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比赛的前一天——
小丸子在家里坐立不安,根本无法再静心画一笔。
小林堇看着她捧着零食坐在电视机前,播放的是她平日里最爱的搞笑艺人节目,但她却没有发出如往日的笑声,只有频繁嚼零食的咯吱声。
小林堇后悔叫她请假一天备赛了。
她也不敢说什么,生怕小丸子和之前投稿期间那样,突然回家爆哭一通。
千盼万盼,总算把花轮盼下学了。
“伯母,今晚我想带小丸子出去吃饭,可以吗?”
“诶?”在小林堇松了口气的点头默许下,小丸子一头雾水的被花轮拉走了。
“是银座啊……”
小丸子扒着车窗,眼中充满不可思议。
那流光溢彩的霓虹,繁华靓丽的高楼大厦,倒映在她明澈的眼光中,一幕幕,如电影般掠过,小丸子不敢眨眼,生怕从眼前的美梦中醒来。
花轮含笑,凑到她身后,把下巴重重放在她肩膀。
自从换衣室的那个吻后,他非常喜欢这种亲昵的肢体接触。
小丸子已入了迷,根本也顾不上他这些举动。
“baby,今天我做了两人份笔记诶,手好酸。”花轮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透着委屈无辜。
太近了,小丸子下意识歪歪头,但肩膀上的脑袋太过沉重,她终究也躲不开。
“辛苦你了,花轮。”她依旧对窗外的美景目不转睛,随口敷衍道。
“那今晚好好补偿我吧,baby。”花轮轻笑,低声说。
“诶?”小丸子根本没注意他说了些什么。
“Miss Sakura,please.”
花轮绅士地帮她拉开椅子,小丸子看了看他身上的学生制服,忍不住笑出声。
花轮也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制服,额头划过三条黑线,但计划太临时,他也忘了准备西装。
小丸子走过去落座,花轮为她推回椅子,借机握住她的手,落下一枚轻柔的手背吻。
这就是传说中的浪漫吧,小丸子想着,懒得和他计较破坏气氛。
她托腮看向窗外,她知道这个位置一定是这间高级餐厅赏夜景最好的位置,外面果然如她所想,银座的繁华夜色美得炫目。
花轮打了个响指,侍者陆续开始上菜品。
花轮体贴地帮小丸子切好牛排,推到她面前,“baby,边吃边看吧。”
小丸子回眸,浸满星河的眼眸随微笑微微眯起,甜甜道:“谢谢你啊,花轮。”
那眯起的双眸中,无数星星似要外溢,甜美的笑容只让花轮觉得这世界上再无比她更清纯可人的少女。
花轮垂眸看了眼腕表,心道差不多了,起身走到小丸子身边,捧起她的脸,在那懵懂的注视下,驾轻就熟地落下吻。
“嘭——嘭——”
窗外,绚烂的烟花凌空绽开,耀眼的光映照在两人尚且稚嫩的侧脸,成为青春里永恒的回忆。
“那是彼岸花的造型,花轮集团新研制的烟花,好看吗?”花轮站在小丸子身后,弯身拥着她,下巴放在她肩膀,一侧头就能嗅到她发间的清香。
“很美,一定会大卖。”小丸子望着窗外许久还在腾越高空的花火,想这烟火是否永远不会停息。
浪漫至死不渝。
次日,小丸子早早自然醒来,按部就班地洗漱,吃早餐,淡定得不像往日要有大事发生的她。
“baby,这个好吃,多吃点。”花轮虽然没见过她崩溃痛哭的模样,但是也和小林堇一样,不敢多言,怕给她情绪造成影响。
“花轮。”
小丸子吃完早饭,突然开口。
“怎么了baby?”
“如果这个比赛证明我根本没有绘画天赋怎么办?”
旁白:是个很好的傻问题。
花轮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柔声道:“baby,我认为热爱可以胜过天赋呢。”
小丸子垂眸思索。
“何况,我喜欢你与天赋无关,不管比赛结果如何,都不影响我对你的喜欢,也不会影响你的家人对你的爱啊baby。”花轮竭尽全力帮她解压。
早饭后,时间还早,小丸子拒绝了花轮家的豪华轿车,提出要骑脚踏车去比赛现场。
花轮怎么能拒绝大赛临头的小祖宗呢,何况就算没有比赛他也拗不过小丸子的任性。
两人裹得像球一样,帽子围巾手套羽绒服统统上阵,歪歪扭扭地骑着脚踏车上路,像两个刚学会骑车的成精企鹅。
“baby,注意安全,看路啊。”花轮像个老妈子一样,数次不厌其烦地提醒。
小丸子才不管他那套,径直伸手出去接天空落下的飘雪,惊喜道:“好美啊花轮,冰天雪地真美,东京的小径,啊!”
终于,随着一声惊呼,少女和车子全部失控,正值一个下坡,车子一歪,小丸子整个人摔出去,接连打了几个滚,终于在泥泞处停住。
花轮丢下自行车,赶忙跑过去查看小丸子的情况。
小丸子完全摔蒙了,白色的羽绒服上尽是雪化后的污泥,围巾手套通通浸湿,头发也摔得乱糟糟的。
“有没有哪里受伤?”花轮焦急但也不敢拉她,万一哪里骨折可不能轻易乱动。
小丸子摇摇头,稍微活动手脚,示意他自己没事。
花轮松了口气,去拉她的手臂,却被小丸子痛呼一声躲开,花轮定睛一看,只见手臂处的羽绒服完全划破,里面浅色的毛衣渗着血迹。
花轮心下一沉,赶紧查看那处伤情,小丸子撇开眼睛不敢看,花轮小心尽量轻柔地拉开她的羽绒服袖子,只见紧身毛衣锢着的皮肉已然裂开,渗着鲜红的血色,若不是有毛衣的紧绷,恐怕鲜血就止不住地要淌下来了。
花轮抬头观察四周,幸好不远处有个电话亭,他对小丸子说:“baby,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秀大叔开车赶来时,见到小丸子手臂可怖的伤痕,眉头紧皱,“樱小姐,我们赶快去医院吧,你的伤太严重了。”
小丸子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坚定地摇头,“秀大叔,我们快去比赛现场吧,去医院根本来不及的。”
“少爷,这......”
花轮看着小丸子坚定的眼神,知道如果自己硬要她去医院是不现实的,何况作为家族继承人的他若是换位思考,今天面临某个重要选拔的是他,哪怕爬也要爬到比赛现场。
“秀叔,车上还有医护箱吧?”
小丸子看着手臂绷带上秀气的蝴蝶结,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轻声道:“花轮,谢谢你啊。”
花轮额头更是浸透一层冷汗,作为花轮家的继承人,他虽然系统学习过医疗应急处理的一系列急救知识,但是真用到活人身上,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身上也是第一次,再怎么沉着冷静,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心里的害怕无法完全藏住。
情况紧急,这伤口正常应该去医院缝针处理的,此时他只能简单消毒清理,再加以止血带封住,避免失血过多或感染。
缝针的处理哪怕有条件他也不敢操作在小丸子身上。
“baby,一会儿我会安排医生进赛场给你处理伤口,你......”
“千万别,”小丸子急道,“花轮,这是我自己的比赛,我不想被人说是仗着花轮集团的关系。”
花轮对上那双黑色小豆眼里的坚持,知道自己多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这就是世界瞩目的东京少年绘画比赛的赛场吗?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豪华商厦,小丸子仰着头想。
真是高端奢华啊,又让人望而却步。
小丸子深吸一口气,柔软的小手捏紧证件,刚要迈步,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小丸子回眸,花轮努力平复眼中的担忧,挤出一个笑容,上前一个台阶,抬手揽过她,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lucky kiss.”花轮道。
小丸子刚要扬起微笑,四周骤然闪现无数亮光,她被迫抬手遮住眼睛,如置身白昼。
花轮将她护在怀里,回眸,只见无数记者竭力涌上前来,若不是保安拦着恐怕早就冲上来了。
“花轮少爷,请您回应一下,您与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
“花轮和彦,中田明彦跳楼后说你与一平民女子交往,坊间传闻你不去国外接受继承人的教育,皆是因为这个女子,眼前这位小姐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平民女子?”
“花轮少爷,请您回应一下!”
耳边闪光灯疯狂闪烁,声音嘈杂到小丸子一度恍惚欲昏厥,直到她抱紧自己的时候不小心抓到了伤处,钻心的疼......
“这里是比赛现场......”小丸子开口,声音微弱。
前排的记者见她似乎有发声,都竭力把话筒往前递送,希望能采集到她的声音。
“我说,”小丸子抬起头,一脸平静,“这里是比赛现场。”
“请你们不要打扰这里的秩序!”
小丸子的义正言辞,让记者们的喧哗停了下来。
许久,突然有个女记者喊道:“您也知道这里是比赛现场,还和花轮集团的继承人在这里做出引人围观的亲密行为,这又如何评判呢?”
花轮眯眼,看清了女记者话筒上的logo,吉藤报社,记住了。
“你们口口声声的花轮集团继承人,在我眼里只是我的恋人。”
花轮诧异地望向身侧的少女。
“每一名参赛选手都有亲朋好友或者恋人护送,难道我就不可以拥有这种祝福吗,只因为他是你们眼里的大人物?”
女记者无言以对。
“可花轮集团也参与了比赛的投资,难道不该避嫌吗?”一名男记者接过接力棒,犀利发问。
“花轮和彦尚未接手花轮集团,只是你们嘴里所谓的继承人,如果你们硬要说他能影响花轮董事长的意志,”小丸子顿了下,嘲讽一笑,“未免太看不起去年跻身福布斯榜的花轮董事长了吧?”
坊间虽然对花轮隐秘的恋情传闻众多,但从未听说过花轮户对这段恋情表示支持,从理智上讲,豪门更可能崇尚门当户对,花轮户说不定巴不得他们分手,怎么会给他平民女友暗箱操作的机会?
小丸子被护送入赛场安检处,刚想开口让花轮离开,一侧头,发现他眼中溢满温柔。
“怎么啦,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小丸子疑惑地摸脸。
花轮摇头,“baby,你刚刚讲,我是你的恋人。”
“我们,不是这个关系吗?”小丸子有些疑惑。
牵手,拥抱,接吻,都做过了,还不是恋人吗?难道那些少女漫里面的知识她没看懂。
“傻瓜。”花轮宠溺地把她抱进怀里。
“痛诶!”小丸子叫唤。
“baby,”花轮赶忙松开她,看着那可怖的伤口,他眉头紧蹙,“我一会儿去找主办方,把医生送进场内给你治疗。”
小丸子咬了下唇,倔强地摇头。
赛场内,所有选手都在全力以赴地完善画作。
花轮在监控室里坐立难安,看着赛场内专心致志的女朋友,他不禁抬手捏了捏眉心,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刚刚和主办方据理力争,要求安排医生进去为小丸子治疗,对方想尽各种理由推脱,奈何面对的是国内外辩论大赛冠军拿到手软的花轮少爷。
“花轮少爷,请您不要为难我了,这规矩、这规矩是至少现在比您权力更大的人定的啊。”主办方拿出胸口的白手帕疯狂擦汗,终于扛不住吐露道。
至少现在,比他权力更大......
花轮眼神扫过VIP监控室内在座的所有赞助者,哪有一家能与花轮集团争锋?
那么不肯松口的人,只能是——
他的父亲,花轮户。
小丸子在头顶镁光灯的炙烤下,竭力将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画布上。
室内暖气开得太过,要不是伤口的灼痛,小丸子怀疑自己都要睡过去了,此刻这受伤倒成了件好事。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20分钟。”
小丸子差不多准备收笔了,刚想松口气,却不小心右手打到左臂,伤口锥心裂肺的痛,一滴鲜红的血径直落到画布上。
小丸子脸色煞白。
怎么办......这个污迹该如何处理......就这么交上去的话,后续有答辩环节,问到这个如何解释,一定会扣画面整洁度的分数。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
不管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小丸子闭了闭眼,杀伐决断地动笔。
“交卷。”
时间截止的那一刻,小丸子终于完成了画作。
放下笔的同时,她一抬眼,只觉眼前的景象全部模糊起来,恍若一片海市蜃楼。
“小丸子!小丸子!”
花轮焦急的呼喊,是她最后的记忆。
小丸子睁开眼,脑子里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问题转了一圈,意识终于回笼,她猛地起身,左手臂即刻传来痛感,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baby你醒了!”旁边守着的花轮马上放下文件夹,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
“花轮,比赛呢,不是还要答辩?”小丸子焦急地拉住花轮的手问。
花轮忍不住皱眉,“baby你都伤成什么样了,我给你办理答辩延期了,你现在......”
小丸子声音尖锐地打断他,“答辩在进行吗,比赛到底结束没有?!”
花轮抿紧了嘴唇,看了她一会儿,才有些僵硬道:“现在正在进行答辩环节,按照顺序来说,下一个人是你。”
小丸子侧头看向自己受伤的手臂,已经经过缝合和包扎,没有再渗血了。感谢笔试之后的一个多小时休息时间。
“幸好受伤的是左臂。”小丸子庆幸地喃喃自语。
花轮见状,知道她已经着了魔,继续完成比赛的心势不可挡,故而叫了护士为她拔掉输液针。
小丸子赶到参赛现场的时候,上一个选手刚好讲完。
她胡乱整理了乱糟糟的头发,毕竟答辩环节会电视台直播,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的。
“非常对不起,”小丸子上台,先是九十度鞠躬,“我今天在赶来参赛的路上受伤了,所以......真的很抱歉。”
台下评委面色没有改变,这本来就是看实力的比赛,不可能因为她受伤就给予同情分,那比赛的资质和含金量都将大打折扣。
“今天的题目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而很巧合的,今天赛场大厅里放了一首希腊的民谣《Erotokritos》,”小丸子坐在画夹边,握着话筒,不紧不慢地讲述着自己的思路,鼻尖逐渐冒出的汗珠到底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这首歌并不是很大众,我也是在电视节目里看到所以喜欢上了它。它讲述的是古希腊一位公主阿蕾图撒和大臣之子埃罗托克里托斯的故事。他们两人之间本来地位悬殊,但是埃罗托为寄托情思,每晚都到公主窗下弹琴唱歌。后来机缘巧合公主拿到了埃罗托的曲谱,才意识到这是每晚在窗外为自己唱歌的男人,两人终于相爱。但身份地位的悬殊让埃罗托被驱逐出境,公主也誓不嫁他人。几年后,埃罗托听闻国家有难便易容参与战争,并在战场上救了国王。最后的结局就不言而喻了,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的画就是以这个故事为背景创作的,阿蕾图撒站在城堡的窗边,一手握着埃罗托的曲谱,一手推开窗户,若是她没能拿到曲谱,那她永远无法得知埃罗托的心意,而若是她不肯推开心门,则埃罗托的情歌再美妙也无法传入公主的心房。而对于站在楼下的埃罗托也是一样,他一手拿着琴向公主表达感情,一手握着剑以爱国之心和实际行动来捍卫自己的爱情。空中这朵彼岸花原本象征着两人永远无法在一起的绝望,但两人的感情和行动却击碎了命运,最终克服重重困难跨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在一起。”
“所以,这朵花是以凋零的姿态出现的。”小丸子心虚地给出结论。
其实是因为时间根本不允许她去画一朵精美完整的花。
一号评委是日本美学大师,他提问:“樱桃子,你的画把这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展现得很美,这幅画也因为有了这样的故事背景变得很厚重,更富有美学精神。但我的问题是,今天的主题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你不觉得你的画离题了么?”
小丸子沉思了一会儿,举起话筒,“老师,谢谢您的提问。每次出现今天这个题目,人们往往想到的都是相爱的人不得善终,或者是一方单相思的痛苦,但换一个角度,阿蕾图撒和埃罗托之间有着在那个时代最无法跨越的距离,但是他们通过勇敢的坚守和上天的眷顾,最终达成了童话结局,勇气和运气双向加成才成全了他们,天时地利人和在现实里同时具备是多么难啊,所以虽然画上是个圆满的结局,但是细想这只是童话故事,不是更让人唏嘘。”
一号评委点头。
二号评委是高校美术系领军人物,“樱同学,我发现你那朵彼岸花最中心的花瓣和其他花瓣的颜色略显不同,形状也不大相似,这是故意的么?”
小丸子苦笑了下,只好从实招来:“老师,其实最后这朵彼岸花是临时起意加入画面的。我的手受伤了,最后收尾时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伤口的血渍滴落到画纸上,我实在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点子了,只觉得彼岸花的花语很符合两个人爱情的命运,所以加了这朵破碎的花。”
二号评委笑了笑,“很棒的构思,你的应变能力很好。”
最后一个评委,长脸,尖下巴,刀削般的瘦脸,高耸的颧骨,吊眼盯住小丸子,声线阴冷:“和桃,你不觉得以你的资历来参加这个比赛对其他选手不公平么?”
“以及,作为月野刊的专栏画手,你的画风过于幼稚,和小学生差不多。”
现场一片哗然。
小丸子看了看她的名牌,千岛美穗,女生的八卦之心和独有的侦探精神让小丸子对她的生平耳熟能详,这是那个模特转行当漫画家的月野刊知名画手,以华丽的画风细腻的笔触著称的美女画家。
【滚出月野刊吧和桃,你的画真是太烂了,就是小学生都比你画的好,你根本不配出现在月野刊上,如果你不停止连载,我再也不会买月野刊!】
小丸子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曾经让自己难受到以泪洗面的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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