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散花般的液晶灯边,男生托着女生白藕般的小臂,神色凝重。
“还是留疤了啊……”花轮嗓音低沉。
小丸子见他一副如丧考批的模样,笑道:“干什么啊,搞得好像比你那些英语商务会议都难似的。”
花轮捏了捏她的鼻子,“担心你,你个小没良心的还嘲讽我。”
哪怕再怎么笑着,他眼里的愧疚都难以掩饰。
小丸子抱起手臂,煞有介事地说:“喂花轮同学,我好不容易在认真为自己考虑以后的事情,你不要弄得好像我受伤什么的都是为了你一样哦,我警告你。”
说着,她摸了摸手臂上长月牙似的伤疤,笑道:“这是我的功勋章呢。”
花轮无奈于她这与众不同的乐观,轻吻了下她的伤疤,又扭开祛疤膏的盖子,细心为她涂抹。
小丸子皱眉:“反正都已经留疤了,还要抹吗?”
花轮仔仔细细将乳白色的药膏涂抹均匀,让它们渗入疤痕处的皮肤,轻声说:“说不定可以淡化呢,baby。”
他温热的指腹不厌其烦打圈按揉着,小丸子盯着看了几秒钟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药膏肯定价格不菲,但如果要她自己涂,她恐怕也就一开始意思一次,往后就抛之脑后。
他可真有耐心呢。
小丸子撇撇嘴,空着的手去够桌边的文件。
那是她获奖后需要签署的留学奖金协议。
花轮蹙眉,长臂一伸将那份协议扫向远处。
“干嘛啊?”小丸子瞪圆了眼睛,对他这有违绅士风度的举动感到诧异。
花轮不紧不慢地把已经从乳白色变得透明的药膏彻底揉进她皮肤里,拧紧药膏盖,轻声说:“我会去跟父亲谈的。”
花轮户给她提供的奖金协议是按照他说的第三个方案执行的,只有路费和第一学期学费。
跟其他选手的全包型奖金有本质区别。
小丸子罕见得垂眸沉默了。
花轮把药膏放在桌上,有些紧张,想去握她的手。
小丸子却突然抬起头,捏紧小拳头,“不用去求他我也可以的!我为《月野刊》连载漫画也有稿费,再加上打点零工,不信负担不起自己的学费!就算再差,读一个学期也算是体验一下留学生活了,大不了后面不念了,我樱桃子才不向老头子妥协!!!”
花轮见她浑身斗志熊熊燃烧的样子,无奈地笑了,也并不介意她口中的“老头子”正是自己的父亲。
又是新学期。
自从总是坐花轮家的车来学校,小丸子几乎不怎么迟到了,还总是能比规定时间早很久到学校。
旁白:反正可以在花轮家的轿车里继续打盹,到了教室也照样能睡。
“小丸子,早上好呀,”穗波玉笑着走过来,跟小丸子打招呼,“真是新学期新气象啊,你来的好早呢。”
“小玉你来啦,好久不见,好想你啊。”小丸子放下笔,下意识把正在填写的单子塞进课桌位兜里。
穗波玉敏锐得注意到小丸子迅速的小动作,但还是眨眨眼睛坐在她身边,从手袋里拿出饭盒晃了晃,“小丸子,我妈妈今天做了玉子烧,我们中午一起吃啊。”
小丸子为自己刚才下意识的隐瞒感到有些愧疚,嘴角不太自然地扬了扬,“呵呵,谢谢你哦小玉。”
小玉略带奇怪地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小丸子心里发毛,半晌却见小玉突然噗嗤一笑,“说什么傻话呀小丸子,我们俩之间还需要这么客气的谢谢吗?”
“是、是啊,小玉。”小丸子嘴上应和着,心里却愈发愧疚。
“我......我去个厕所啊。”小丸子飞速尿遁了。
到底该怎么把留学的事情告诉小玉呢......小丸子闭着眼睛胡乱向卫生间跑去,只觉心乱如麻。
小玉在原地看着小丸子的课桌兜,若有所思。
小丸子一整天都没心思听课,直挨到放学铃响。
“小丸子,你今天怎么回家?”见她没精打采的样子,小玉关心道。
小丸子胡乱抓出课桌里的书塞进书包,慢半拍地回应:“啊,小玉,我们今天一起......”
“这是什么啊,小丸子?”一张纸随着她的动作飘出,恰好落在穗波玉的椅子上,小玉拿起满是英文的纸张看,“留学......申请?”
小丸子设想了很多种向穗波玉坦白的情景,却唯独没料到这一幕。
“小玉,那个,你听我说,”小丸子慌忙扔下书包,里面乱七八糟的书本哗啦涌出,“这个申请,我不是拿了青画赛的奖吗,前三名有出国留学的机会,所以我......”
小玉拿着申请表的手垂在身侧,镜片在逆光中遮住了她的眼神,平直的嘴角看不出情绪。小丸子心脏砰砰直跳,她和小玉以前也没少闹过别扭,可没有一次让她像今天这样手足无措。
“是早就计划好要跟花轮同学一起出国,所以才参加了青画赛吗。”小玉用陈述的语气道出了心中的猜测,而这恰恰就是真相。
小丸子无言以对,内心的愧疚达到了顶点。
小玉垂眸,仓皇跑出教室。
“小玉!”小丸子喊着,也追了出去。
她决不能就这么让小玉走掉,从此失去她最好最好的好朋友!
穗波玉漫无目的地奔跑在路上,小丸子也在她身后紧追着她。
按理来说,穗波玉的体能没有小丸子好,她不可能比小丸子跑得快。
旁白:可见情绪爆发的力量有多强。
“小心啊小玉!”小丸子大喊,加速往前跑去。
前方十字路口,一辆自行车正朝穗波玉疾驰而来。
穗波玉跑得太急,猛地停步却身体前倾摔在地上。
小丸子恰好赶到她身边,焦急地问:“小玉,摔到哪儿了?疼不疼?”
穗波玉丢开她的手,径自背起书包还要继续跑,却只觉膝盖一痛。
小丸子拦住她,忍不住吼道:“别跑了,你看看你都摔成什么样了!”
她心疼地看着她鲜血直流的双膝。
“谢谢你啊,医生。”
在街镇医疗中心处理好了穗波玉的伤口,小丸子轻声道谢,想伸手去扶她,却仍被她躲开。
两人走出医疗中心大门,穗波玉突然顿住脚步,从书包里拿出钱包,取了几张纸币递给小丸子,“还你。”
小丸子见她这么温柔理智的人难得倔成这样,忍不住调侃:“干什么,还给我之后呢,我们不做朋友了吗?”
却没想到这句话正戳中了穗波玉的痛处。
她低下头,许久许久,才抬手擦了擦下颌,抬眼看向小丸子,镜片后的美目红肿不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小丸子就是这么跟我做朋友的?什么计划都不告诉我,等到要远走也不跟我说?”
“小丸子曾经说起出国的念头,哪怕是个玩笑,第一个分享的人都是我,可是现在就只有花轮同学了吗?”
面对她的控诉,小丸子自知理亏。
曾经她们友情大过天,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背上重色轻友的罪名……
“小玉,我错了……”小丸子走过去,轻轻拉起她的手,“最开始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自己都不确定参加这个比赛是不是一时冲动,你知道我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对自己半点信心都没有……”
面对小丸子的真诚,小玉起伏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至于后来,我是想放弃出国的机会的,不想被花轮他爸爸牵着鼻子走……”
“实话讲,直到昨晚我才真正决定想要出国的,小玉,这个真的没骗你。”小丸子三指并拢,对天发誓道。
“我第一个想要告诉的人就是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小丸子说着说着,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声音哽咽,“因为我们从小到大总是在一起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分别啊……”
晚上,小丸子留宿在小玉家,两个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女孩紧挨在一起,翻看小玉爸爸精心整理的相册。
“这么多张都有我诶。”小丸子托着下巴感叹。
小玉笑笑,“毕竟我们可是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啊。”
小丸子看向小玉,认真地说:“小玉,哪怕到了国外,我也会给你写信寄明信片的!”
“小丸子,我也想好了,”小玉坚定地说,“如果你一直在那边读书,我就申请那边的学校,高中去交换,大学去留学都好,我们一定不会一直异国相隔的!”
“小玉......”小丸子感动不已地拉住她的手,眼看两人又要执手相看泪眼,赶紧道,“可是长山同学到时候和你异国了,会不会打死我啊?”
小玉脸一红,小声道,“我会拉着他一起申请的。”
旁白:穗波同学真是大义,拖家带口也要和小丸子在一起。
月色温柔,两个女孩头挨头肩靠肩地睡在一起。
再遥远的距离,也无法打败她们之间长存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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