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视角/第三人称/ooc致歉
那天夜里电闪雷鸣,下了好大的雨,她躺在自己的厢房里,觉得整个滂沛的夜都沿着脊背徐徐往身上淹,直至没顶。正屋从叶问舟来那天起就让给他养伤了,厢房的窗正对着院里的辛夷树,惨青的繁荣树影堪堪掩着帘幔,见不得半点月意。忽而一阵梦悸,她在一声震雷里坐直起来,睁开眼,一室的漆黑。
她在滔天的黑里枯着身子,呆坐了一会儿,门缝忽然明明灭灭几线白光,白得不着一丝杂质似的,纯净,清丽。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小心翼翼下了床,往外走出两步,听见哗啦啦淅淅沥沥的雨点声里掺进轻轻的叩门,紧跟着一句呼唤,极熟稔的语气。
“师妹,是我。”
幼年的她在一场大雨里家破人亡,人生从此被截作上下两段,她每逢雷雨天就会止不住地心悸,于是从拜入师门起,每个下雨的夜他都会提了灯来陪她。小时候是直接推门进来,有时是带来了各式的小玩意儿,有时是坐在床头念故事哄着她慢慢睡下去。有他守在身边,电闪雷鸣的雨夜倒也没那么可怖了。后来模模糊糊地,于是以后的下雨天陪着她的就是窗外琤亮的灯光,告诉她,他在。再后来长大了,两人慢慢明白了彼此心迹,海誓山盟地成了婚,花烛夜那天晚上,叶问舟指节梳进她的发间,漂亮脸孔在烛光底下映得光滟滟的,说用以后陪着她的,不可怕的夜弥补从前。后来她要很久以后才能明白,从前就是从前,从前是怎样也追补不了的,它永远蛮暴地横陈在那里,年少时蜜色的吻痕成为经年锈绿的淤青,无论削皮剜肉还是刮骨疗毒地渴望篡改,它就在那里,抹不去,藏不起。她后来眼前也时常会浮现起那天诀别的场景,看见那双凄怆着颤抖的眼睛像死人口里衔着的夜明珠,这条路走得是对是错?或许从盛家庄的那个雨夜起,她的人生就已经彻底错了。
她把侧脸磕到门上,潮冷的木门,雨气一下子涩生生地沁过来,她闭上眼,听自己的呼吸一声重过一声。
“外头雨大,进来吧,师兄。”
门缓缓拉开,叶问舟挟了满身的风雨走进来,屋子里霎时间被灯光映亮了满堂。她垂下眼去,看见他一只手提着灯,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块东西,看不大清楚。
“你的帕子落在那屋的床上了,”他把那手里的东西轻轻搁在桌上,声音微不可察地小了几分,转身欲走,“你啊,还是那么丢三落四的。”
突然,窗外一道闪电明晃晃迸裂开来,她像是吓到了,不自禁地抬起头轻叫出声,才看清他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寝衣。他清瘦了许多,轮廓凌厉得过分,与少年时刚刚抽枝拔节时的模样渐渐复写,渐渐重合。灯光太皎洁了,衬得肌肤白得像积年的雪色,顺着筋肉嶙峋的颈子望进去,未好全的伤处缠着布,从敞开的衣领里朦朦胧胧地露出几分。她想起少时在江上见过的一钩半晦半明的月亮,那月亮似乎从来没有过盈缺,隔着十几年,又清清白白烫在她身上。
“你知道的,下这么大的雨……”
“别怕,我在呢。”
他回过身,下意识想把她揽在怀里,又转念想到什么似的,搁下手,只是轻拍了拍她的背。
“要不,我在这里陪着你吧,等你睡着了我就回去。”叶问舟试探地问道。
雨声纯粹得出奇,幽谧的夜色里看不清她神情是悲是喜。他只当她是默许了,像小时候似的,静静倚在床头看她掀开被子回到床上。
她忽然毫无预兆地起身,抬头对上叶问舟,睫毛霏微,两对眼睛也像是在下雨,在灯影里面对面粼粼闪着光。
“师兄……”
“我在。”他柔声道。
天上忽远忽近地几声闷雷,她吓得身子一颤,攥住叶问舟的手。他全身忽地绷紧起来,旋即回握住她,十指璧合地扣在一起。她的指腹在他的皮肤上摩挲,上下求索似的,直到触见他手心里那道经年难愈的旧伤疤。骨修色薄的手凉得像剑,像十四岁那年师兄亲手铸给她的薄身剑。其实雷声不算大,其实这些年过去她早已不怕雷雨了。
院里突然霹雳一样炸起一阵嘈杂,她警觉地坐起来,一指头把窗户纸捅破了,看见大雨里一伙披盔戴甲的人从院里冲了进来,紧接着就是刀斧歇斯底里劈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她立刻去摸枕侧的剑,边摸边分神去想,来人起码有一二十个,叶问舟身上的伤又未好利索,双拳不敌几手,要是这些人图谋不轨的话他们难保全须全尾。“咔嚓”一声,木门彻底碎了,那些歹人叫骂着涌进来,她刚拔剑出鞘,就被人从后面点穴制住,用一块沾满迷药的帕子闷住了口鼻。视线顿时天翻地覆,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度恢复意识时,面前的东西是一堵污腻的墙,上面有几道凝固的血迹,近得几乎逼到脸上。她觉得浑身哪都难受,刚想起来动弹动弹身子,一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和叶问舟的用一根粗粝的麻绳紧紧捆在了一起。身边的人见她醒了,赶忙开口问道:“师妹?你没事吧,我已看过了,他们对你用的是迷药,应当是没什么大碍,快运功看看经脉有没有滞涩。”
“无碍,”她听话地深吸一口气,运了一遍内功,“他们把我们扔到什么鬼地方来了啊?”
“你没事就好…这儿啊,是金人的地牢。”叶问舟顿了顿,指向狭小的空间边上碗口粗的铁栅,“这间牢房里四壁都是石板,只有被锁链锁着的那一个出口,狱卒每日辰时来例行盘问时才有机会逃出去,出去了往右边跑就能到地牢外面。”
她正诧异他怎么会对这地方如此熟悉,还没开口问,就听见他的回答。
“我…我来之前,师父叮嘱过我这里的情况。”
叶问舟的声调温文中带着几分沙哑,她悬着的心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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