来。
“大哥!少侠!是你们吗?”
少东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自己手腕从江晏手中快速扯出来,转身望向身后传来河海声音的方向。
“是我们。”
江晏对他这些慌乱的动作也没在意,只是抬手将少东家后颈与衣领之间夹着的几缕黑发轻轻抽出来,既如此,五指也顺势穿入千缕万缕的黑发之中,捋了一遍。
“……”
少东家知道身后的动作,但依旧抿起嘴唇,但两侧的耳垂是有些发烫了。
很快,河海跑到了两人面前。
少东家问他:“你怎么进来了?”
“别提了,你们进来不久,也不知是不是那些村民也发现了他们墓葬地的某些地方有缺口,他们也下来了,前面都是村民,又不能打草惊蛇,那我只能退而次之,先进来了,然后又为了躲开那些什么梦傀,我在这鬼地方跑啊跑,这不,误打误撞,居然碰上了你们。”
“是吗?”
“那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你们呢?你们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没遇到,但却是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少东家斜眸,没言语,倒是他身后的江晏道没有二字。
“那我们继续往前走,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对了,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子味道,偏向于冷香的那种吧,我家有涉及到胭脂啊这方面的生意什么的,对于味道的话,我还挺熟悉,我鼻子可灵了!我告诉你们啊,之前我……三哥,就那什么……呃……”
提到了自己的三哥,河海这闭不上的嘴巴终于歇气,即使另外两人等着他继续说话,但河海呃来呃去还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少东家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他伸手拍拍河海的肩膀,让他停止“呃”的发音。
“这里面的确有种味道,这不,以前的新娘在外面墓葬地找不到吗?没准啊,这底下才是这冥婚最后的地方,这些味道就是从那些新娘子里出来的,也就是说啊,她们一直跟着我们喔。”
“你你你乱说什么啊?不要不懂装懂啊?”
河海明显是有些怕了,朝少东家挪进几寸但很快又退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里的确有股味道……**的花香,”还是相较于两人更沉稳一些的江晏出声:“越往里走,这味道就明显一些,但还是很淡。”
“那就继续往里走看看,来都来了,总得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走吧,别待会遇到进来的村名了。”
三人继续沿着漆黑的甬道往里走,潮湿的石壁渗着寒意,但有河海还有少东家这两人在,气氛还算是很活络。
“哎哟!”河海突然撞上少东家的后背,立刻夸张地叫起来,“少侠您这后背是铁打的吗?疼死我了!”
“活该,”"少东家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几分嫌弃,“让你走路不看路。”
黑暗中,江晏无声扬唇,刚刚少东家也是这般在他身后低着头走路然后撞上来,怕是现在少东家已经忘记方才自己的窘迫了。
河海撇撇嘴:“这不是太黑了嘛...话说你闻到没?我鼻子可灵了,那花香好像越来越浓了……”
“是吗?”
话音未落,一阵阴冷的风突然从甬道深处卷来,带着腐朽的花香直往人鼻腔里钻。
少东家猛地打了个喷嚏,惹得河海“噗嗤”笑出声。
“笑什么笑!”少东家恼羞成怒,“再笑把你扔在这儿!”
河海乱说一通,但语气依旧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江晏偏头看向和他并肩而行的少东家。
“冷?”
“……没有,只是刚刚那股味道很冲。”
怎么可能,虽然越往里走,花香的味道是明显一些,但其实还是很淡,若是不留意还是不容易察觉到。
这时,一张纸条塞到了江晏掌心里,听动静,塞他纸条的人不是少东家,而是两人身后的河海。
江晏的手指微微一顿,他余光望向少东家所在的方向,思索片刻后,还是若无其事地将纸条收进袖中。
路上少东家和河海时不时插科打诨,除去这黑暗不知为何褪去,三人勉勉强强能视物后,情况还算是正常,但这种环境下,异变就是忽然发生,忽然降临,很喜欢教人有些措手不及。
周围的雾气不知何时开始弥漫,也许是在能视物前,也许是更早之前,他们踏入黑暗时其实就是踏浓雾,而此时,三人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这雾来的奇怪,要小心。”
“你们看……”河海的声音突然发颤,“那、那是什么?”
顺着河海的指向,只见雾中浮现出几道模糊的亮有淡蓝色光的影子,像是穿着松松垮垮衣服的活人,又像是飘摇的纸人,它们无声地飘过,扬起一阵携带有腐香的风。
“有蹊跷。”
几乎是瞬移到少东家面前的江晏的手指已经搭在剑柄之上,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狼。
三人走近了瞧,才发觉这些影子根本不是活物,就仅仅是单纯的影子,只是诡异的是,它们都能动起来,像是皮影或是木偶,而这雾便是它们的舞台。
有跪拜、低头哭泣也有争吵或是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前方的动作……
即使这些影子模糊不清,看不清人脸,但这些生动的动作一番下来,眼前的一切真真像某个戏台般
河海脑袋发麻,问:“这些影子怎么来的?这里不会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少东家煽动鼻子,道:“那股味道又浓了。”
可江晏却望着某个方向的影子,一时间有些怔愣。
以至于,身后的少东家在倒吸一口冷气冲出去时,他反应迟了一瞬。
“少侠!”
河海惊呼,却只抓到一把冰凉的雾气,眼睁睁看着方才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的少东家钻入雾中,以惊人的速度朝某个方向飞奔过去。
途中有影子被他撞散,那些影子如同少东家的身影,很快消匿在这雾里。
江晏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雾气在耳边呼啸,他看见少东家的身影在悬崖边一晃——
然后纵身跃下。
江晏的瞳孔猛地收缩,几乎是本能地跟着跳了下去,衣袂翻飞间,他听见崖顶传来河海带着哭腔的喊声:
“啊?不是?啊?殉情吗?!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悬崖下是无尽的黑暗,腐香越发浓烈,像是千万朵凋零的花在同时绽放,少东家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江晏拼命伸手,却怎么也抓不住。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崖顶,河海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嘀咕:
“得,来年的今日,再给你们烧个好纸钱吧,一路走好啊啊啊啊啊……”
降落的风压得少东家耳朵疼,被挤压得胸口沉甸甸的他在视野里那抹人影消散后,喉咙里压抑有一句骂人的话,他反手抽出腰间的银剑,刺入石壁中减缓自己下落的速度。
他的速度是降了,但追他的那个人却没有放慢的意思。
在上方的风乱起来的时候,手臂被银剑的震动搅得发麻的少东家诧异地抬起头。
转瞬,他便落入一个满满都是熟悉气息的怀抱之中,天旋地转间,脑袋发晕的他感知到最为明显的,是腰间横亘着的手臂。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包裹着两人的是是一股子令人窒息的腐香。
底下是软趴趴的东西,加之方才也减缓了速度,砸在这里倒没什么大问题。
少东家从江晏的怀中脱落,翻到了一旁,只是腰下压着的,还依旧是江晏的手。
他抬头,便能与偏头看过来的江晏平对上视线。
“你是不是疯了”着六个字被堵在了少东家喉咙里,他下意识抬手,却只是在检查自己蒙眼的布条有没有松懈开来。
腰间的手臂收紧,冲天的腐香之中,散有清列淡薄的竹香——那是江晏的气息,是从小包裹住少东家长大的味道。
发颤的五指压在少东家的后颈,转瞬间呼吸交错,唇齿磕碰的力度不受控,以至于血腥气在肆无忌惮地蔓延。
换气间,少东家想和江晏讲道理,可根本就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他再次被含住嘴唇。
之前在平台上只是嘴角被轻轻含住,即使有着什么决绝的情绪但也有蛮多的克制,但现在请让什么克制见鬼去吧,此时纠缠活像是野兽间的撕咬。
不知是谁的鲜红,在相依的唇齿间游过一番后便顺着侧脸滑落,流出一条温热的细路。
“老天爷……你不说是这大哥是你家中长辈吗?”
赶来的河海瞧见这一幕后,瞬时瞠目结舌。
“那个,我建议啊!你们要不先上来再那什么?伙计们,你们躺在了那什么好丑的花里啊!”
em……接下来亲亲抱抱的剧情很多,主要是本来就很想写亲亲抱抱的剧情哈(心虚)(心虚)(心虚)
烧冬瓜:完球,完球,完球
江酥:在教训孩子,勿扰
旁人:惊呆了我的老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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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一场小冒险(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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