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了成人礼的穆特不仅接管了神之妻的名号和祭祀职责,同时也开始学习接管先王后名下的产业,她的生活比之前更加忙碌,整天都有数十人的团队围着她转,几乎没有闲暇的时间。
尽管她觉醒了精灵并且顺利继承神名,父亲阿克那丁的教学也未松懈,对于精灵与魔法的层面她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他更加严肃地提及责任和义务,在她的奈赫贝特被击败的时候,便会警告她敌人可不会手下留情。
“为什么要如此严苛地学习魔法呢?我们已经手握最强大的武器,任何国度都无法战胜千年神器。”
“殿下。”他依旧保持着他的敬称,“你的精灵连我都无法战胜,如何保护埃及。”他的目光不冷不热地落在她的脖子上,“千年首饰没有给予你一些提示吗?还是说你的魔力并未达到能够看到预兆的程度?”
穆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世上没有永恒的事物,父亲与神官们也迟早会渡到河的另一边去……她至今也尚未看到千年首饰的提示,几乎要怀疑千年首饰是不是选错了人。她只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但她的示弱不会带来安慰,软弱对父亲来说是不必要的累赘。
“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他开始习惯这么说道。
穆特一直以为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当所有人宣布这一刻你长大了,那便是如此。
此后不久,梅里特带来了前神官艾丝特和女医官佩塞特,同时还有数名医师助手和陪审团,专门教授她关于月经与生育方面的知识与责任。
月经是神圣的,被视为尼罗河水一样具有周期性和孕育生命的力量,洪水带来肥沃的淤泥,月经则带来孕育王室继承人的潜力。她是哈托尔女神与伊西斯女神在尘世的化身,她的身体和生育能力不属于她自己,而是属于神祇和王权。
在月经期间需要遵守的特定仪式和禁忌,如何净化和准备自己,以进行重要的仪式为国家的繁荣而祈福。她还将学习识别身体的征兆,关于草药的知识,包括调理自己的身体和避孕以备政治需要的时机。
她首要的、最重要的任务是为法老诞下健康的男性继承人。王位的延续直接系于她的身体,若未来法老王还有妾室,妾室的孩子也有一定的概率继承王位,这些例子在过去都维持了王朝稳定的平衡。
尽管谈论的话题非常严肃和严谨,但她们的神情都很温柔,就像母亲望着孩子一般。穆特身边的侍女们向来都很克制自己的感情流露,但在这一刻,每个曾经不安的少女都理解彼此曾走过的苦路,每个曾为少女的母亲,也用曾经母亲的目光,看待如今的少女。
穆特想要告诉自己接受这件事,把自己的身体当做神的身体而非自己的意志,但她总会想起那个她已经想不起面容的母亲,而非壁画上的侧脸、崇高的神明。
这样的事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吗?她也会用这样温柔的目光告诉她不用害怕吗?
她又想起因为诞下王子而逝去的王后,尽管所有人都在说死亡并不可怕,死亡是重生的开始,但对穆特来说,死亡便是分别,分别便是再也看不见了。
软弱和逃避是无用的,穆特知道自己无处可躲,就像她被父亲带到王宫的那天,一切都会既定发生。
她对着千年首饰祈祷,尽管这违背了她需要恪守的职责——请让这一天慢一点到来吧。
.
寝殿内的熏香似乎更深了,时间变得粘稠而缓慢,窗外尼罗河的流淌声,沙漠的风声,被一种绝对的寂静所取代。
疲意如同温暖的潮水,包裹着穆特的四肢百骸,她陷在床榻之中,身下层层织物传来令人心安的支撑感,仿佛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被温柔地接纳。
起初,她以为那只是思绪的游移——眼前闪过一抹不熟悉的壁画色彩,耳边飘过陌生的语调,但很快,这些碎片变得密集、清晰,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
一种温热感弥漫开来,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温柔却坚定地引导着她的意识,滑向时间与命运那深不见底的河流。
眼前呼啸而过的影子带来一阵不适的温热,穆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奇怪的地方。天上的太阳正在缓缓向地平线下落,但在这地平线上,拔地而起的方尖碑般高耸的建筑群包围了一切。
它们的光芒尖锐而冷漠,虽然从个体上看充满秩序的美感,但从整体上看,这里的建筑大小不一,新旧相交,没有任何神祇的浮雕或歌颂功德的铭文,它们只是沉默地矗立着。
方才在这条路上飞快掠过的“载具”更是增添了无序的混沌感,它们没有生命,却比任何活物更迅疾、更嘈杂,发出的低沉轰鸣汇成一片持续不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合奏。
她站在坚硬却并非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沌的、带着铁腥味和某种甜腻感的气息。她熟悉的尼罗河的水汽、沙漠的风、祭祀的没药香……全部消失了。
天空中巨鸟拖着白色的尾迹,如同伤痕般撕裂天空,发出持续而压抑的雷鸣。它既不像奈赫贝特般神圣,也不像任何已知的生物,它是一种纯粹的、令人战栗的存在。
这里没有神……
这个念头在她意识中浮现,这个世界充斥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却感受不到任何神的存在,一切仿佛都充斥着极度繁华的物质、刺目的光和震耳欲聋的噪音。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迷失和深切的悲悯。这就是未来?这是强大的埃及会变成的样子?这样的未来是好是坏?
她忽然感觉到肩膀被拍了拍,转身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王子…?】她却发不出声音。
但眼前却是一位少年,他穿着与这里的人一样的古怪服饰,胸前悬挂着的、她绝不会看错——为什么他会戴着千年积木?
他真的是王子?他已经成为王了吗?为什么他会在这里穿着奇怪的衣服?
穆特脑海里有很多疑问,少年冲她微笑着,那纯然的喜悦并未受过任何教条的束缚,仍旧保留着稚子般的天真。
他开口了,但她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内心涌来的温柔是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就来自内心“本身”,她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与“我”正在聊天。
穆特彻底意识到这是个梦,或许这是千年首饰带来的预示,也或许这仅仅是个梦——她好像已经很久没仔细看过王子的脸了。
或许他与王子是相似的,但她无法将他当做王子来看待,她能够感受到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身体已经自行向前走去,她这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简洁的长袍,身上佩戴着很多饰品,但却都不是她的。两人一同走进了一栋色彩缤纷的建筑,穆特被门口自动开启的屏障吓了一跳,也被这干净整齐的一切所震动。
这个梦的诡异之处也在于她能够听到外界的一切,却不能听到人的声音,就算此时在这间精美的酒馆里坐满了客人,她也依旧听不到任何人声,只能听到他们匆忙的脚步声或是饮料的沙沙声。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这里似乎是一处公共的酒馆,很多百姓可以来这里饮食。他们在餐桌前坐下了,写有陌生文字的纸张较硬,不是莎草纸那种柔韧而粗糙的触感,恰恰相反,比石板还要光滑,比莎草纸更加坚硬,那些扭曲在一起的文字传递了另一种文明的存在。
点完单的侍者随即离开,柜台后面能够看到盛放的食物,也能够看到厨房的动静,里面有几个人正在忙碌,很快他们刚点的餐食便被送上来了。
她从未吃过这样组合的面包,但能够闻到混合着油脂和面包的香气,其中夹杂着蔬菜和肉饼还有乳酪似的东西,整体颜色非常鲜艳,底下所垫的纸张不知是如何制成,与方才的菜单不同,看上去轻薄又十分结实。
穆特怔怔地看着盘中鲜艳的食物,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首先感到的是一种孩子气的羡慕和惊奇——这里的普通人竟然能吃到比宫廷盛宴更精致、更奇妙的食物。但紧接着,作为“神之妻”所受的教育瞬间淹没了惊奇,反涌起一丝冰冷的恐惧:这样的世界真的存在?……如果这样的国家想要侵吞埃及,埃及有能力抵抗吗?
眼前的少年正在兴致勃勃地捏起夹杂着蔬菜肉饼的面包,“她”的目光看着他收拢手指,努力张大嘴一口咬下,面包里面的肉饼从他的手间顺溜地飞出,“啪”一下掉回了盘子里。
他愣了一下,两人对视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穆特也正在捧起自己的那一份,小心地咬上一口,入口的面包香味和酸甜口感,肉饼是柔软的牛肉质地,不知这里是盛产牛肉能够提供大量的新鲜牛肉,还是这里已经拥有保存新鲜肉类的方法……能够让这么多人神态如常地吃着新鲜食物,这在埃及暂时是无法想象的。
穆特只在庆典上见过平民,已经不太清楚他们平日吃的是什么食物了,但她或多或少能够猜到,既然王子能够遇到饿死的流民,埃及就还远远不到能够让自己的子民有余力同情别人的程度。
穆特看着眼前的“王子”,他圆圆的脸颊正鼓鼓囊囊地咀嚼着食物,时而神采飞扬地和她说着什么。
心口的疑问呼之欲出。
“你是谁……?”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疑惑的神情。她的意识被猛地拽回,仿佛溺水者浮出水面。
穆特骤然惊醒,额上布满冷汗——窗外,底比斯的夜空宁静而熟悉,身下的亚麻床单依然柔软。
那个繁华、喧嚣、没有神明的世界,如同幻影浮现又消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却转瞬没入记忆的黑暗,再也想不起一丝区别。
那些声音与香气,大地与天空的震动,一切明明如真实存在。
她缓缓坐起身,拿起了放在枕边的千年首饰,那温热的表面仿佛仍在传递另一个世界的温度,但梦已醒来,她已无法看见。
我是穆特……
我是……
穆特逐渐意识到腹部的钝痛,床单的濡湿,她掀开柔软的亚麻毯子,看到了那一块红色的斑纹——
“梅里特……”她惊慌的呼唤着侍女,从床上逃似的下来。
侍女们自然是专业且迅速又得体的,一方面为她净身,一方面为她换下床品,一方面去上报法老王这件关乎国家的重要消息。
作为被千年首饰选中的神官,她有义务传达自己看到的任何信息,她将这个梦描述为埃及将会成为富强的国度,王子将会继承先王的意志,为埃及开创新的道路——她没有提到那个世界没有神这件事,为了让大家能够接受,她反而添加了很多关于先王与神明的细节,以示对王与神明的尊重。
王显然对她的预言非常满意,这段期间她被免除参与一切日常仪式事务,只需要好好休息,穆特原本还很不安,直到她意识到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可怕,才有心情到花园中去。
好像一个世纪没见到穆特似的,王子撇下马哈特朝她跑了过来,“穆特!”他原本想要保持一些风度和威严,就像老师们教导的那样,但纯然雀跃的语气暴露了他的心情。他终于不用在那些公开的仪式和场合上称她为“尊敬的神之妻”,也总算看到她有时间休息了。
他迎面看到她望来的视线,那些敲打他的礼仪重新让他垂下了眼帘,将手掌放在左心,以表示对神圣身份的尊重。
“祝愿您健康,王子。”穆特看着他身上背着的弓箭,“今天是什么课程?”穆特对自己的发问不太满意,这样的问题就像自己的父亲。
“今天去打猎了,我为你带回了数只野鸭。”他神采奕奕地朝身后行礼的马哈特说道,“马哈特,请把我们今日的成果献上。”
穆特看着盛放在绘满花纹的木盘中还带血的野鸭们,一时间脸色都白了。
王子原本期待的目光顿时收敛起来,喜悦从他脸上褪去,流露出一丝慌乱和窘迫。“抱歉……是我冒犯了。”他立刻意识到,奈赫贝特是秃鹰神的化身,她可能不喜欢鸟类被射杀的模样。
他匆忙褪下身后的披风,想将它盖在野鸭之上,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失误。
“等等。”穆特的声音响起,比她自己预想的要平静。
她示意侍女上前接过了木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而郑重,“……这便是今晚的主餐了。”但眼底的那丝恍惚却未能完全掩藏。
“谢谢你,王子。”
“真的没事吗?不要太勉强自己……”他的目光充满担忧,不禁上前了一步,想要仔细看清她脸上的青影。
身后的侍女们不知为何却笑了,尽管她们忍住了声音,但王子看到了她们的表情,身旁的乳母哈图尔向穆特行礼,“请恕我疏忽,尊敬的殿下,王子尚不知这个好消息,教育课程很快就会安排。”
“什么好消息?”他皱了皱眉头,虽然不能理解她们的深意,但这样微微的皱眉已经透出一丝威严的愠怒,众人收敛起了脸上的表情。
穆特摇了摇头,“只是有些疲惫,请不必担心。”
王子沉默了片刻,他没有再追问。他知道神官们有许多秘密,而穆特已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但他选择相信她的意思。
他忽然褪下自己手腕上那条编织精巧、缀着一小块荷鲁斯之眼护符的腕带,那显然是他平日珍爱的心仪之物。他有些不由分说地、笨拙却轻柔地拉过穆特的手,将它塞进她的掌心。
“这个给你。”他的脸颊有点微红,语气却异常坚定,试图模仿祭司祝祷的语气,“【拉】的眼睛会守护你的睡眠,驱逐不安的梦。”
说完,他不等穆特拒绝或道谢,像是完成了一件重大任务般,抬起右手放在左心行礼。
“我们走吧,马哈特,不要打扰【神之妻】的休息。”他迈开步子,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飞快地补充了一句:
“明天!……我会带狩猫来,它下的幼崽里最活泼的那只,你可要出来!”然后,他几乎是带着一点仓促的意味,领着马哈特离开了花园。
穆特独自站在原地,手心握着那份微小的、温暖的重量。
她望着王子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未来将会肩负整个国家的法老,正在他的身上缓慢地、不可避免地成长着。
[狗头叼玫瑰]嘻嘻,给大家带来一点来自未来的清风,此处是日常篇时间线,穆特和游戏熟悉起来后周末一起去吃汉堡(游戏最爱的食物)的日常。
[鸽子]王子和穆特也在成长中……是时候该想想赛特登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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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镜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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