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班后我向愚人金提出了拜访布朗的想法,想着和他提一下通道的事情。
但等我们敲响他们家门铃时,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我对愚人金说:“可能是有事没在家。”
“明天再来吧,白天我陪你来。”它摸了摸我的头说道。
最近愚人金在我身上的小动作越来越多,刚开始我还会象征性地躲一下,现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知道布朗什么时候回来,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索□□情也不是那么急,明天再来也可以。
“不用了,明天我自己来吧。”总让愚人金一直照顾我,我也感到不好意思。
可它却拿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不疼,但痒痒的,“不是说好了一直陪着我吗?”
“可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不太好一直麻烦你。”
“嗯?”它歪了歪头。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还有什么一直陪着你,不是说好到离开之前吗?但我只是在心里腹诽,明智地没有说出来。
可到了第二天一早,我们再去布朗家敲门时,仍然没有人回应。
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决定去问一下邻居。
愚人金敲响了隔壁的房门,那是一位老石人,听完我们的询问后,它先是舒展了一下自己看起来快要散掉的身体,石子与石子之间发出咚滋的声音,然后慢悠悠地说:“那个卷毛?”
布朗和他的石人确实都是卷毛,我向那位老石人点了点头。
“他们去了费舍尔那里。”
愚人金似乎有一瞬的惊讶,我也略带疑惑,随即它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谢谢您。”
和老石人道别后,愚人金向我解释,“费舍尔是我们这里的一位巫医,它专门治疗那些普通医生治不了的疑难杂病。”
疑难杂病?莫非是布朗他们出了什么事情?不疑有他,我拜托愚人金立即带我过去。
在路上时,我问道:“那位巫医的治疗效果怎么样?”
“五十个人里面往往只有一个人能救回来,毕竟费舍尔那里的病人大多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听及此,我更为担心,只能希望他们是有别的要事才去拜访费舍尔。
我们的悬浮车几乎是全程加速过来的,但还是行驶了数小时才赶到那位巫医家。
巫医住的屋子极为古怪,家门口挂了几长串的石链,每一块石头上都画满了晦涩难懂的图案,愚人金飞出一块石子砸中了巫医门前一只脑袋下垂、眼珠突出的死鸟后,门就被打开了。
屋内的墙面上也画满了涂鸦,但空无一人,我正准备继续往里走,愚人金却把我拦下来,说:“在这等等吧。”
我们一直在大厅里候着,时间不断流逝,待岩洞里那个下落的极为缓慢的沙漏滴完时,那位神秘的巫医费舍尔才终于露面。
我立刻迎上去,“请问您这有没有一位叫布朗的人。”
费舍尔从鼻梁到脚底几乎全是石头做的,且行走的速度极慢,听到我的话后,它拖着步子慢慢朝我走来,盯着我看。
这时,愚人金挡在我的前面,向费舍尔解释道:“我们是布朗的朋友。”
巫医撇了撇愚人金,转头就走:“他们在里面,跟我来吧。”
我松了口气,低声对愚人金说了句谢谢。
穿过大堂,里面才是巫医工作的地方,但偌大的房间却只有半卧在床上的布朗和他的石人两位,且时不时传来咳嗽的声音。
“我一次只接待一位病人。”巫医向我们解释道。
我立即担心道:“谁生病了。”
“你的那位人类朋友没跟你说吗?关于他的绝症。”
绝症?
听到这句话后,我感到极其疑惑、震惊与不可置信。
可下一秒,布朗就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咯血,布朗的石人熟练地用一块布托在他的下巴前接住痰液,随后再用干净的布为其擦拭。
费舍尔摇了摇头:“你们聊吧,我要去给他熬药了。”
我焦急地上前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布朗回答,他的石人便开口道:“能拜托你们照顾他一下吗?我跟着巫医去拿药。”愚人金也出去了,整个房间只剩下我和布朗。
我的内心一大团疑惑未解,正欲开口,布朗便指着旁边的石凳对我说:“坐。”
我刚坐下,布朗便喘着开口,解答我的疑惑,“是尘肺病。”
听到这句话后,我顿时瞪大了眼。尘肺病,我对此再熟悉不过,这个病一旦患上,便再无痊愈的可能,我的父亲便是因此而逝去。
“什么时候发现的?”我问他。
布朗道:“就这几天。”
我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找到通往地面的路了,我们去地上的医院,再想想办法。”
可令我震惊是布朗说:“我不回地面了。”
“为什么?”我感到更为困惑,我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天自己的好友会被诊断为绝症,为什么又在这几日之内转变自己的想法。
他却轻声开口道:“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
“什么回不去了?我已经找到路了,为什么会回不去?难道你真要把你的性命交给一位石人巫医?你们甚至都不是同一个种族!”我实在无法想象布朗会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现在的他与我最初认识的似乎都不像是同一人了。
布朗像是对我的话毫不在意,也不向我解释,他直直地往后一躺,说:“我已经决定好了。”
我感到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像是要爆炸,随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大声开口道:“那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说完这句话,我立马起身往外走,这时,布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不用管我了,最好快点离开这,不然,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不会再管你了,也当然会出去。”我自认为恶狠狠地开口。
......
出门的时候,我还在气头上,为了找到愚人金,我径直往有光亮的地方走,经过层层石门后,终于找到了它们三个。
“布朗”靠着石墙坐着,一腿曲起,一手捂住嘴时不时发出剧烈的咳嗽,石手紧扣在胸前,而费舍尔却在旁边平静的熬药。
愚人金注意到了我,走过来拨了拨我的耳朵,我将脸转向一旁,它便收了手,轻声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看出我生气的,下意识开口:“没生气。”
刹那间,我感受到手心里塞了一个东西,我拿起来一看,是一块黄铁矿。
“送一个我给你,别烦心了。”
我被它逗笑了,又将那块黄铁矿往它的手臂一塞,说:“我才不要你的‘肌肉’。”
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刚刚它低声安慰的样子竟让我感到一丝丝奇妙,心情也莫名其妙地平复下来,便指着“布朗”轻咳一声道:“它怎么了。”
愚人金便向我解释:“如果人类生病,则它的石人会比他严重十倍,但若是石人得病,人却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我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愕,我知道的不算很多,但像这种命运共济的联系简直闻所未闻,早知道儿时就不那么早辍学了。
“布朗”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它也同样咯血,但出血量却比布朗多。
本以为它咳那样厉害,老巫医会给他喂点药来缓解一下,可直到它缓过来拿着布朗的药准备进屋时,费舍尔也只是准备熬另一锅药,没有给这个石人一点。
等“布朗”进去后,我牵着愚人金走到劳老巫医听不到的地方,问道:“费舍尔不给它用药吗?”
愚人金解释道:“没有用,任何药物对它都起不了作用,救活它的人类是救活石人的唯一出路。”
我神色微惊,曾经的我将石人与人类之间的关系看得不屑一顾,也不认可世界上会有两个自己这个观点。
但现在,我看着这个即将因为它的人类逝去而逝去的石人,再也没有办法对这个观点生出一丝丝怀疑。
可这样一看,我又觉得这个种族活得太受限制了,当地上人受了一点伤害,地下的石人便感受到十倍的痛楚。
那我的石人呢?我在地上那些受伤、挨打的时候,地下的愚人金会不会难受,在某个夜晚里,会不会疼得翻来覆去,它曾说我们早已灵魂相通,那它也一定知道了我在地上的一切,又会不会在某一瞬间痛恨地上的那个人类不对那些暴力做出一点点反击?
我又回想起这些天愚人金为我做的一切,那些单独准备的食物、那些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那些令我感到有趣的时刻,又的的确确反映了这个石人从来没有讨厌过我。
我感到一种难过的情绪笼罩着我,又突然觉得无比后悔。
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平凡很普通的人,可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竟然掌握着一个生命。
如果早一点让我知道我的一切关乎另一个人的命运就好了,如果能再对自己好一点就好了。
如果……能让愚人金少受一点伤害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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