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复习了一下很久之前的一个课题，”走在前面的青年这么说道，“简单来说，是关于元素生命凝结过程中「核心」所起到的作用。”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完全搞不懂这个「简单来说」到底有哪里简单。
“你应该见过晶蝶？”青年接着开口，“一种纯粹而又简洁的生命，靠吸食空气中逸散的元素维生，但它们本身也是由元素构成的，只是在凝合过程中诞生了「核」，我最近发现了一种新的，嗯，可以说是材料吧，聚合过程与晶蝶有着奇妙的相似之处……”
他的声线平稳温润，即使说着一大堆难懂的知识，也并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我想他大概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好让我没那么害怕。
但我现在脑袋非常沉重，只是忍着不发出声音、以及维持自己跟上他的脚步就已经十分艰难，根本无力去思考别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四周都是灰黑的雾气，看着茫茫然无所边际，走动时却总是容易撞到或是绊到东西，就好像我正处在一座隐形的迷宫里一样。
对了……面前这个人是怎么出现的？
我又为什么在跟着他走？
我恍惚地盯着青年的背影，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半侧过身，青蓝色的眸纯澈，却又让人看不透，像是裹着一层白水晶的磷叶石。
“米莎小姐？”他的身影在黑雾中透着蒙蒙的光亮，“停在这里可不行，即使只是一部分，但「不完整」总归不是件好事情。”
但是我觉得很累，似乎闭上眼睛就能睡去。
我并不期待他能帮忙扶我一把，对方看起来也丝毫没有这样做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用有些坚决的语气说：“还有一小段路，请跟我来。”
或许是脑子有些转不动的缘故，等他重新转过身朝前走的时候，我顺着他的指令跟了上去。
青年身上的光让黑雾褪去了一些，我低下头，看见脚下是冰冷的铁皮，脚边偶尔能碰到盘结堆叠的缆管。
走着走着，地面斑驳的铁锈与摩擦痕迹被深棕色的木纹取代，地毯是红色的，边缘用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鹰。
“到了。”青年的嗓音将我从茫然中扯回。
眼前是一条熟悉的走廊，虽然远处依旧隐没在黑暗与雾气中，但走廊旁边的墙壁与门却完整地显露了出来，明明没有散发光亮，每一个细节却又那么清晰。
我推开门，走进房间。
青年在背后彬彬有礼地道别：“祝你今夜好眠，晚安。”
混沌的大脑此刻才挤出几分用于思考的余裕，我转过头，但房门连同外面的景象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困意如潮水般向我袭来。
我迷迷糊糊地爬上床，几乎只是片刻，意识就完全沉入了黑暗。
临时的炼金室内，阿贝多拿起一支试管，将它举高，对准了灯光。
试管中有一小撮砂砾，颜色深如浓墨，只是数量少得可怜，即使全部铺开，也不过十分之一个指甲盖大小。
“这就是蒙德城中出现的所有「幽灵」的「核心」，”阿贝多没有卖关子的意思，“这些是提纯之后得到的产物。”
“它会对人造成什么影响？”迪卢克眼神没在试管上停留，也无意临时探讨这个自己不擅长的领域，直奔主题。
“有趣的地方就在于此……单论这些物质本身，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阿贝多沉吟片刻，打了个比喻，“可以把它当做一种经过特殊处理的木炭，蒂玛乌斯会用它来清理实验失败后的气味残留。”
“哦？听你这么说，它还是个好东西？”迪卢克环抱双臂，虽然表情不显，语气中仍旧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些讽刺意味。
阿贝多并不在意，他微笑了一下：“呵呵……若不是好东西，怎么会引来觊觎呢？”
“正如我之前说的，那些东西不过是一些平常的情绪泄露，像是怒气、悲伤、或者是快乐……这些属于灵魂的微粒散落出去，可以视为身体正常的迭代，就像掉落一根头发一样微不足道，”阿贝多并不吝啬于用简单的词句来为他人解答疑惑，他晃了晃手中的试管，“不过，若是这些微粒没有回归地脉，而是被凝聚起来，过上几百年，大概也会形成些让人头痛的东西，拿在手中，难免让某些生物蠢蠢欲动——就和米莎小姐现在的状况差不多。”
迪卢克眼神微动，显然是想到了刚才阿贝多出来时对他摇头的场景。
门板被轻轻敲响，打断了这场对话。
爱德琳得到允许，推门走进来，面色沉凝：“老爷，庄园西南角处有魔物聚集的迹象。”
“知道了，我去处理。”迪卢克当下就大步朝外面走去，阿贝多也跟了上来。
“我还缺少一组实验对比，”他不紧不慢地解释，“正好可以试验一下这部分「核」的吸引力。”
迪卢克倒是不怀疑这位蒙德首席炼金术士的实力，也就没出声制止。
夜色逐渐退去。
我早上起床听说的第一件事，就是晨曦酒庄果园昨晚遭遇了野猪群，西南角的果树被撞倒了一大片。
为此，整个庄园都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忙碌之中——
酿酒师康纳先生一度陷入焦虑，面对一筐筐被抢救回来的、显然还没到最佳采收时机的苹果抓耳挠腮，嘴中反复念叨着什么配方调整、蒸馏时间和发酵控制之类的话。
我和摩可海莉她们也暂停了关于宅邸事务的工作，被爱德琳女仆长分配去帮忙挑选和清洗苹果。
“看起来状况非常严重啊……”面对堆积如山的果子，摩可忍不住惊叹，“奇怪，昨晚明明没听见什么动静啊？米莎你有听到吗？”
“我也没有，”我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手脚，“大概是我睡得比较沉？”
被分到一起干活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意聊天，面对这种特殊情况，爱德琳女仆长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的同事们趁这个机会，开始给我恶补起了关于晨曦酒庄种种事情。
“听说以前酒庄里的女仆管家还挺多的，”海莉说，“但是好像是为了方便还是什么的，大部分人都转移到蒙德城内的宅邸去了，一般的酒会晚宴也都在那边举办，偶尔才会把场地定在晨曦酒庄。”
嗯，听起来很符合有钱人的做派。
“咦，我怎么听说是因为有些人试图偷窃酒庄藏酒，被老爷发现之后供出了许多同伙，然后酒庄的工作人员人数才逐渐精简下来的？”摩可疑惑地甩了甩水，把清洗好的苹果放到筐子里。
哦，出现了另一种非常具有悬疑色彩的说法！
不过……为什么都是“听说”？
“你们在晨曦酒庄工作了多久？”我疑惑地问。
“没有很久啦，虽然也有一年多……我跟海莉是一起进来的，”摩可有些不好意思，“还没遇上过迪卢克老爷在酒庄举办晚宴呢，也就没见过其他女仆和管家。”
眼见她们两个开始热烈讨论起到底哪个说法更可信，我抬头看了一眼正朝我们走过来的爱德琳女仆长，开口：“要不要问问爱德琳小姐？”
摩可：“……”
海莉：“……”
这个话题就此终结。
端着饮料和茶点走过来的爱德琳对上三双同时望向她的眼睛，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多问：“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吧。”
虽然关于晨曦酒庄的八卦我们没敢问，但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还是可以探听一下的。
爱德琳女仆长闻言，目光不知为何落在我身上，很快又移开，淡淡解释：“是野猪群暴动，可能是受到魔物惊扰了吧，已经通知了西风骑士团和清泉镇的猎人协会，很快就能解决。”
想了想，她又不放心地叮嘱我们：“就算这样，也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最好不要靠近那边。”
见我们都乖巧点头，她这才离开。
但没过多久，爱德琳女仆长再度折返回来，看向我：“米莎，能过来一下吗？”
“好的！”我站起身，一边用手帕擦净手上的水渍，一边走到爱德琳女仆长身边，“需要我做什么？”
“是这样的，”爱德琳女仆长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缓慢地开口，“阿贝多先生外出采集一些素材，需要你陪同一下。”
我没多想就应下了：“没问题，是要去哪里？”
“不会走太远，就在晨曦酒庄西南角附近。”爱德琳女仆长说，语速更慢，也更清晰，只是听起来让人有种在隐忍什么的错觉。
我：“……”
爱德琳小姐……你刚刚说让我们别靠近的是哪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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