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醒的很早，一睁眼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被从毛毯团起的帐篷中分离出来，和赛索斯并排躺着。
微光从帐篷的门帘缝隙中透进来，我坐起身，看到巴穆恩掀开门帘走进来。
“醒了？”
“醒了醒了！”
我猛地扭过头看向了旁边从被窝探出头积极举手的赛索斯。
——这人刚刚没睡着吗？！
但也许他们平时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巴穆恩并不意外地点点头，卷起了帐篷的门帘。
天还没完全亮起来，只是有些泛青，但已经足以看清周围的环境，不必再借助火光。
我将围巾裹紧，在围巾里小小打了个哈欠，跟着已经又蹦又跳搓着手的赛索斯一起走出了帐篷。
四周地势较为平坦，不会遮挡视线，只要再等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地平线升起的太阳。
我接过温热的水袋喝了一口，发现里面装的居然是奶，下意识抬头看向巴穆恩。
“和兹弥亚学的。”他说，“原本一般都会选择带水，但兹弥亚每次外出坚持要用水袋装上奶，热一下就会很香，把其他人馋的不得了，渐渐的，如果是短途旅行，我们也偶尔带一些奶。”
我觉得晕晕乎乎的，低头看看手里的水袋，恍惚好像又回到那个被早早叫醒爬上沙丘看日出的时刻。
以过去的时间为准绳，其实并没有过了多久。但我总觉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甚至偶尔觉得以后可能也不会再听到了。
兹弥亚，居勒什，赛诺……很多人都离开了，以后或许还会有更多人离开，但不知为何，听到他提起兹弥亚的名字时，我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悲伤或痛苦，而是另一种伴随着酸涩的温暖。
坐在一旁的赛索斯没在意这段简短的对话，只是捧着碳椰饼就着热牛奶一口接一口吃起来，还摇头晃脑的。
“好香好香！”
看得我也饿了，跟着啃起一个碳椰饼，没用多久就解决了早饭。
太阳也已经露出了头，我们收拾好行囊再度出发，在一天最热的时刻到来前抵达了目的地。
一片水流格外清澈的绿洲。
赛索斯将手架在眼前瞭望，很快兴奋地拉着我指了指。
“鱼在那里！”
我惊讶于赛索斯眼神的敏锐，又被他拉了一个踉跄，下意识扭回头去看巴穆恩，他已经冲我们摆摆手，坐回驮兽旁落下阴影的地面，摊开了书本。
“快快快，我们去捉最大的那条！”赛索斯怂恿着，挽起了裤腿就踏入水中。
因为我穿的更多，白天脱下外套后里面的衣服都比较紧身，所以挽起裤腿没赛索斯那么方便。加上手上又缠着绷带，一来二去速度慢了不止一点。
等我处理好衣物问题后，赛索斯都已经在尝试把鱼赶到角落了。
他伸手去捉鱼，但因为太滑，鱼从水面跃出，溅了我们一脸水后又得意洋洋的游走了。
我莫名觉得有些气恼，连带着看这鱼的脸仿佛都觉得它做出了嘲讽的表情，快步过去和赛索斯一起围追堵截。
至少、至少，今天的晚餐必须是这条鱼！
捉鱼是一项新奇的活动，像这样直接踏入水中的感受也十分陌生，我总得很努力的保持平衡，以免不小心倒在水里把衣服都弄湿。
尽管如此，我的衣服还是湿了大半。
并且，我们还是没抓到那条鱼。
……
我想这不是人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鱼很狡猾而我们只有脚滑。
……又想起冷笑话了。
因为绷带上沾了太多水，我不得不退出战场，坐到驮兽边更换湿掉的部分。
然后，坐着坐着，我的目光落在了在一旁安静看书，仿佛从未察觉我的到来的巴穆恩身上。
缄默之殿有很多书，但在走过沙漠那么多地方后我明白书籍并非随处可见，这点无论在布格姆还是在须弥都一样。
那么，作为首领，看的书会有什么不同吗？
我的目光远远落在还在和湖泊中的鱼斗智斗勇的赛索斯身上——哪怕站在水中也还是很热，看着就累，想到那滑手的鱼就更是精神和身体上双倍的累。
最终我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拽着绷带坐在原地，悄悄看向巴穆恩手中正在翻动的书页。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仍低头翻动着书页，只是比起我囫囵吞枣的快速阅读方式，他要读的更细致，翻页也更慢。
书页的内容我并不能全看懂，有些字长的稀奇古怪，是我没见过的模样，但也不妨碍我记下它们的样子，等回去后再慢慢查。
就这么安静的一连记了好几页，巴穆恩都不曾抬头或扭头看看赛索斯和我，似乎全然沉浸在书中。直到赛索斯手忙脚乱的将鱼捉了回来，仿佛那鱼烫手般左右倒腾时，巴穆恩才平静而敏锐地抬起头，看着赛索斯的样子笑了笑。
这般平静的模样让我突然有了些迟疑，却也没来得及多想，只是跟着站起来，同赛索斯一起围观巴穆恩手起刀落，利索将鱼处理好后撒些简易的调料架在火旁，香味迅速弥漫开来。
太阳很晒，很热，我能感受到汗水从额角滑落发尾，滚至脖颈后的凹陷，再浸湿衣领一角。
赛索斯也没好到哪去。他运动量比我大得多，骤然歇下来还没缓匀气，汗水更是啪嗒啪嗒掉个不停，若非旁边就是绿洲，我真要担心他会不会脱水了。
但即便热成这样，我们两个还是一起蹲在火堆旁，守着滋滋作响、香气越来越浓的烤鱼。
好香啊，真的好香啊。
我跟着佣兵团的时候吃的那些，如果拿来和这个对比，就算我说他们糟蹋了食物也是理直气壮的！
越闻越饿，我都听到赛索斯说好几句“好香好香”了，但看看巴穆恩毫不动摇，偶尔翻转一下烤鱼位置避免烤糊的样子，也只好克制一下自己的**，找赛索斯聊聊天转移注意力。
回顾一下之前的话题，我最终戳了戳他的后背。
「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嗯？”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赛索斯点点头。
“对啊，原来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是知道这件事才同意跟着一起出来的呢！”
“同意”听着未免太奇怪，仿佛掌握权始终在我手中，这让我的心情有些微妙，却又描述不出来，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
「我不知道，没人告诉过我。」
如果有任何一个人和我提过的话，我绝不会忘记的，毕竟过生日的人是赛索斯。
“嗯……也没关系吧？”他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表情很认真的回答我：“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何况就算不知道，我们之前也玩的很开心啊。”
那确实是一段新奇而美好的记忆，但生日只要这样就够了吗？
“今天天气不错，爷爷说这里晚上能把星星看的很清楚。”赛索斯掰着手指数给我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喜欢在聊天的时候加入很多肢体动作，弄得人有时候都分不清打手语的究竟是谁。
“今天中午吃烤鱼……唉，好香啊，我觉得已经可以吃了，怎么还要等。但是味道肯定很不错，我之前和爷爷出来的时候就尝过一次……”
“晚上的晚餐还没着落，不过我觉得再吃一顿鱼也没关系，反正平时在缄默之殿也很少有这样的菜式，就算有也没这个新鲜。我们可以尝试再捉一条鱼，有了经验这次肯定会更轻松！或者，昨天晚上我们说要捉什么来着？”
「流沙鳗鳗」
“哦对！路上还看见过几次，但是当时忙着赶路就没有去捉。我们一会儿可以在附近看看，我捉这个可比捉鱼有经验……”赛索斯拉着我嘀嘀咕咕，就像根本不会口干舌燥一般说了好多，听得我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我们、我们……”或者“捉这个、捉那个……”。
等我再回过神来时，已经迷迷糊糊点头不知应下了多少个“我们”，而巴穆恩手中的烤鱼也递到了我们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顾不上思考其它，我和赛索斯几乎同步接过烤鱼就开始啃——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吃的要更狼狈一些，总被鱼肉中的小刺弄得心烦意乱，舍不得将肉与刺一起吐出来，也做不到轻松将小刺从鱼肉中分离。
一边怀疑赛索斯是不是连鱼刺也一起狼吞虎咽掉了，一边悄悄关注巴穆恩吃鱼的方法，我逐渐掌握了些诀窍，终于成功将烤鱼吃了个干净。
吃完后我就反应过来，其实应当处理更好些的，这样剩下的鱼骨和调料还能炖一小锅汤喝。
至于赛索斯的生日，他看起来不太在意礼物，也很满意当下度过的时光，那我也不必过多纠结。
这么想着，我又被赛索斯拉着，在巴穆恩点头同意后四处刨沙子找流沙鳗鳗。
比水中捉鱼轻松一点——我是指，至少这次我最终也独自捉住了一条。
过程中我无数次碰到流沙鳗鳗，也无数次伸手捉住，但不是太滑就是力气太大导致我抓不住。
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猎物溜走比一直没捉住过更令人难受，好在反复尝试和筛选后我还是成功捉住了一条，气喘吁吁将其扔进已经装满鳗鱼的枣椰壳里（赛索斯就地取材拿来充当篮子的），坐下休息后再不愿抬起一根手指。
赛索斯倒是仍有余力，确认我绝不会再跟着继续捉流沙鳗鳗后就自己出发了，看起来比起吃的**，更多是一头沉浸在了捕捉猎物的快乐中。
我扭头看看巴穆恩，他仍在读书，仿佛并没有注意我们的动静。
这让我想起祭司那条压箱底的舞裙——被我偷偷翻出来试穿，放回去的时候却不知为何怎么都叠不整理，只好胡乱折一通，塞进箱子的角落，祈祷祭司不会发现。
哪怕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只是在那之后的没多久，我就被要求学习亲手叠衣物和被子了。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明显，注视的时间又太长，巴穆恩的视线从书页中抬起，看向了我。
“很好奇书的内容？”
平静的目光，平淡的语气，仿佛知识在这沙漠之中不是难求的无价之宝，我也不是偷看被抓包的“坏孩子”。
在他的目光中，我点了点头。
“那就看吧，这不是禁止阅读的内容。”巴穆恩说：“但看完后，你要回答两个问题。”
薄薄的一本书，封面印着《普尔希娜论文集（廿二卷）》，似乎有些年头，也被翻越过不少次，但保存的很好，纸页脆弱却没什么损坏。
我仰头看巴穆恩，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你的问题是什么。”
在我迟疑的目光中，他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你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我捧着书，总觉得薄薄一本书有着和它外表不符的重量，而巴穆恩无视了我茫然的表情，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两个问题不设时限，你可以慢慢思考。”
但不设时限的问题往往最难回答，我无数次都无法向祭司交上完美的答卷，正如她最终——
“爷爷！特芙！”
赛索斯的声音让这件事仓促定下，我转过身看他手中的枣椰壳，鳗鱼在其中不断扭动，但每次快要“越狱”时就会被他眼疾手快的抓回来。
“今天的晚饭有了！”
我看看活蹦乱跳的鳗鱼，再低头看看手中待啃的“精神食粮”，无声重重在心中叹了口气。
祭司，长老，我的老师，我的……
…………如何是好？
我还以为这章发过了呢结果发现并没有（）再添一点字发一下好了！
开始复健?
事已至此小画家什么时候给我发索芙的精草……我需要产品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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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无解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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