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就像你说的,这里不是战场。”
太宰消去的感情的声音说,平静地开出了自己的条件:“现在把你身上另一把上膛的枪,弹匣,手榴弹,全部卸下,暂时交给安吾保管。”
织田作沉默地看着太宰,太宰也紧紧注视着他。
这段时间里,外面的雨下得昏天黑地,几道长短不齐的闪电轮番划裂外面的天空,震耳的雷声也紧随其后,令松动的窗户发出神经质的刮擦声,不时亮如白昼的房间里空气都隐隐有些震动。
恍惚间,织田作只觉房间里一切都变得奇异而陌生,所有物品都失去了本来的面目,他处在现实又不现实的地带,被永久性地滞留在某处。
伴着雷雨的白噪音,织田作勉强挤出声音道:“这是胁迫吗?”
太宰看着织田作的脸,苍白的嘴唇微动,轻声否认说:“不,强迫织田作的事情我可做不来。”
“是这样吗?”
织田作不置可否,嘶哑道:“可你已经在做了。”
太宰稍稍扭曲了嘴角,用渗着温柔的声音说:“这种程度最多只能算是请求。”
织田作尽可能平静地问:“但如果我拒绝的话?”
“那正好,我会开枪,反正早就想这么做了。”
太宰表情毫无波动,语气就像打包一份餐后甜点一样平平无奇。
是真话。
这是只要看着太宰此刻的眼睛就能明白的事实。
织田作又看向即使被枪指着也毫无异议的安吾,闭着眼睛,同样是一副屏蔽了感情、什么都接受的模样。
他可从没想过要面对这种局面。
织田作毫不怀疑,即便此刻中枪,安吾也只会带着赎罪般的安宁地倒下,过程中不会有任何挣扎。
他不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但即使戳瞎眼睛他也看得明白,太宰和安吾已经就某件事达成某个共识,至于他们到底是早有串通,又或是心照不宣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从一开始放着晕倒的太宰不管,躲过这样的重逢就好了,那样的话,两个友人正常的生活就不会被他打扰,不会像互相折磨拉扯,令彼此都感到疲惫。
作为一个滞留在过去的人,他本该及时地死去才对。
织田作品尝着内心极度后悔的滋味,在毫无意义空虚的时间里又等了一会,不得不认清太宰根本不会因为他有意的拖延而手累。
明明只要太宰露出一丝破绽,他就可以让即将出膛的子弹偏离轨迹,在二选一的必选题中哪个也不选,把逼他做这种选择的出题人按在地上揍一顿再说。
但太宰手臂绷直得像是这个世界的延长线,兀自横在织田作眼前放射着它不可能动摇的存在,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弯曲半分。
——‘太宰的敌人的不幸就在于,他的敌人是太宰。’
脑海里浮现起过去在港口黑手党流传的话,他是太宰的敌人吗?
不,织田作的内心回答自己,情况是——
——比敌人更糟,他是太宰想要拯救的人。
这个判断让织田作忽然感觉自己变成了只穿一条短裤在森林里迷路的孤儿,手里没有保护自己的东西,也不知道逃出去的路在哪里。
即便那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早就失去了被拯救的资格,已经无可复原。
可他依旧没有把握在这场以重逢为名的博弈中赢过太宰,获得可以‘自由离开的权力’。
“我明白了,照做就是。”
织田作妥协道,做出这个的退让的瞬间,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发颤,旋即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发出带有金属韵味苦涩的回响。
因为受他牵连的孩子们死了,而他还活着,放下为他们而复仇的武器,如同背叛自己。
织田作花了点时间才催动了自己没有被太宰抓着另一只的手取出双枪的另一把,单手将枪退膛,卸下弹夹。
在太宰的注视下,织田作把枪交给了已经睁开眼睛却不敢看他的安吾。
之后,织田作将自己不久前才一件一件戴上的武装一件一件地卸下,解开背后枪套的扣子,随着枪套砸落在地上的声响,又依次拆下备用弹匣,腕带,防弹纤维制成的大衣袖筒,衣服内侧的手榴弹,以及放在各处更多的弹匣……
过程中,思绪也渐渐脱离了身体,回过头凝视自己的记忆,疑惑于自己为何还活着。
“连这个也要脱吗?”
织田作用手随便扯了扯自己穿在衬衫里的防弹背心,空洞的眼眸和太宰眼里同样的空洞对上,如愿看到了那与自己不同的空洞中转瞬即逝的痛苦的痕迹。
当然没有那么严格,脱下这个也意味着要松开紧握织田作的手,太宰很确信,自己一旦松开,织田作就不会再给他重新握住的机会。
“已经可以了。”太宰喃喃说。
织田作也没有真的要脱的意思,说出这个,不过是对太宰强加于他的意志的一份微不足道的抵抗。
织田作没有抑扬的声音问:“那么?”
“那么。”
太宰咀嚼什么般重复道,手里的枪不再指着安吾,缓缓低下了枪,握着织田作的手指扣紧,力度很轻地拉了织田作一把。
织田作便沉默地顺着这股微弱的拉力上前半步,让太宰对准了他的心脏的枪更精准地抵上自己的胸膛,一个危险到了极限的距离,阻隔他们的只有一把上膛的枪。
“就是这里呢…….”
太宰近乎痴迷地看着枪口对准的位置,就是这里,带走织田作的就是这处贯穿心脏的致命伤。
太宰拿枪的用了点力,因为防弹衣的存在织田作胸前的布料并没有因此凹陷,于是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后来在洋馆里捡回的属于织田作遗物,被织田作抛弃在舞厅门前,胸前嵌了三颗非致命子弹染血的防弹衣。
“…….为什么要在见纪德前脱下这个?”
太宰低喃的语气就像是在问自己。
在织田作回答前,太宰抬起枪,枪管放在唇边做噤声的动作。
因为织田作无论说什么,那个答案都残忍了。
是织田作自愿放弃了活下去的权利。
“冰箱里有辣咖喱和硬豆腐,啊,还有我向老板讨来的两瓶好酒。”
太宰把枪抛给站在一旁神情复杂的安吾,故作开朗地提高音量道:“我要和织田作单独聊点事情呢。”
“就麻烦安吾把它们拿出来,记得把辣咖喱加热一下,那可是我试验很多次才做出的像岩浆一样辣的咖喱哦,再做点下酒菜酒更好了!”
自顾自说罢,没有征询任何人的意见,太宰转身拉着织田作走进自己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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