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接管身体的这段时间，池然一边守着他灵魂的裂缝，一边看自己灵魂的缺口。
本来要急速燃尽的元神受到不知名冲击，反而减缓了她的消散速度，加上新世界这边满溢的咒力，以及消灭宿傩后道投来的些微本源，元神里的灵力自发活跃起来与外界的咒力对抗。
但燃烧并未停止，按原理来说也不可逆，她的第一目标是在灵魂烧完前把火熄灭，再看能不能找机会修补。
如果依旧无法停止，那等到五条悟的灵魂在她的灵府里待过一段日子，灵魂互认共生不会排异后，她就能把剩余的灵魂转移给他做填充，这样两人起码能活一个。
原本用来和爱人毫无保留的交流方式现下被用作保命，让池然也不免笑一下命运无常，但他们这样还有什么讲究的吗，能保一个是一个。
她关闭自己的其他感官，只留给五条悟一个心声通道，之后就专心调整起自己的状态，将燃烧的位置从中心赶走分散至边缘。
且不说大部分地区还处在断水断电的情况中。
真开业了的餐厅也基本是民间的一些餐馆，加上直播过，现在出门容易引起不小的轰动，最后还是拜托伊地知四处奔波着左买右拿，又给家入硝子发讯息喊来。
被叫去拎酒水饮料，提着两打汽水，全是给学生跟自己的，把高专售货机都搬空一半。
到了目的地家入拎着酒看一圈，“你居然没喊其他人。”
“再喊人就麻烦了吧。”
她又补充，“最近气氛正尴尬着呢。”
“那就再放几天。”
“她呢？”
“在休息。”
“之后？”
“放个假。”
“哦。”
简短的、明了的。
虎杖高举手喊，“老师！坐这里！”
自然而然踱步过去，往学生中间空着的位置一坐，硝子贴着坐下，旁边还留了一个，等伊地知。
然后边传饮料边听今天的提问。
“术式回路是镌刻在身体上的，所以真人才能通过更改灵魂的形状攻击，但如果我们的灵魂也跟着变化，意味着我们要将咒力从身体转移至灵魂……那是诅咒吧。”
“的确，如果咒力附在灵魂里那就和诅咒没区别了，所以池然她的力量源泉和我们完全不同，她把那称为灵力，近似于真正的正能量咒力。”边说边单手拉开易拉罐环，听着汽水冒泡，侧头想到什么，往旁边看，“……反转术式不是伪正能量咒力么，所以能知道的是她跟天使一样，对诅咒有特攻加成。”
“唔哦——这么危险倒是早说……！”
“我们都在看着，不会真让你们那么做，这种常识自己也该知道吧。”五条悟半起身越过家入，将伊地知位置上摆放的啤酒拎到眼前，猛晃几下再自然的放回去，“再说除了真希也没谁有进展，没事的。”
“那老师学了吗？怎么做的？”
嗯嗯两声，答的理所当然。“用她的灵力。”
“……”
众人凝噎，众人大喊。
“老师……！！！”
“那开这个课有什么意义啊！！”
“不对，真希学姐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在按她说的思考，什么都没做，我又没咒力。”
“那不就说明咒力、灵力都不是必要条件嘛。”五条悟瞥眼家入，对方已经拎着酒起身躲难，“他们对于灵魂的开发还蛮深的，大概意思是心性坚定的人灵魂也更坚定，所以比起术式更重修心，因为灵魂会在轮回中一遍遍遭受打磨，逐渐像钻石一样坚韧，但术式只是当下生命的一次进程。”
“这么说起来根本不是一两天就能会的东西。”
“是呐，但找到自我也不是别人能帮忙的事，所以只是给你们开个头，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他双手一摊，表示机会已经给你们争取到了，剩下能不能成事全看个人，跟着又是鼓励，食指点啊点，脑袋仰着对天，像在说某种期冀，“哈哈，不用那么着急嘛！老师还等着你们谁有意外突破和发现，就此改变咒术界呢！”
空气莫名的安静。
交给大家，这话对术师新生代说也是理所应当，可是话里托付的意味又太重，像是顺势而来的告别。
“……老师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去旅游啊，”他重复着，“找一个我们都能活下来的办法。”
“那之后呢，老师还会回来吗？”
“东京的人有点太多了诶……不过买东西倒是很方便，回京都也没必要……嘛，可能再看看？”
见大家都隐隐露出被抛弃的可怜表情，五条悟有些失笑。
“都这么厉害了，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吧！”他反问，一个个掰下手指，“而且大BOSS、小BOSS、总监会也统统解决掉了，就算老师不在也完全没影响吧？忧太这么厉害，照顾大家这种事我很放心！实话说五条家也想一并托付给你了，反正是亲戚……”
乙骨笑的很勉强，说这种也是能托付的吗？
可这样意思就很明确了，就算届时解决掉问题，五条悟还是没有想回到咒术界、回到高专的意思。
理由？
理由另一个人不是很明确的提出来了吗？
不把带着的一年级带到升级吗？——短时间内要远行，而且大家都经历这么多了，换老师也没关系吧？有没有老师在不影响啊？大概会被这么回。
理智上无法反驳。
“……但是说完全没影响也太过分了。”虎杖肉眼可见的失落，“会想念老师的。”
“嗯？”对方又疑惑，“又不是没手机，也不是去南极。”
于是要酸不酸的鼻子憋回去，然后嗷嗷喊，“……池然前辈，不批评吗！！”
“所以说跟这个人煽情到底有什么必要！！”
他又哈哈笑，“不要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动摇啊，上课就说过要找到自我了吧！”
辛苦跑腿的人终于赶回来了，秤和星也跟在左右，左手右手一大堆袋子，汗津津的，中间伊地知难得的没苦着脸，还带点笑。
乙骨、狗卷都起身去帮忙分担重量，然后倒饮料的倒饮料，摆盘的摆盘，还有去仓库里搬出去年圣诞树的，前前后后忙活着，热热闹闹准备开宴。
“哟！休息好了吗？”秤冲着五条悟举手招呼，“宿傩解决掉了，但别忘了还有个鹿紫云在等着跟你打一架，我可是废了好大功夫才把他安抚下来，所以好了之后记得把那边解决掉。”
“那个家伙啊……”五条悟摸着下巴思索，“倒是不算大麻烦……你拖了多久？”
“我说等你好了马上就去跟他打架，”秤坐下，“不过他对池然好像更感兴趣，说也想跟她打，用的那招天雷术跟劈斩看得他眼睛发亮。”
五条悟嘴角扯了下。
“所以现在你没事了？池然呢？”秤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星也递去一杯，“她不介意迎战吧。”
“嗯……实话说都有事。”
众人齐齐回头。
“欸？”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正用着池然的灵力出现，而池然嘛，一生只能用一次的招数她用了两回，”五条悟举起手指，像在说某种事不关己的话，“我倒不是不能打，但是打完她的灵力可能就耗光光~了，她也不是不能打，不过她一直是重伤状态，这样做就算是我也会觉得不太好诶。”
脑中带着几分兴味的声音适时响起。
[打架？打什么架？要打架？]
“怎么说到打架就蹦出来了，你对打架感兴趣？”
[切磋的话我感兴趣。]
“那应该不是你想的那种，对面搏命来的。”
[……]
心里似乎传来一声感到无聊的喟叹，然后声音变得冷淡又平，随口应下。
[需要的话尽快解决吧。]
然后那点微弱的存在感就又隐进去一动不动了。
五条悟眨眨眼，说，“嘛，看来她完全不感兴趣，只能我去打了。”
“……啊。”秤愣愣应了声。“很严重吗？”
“灵力是不能靠自身产生的，所以还算严重吧。”
“那是非常严重了！”
“她没不让用，应该没问题。”大概自己也受了那句叹影响，五条悟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把鹿紫云联系方式给我，可以了我联系他，尽快解决吧。”
“还以为你会用更高兴一点的口吻。”像是为了掩饰受到的惊吓，秤把酒杯递到唇边抿了一口。“难道说在消沉吗？”
“没有啊。”他应着，把刚端上的香蕉船连着盘子拖到自己面前，“我开动了——！”
旁边嗤的一声伴随着错愕的啊啊啊叫声，开瓶的啤酒气泡呈柱状喷出，狗卷拎起桌上摆着糖果的盘子挡在头上，顺便用身子挡住旁边的胖达，糖果叮里当啷掉了满地，家入早在刚才就偷偷站起来躲去一边，面对此状拎着酒杯在秤旁边让大家让开个位置落座。
“先不说那些烦人的事了，开动开动。”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总之还是在宴会散场前抓到时间，伊地知小心翼翼挪了又挪，一毫米一毫米，在逐渐欢闹到掀翻屋顶的气氛里直挪到五条悟身边，见对方目光扫过来示意他有话直说，再小声把其他情况一并汇报。
虽然知道这个时间有些打搅气氛，但日下部先生希望能跟您聊聊，乐岩寺校长那边也希望您抽出点时间，您准备离职吗？东京校目前校长位置大家正在商议交给谁合适，您要走的话之后的一年级教师由日车先生担任您看合适吗？之前与您共事虽然说不上开心，但一直都很，都是感恩的……毕竟您是有才能的术师……又给了我逃跑的权力……
说到后面已经不对劲，五条悟扭头，有些惊异的看见这人头越埋越低，声音含糊，面容扭曲憋着泪，像是喝醉了情绪波动着跳。
“……干嘛啊，”所以声音压低有点惊悚的问，人都往旁挪开两分，眼睛瞪大，“伊地知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抬手抹了把眼泪，继续哽咽着说，“……真的很感谢您的信任，只是最后也没能帮上太多忙真的对不起……”
五条悟唇动了两下，眉头紧拧，然后轻轻啧声，“……辅助监督就做好辅助监督的事，你要妄想一刀劈死宿傩才可怕吧。”
桌上众人还在闹，那边说要玩国王游戏，凑成一团，瓶子咕噜噜转，家入一口接一口的喝，低垂着眼谁也没看，似乎全没人注意到这里，五条悟左右打量一下，眼疾手快从桌上扯下几张纸飞速甩在他面前，“快擦了。”
伊地知一边拿起纸一边感动得热泪盈眶，第一次……第一次这样被关心，或许这也会是最后一次了……他趴在桌子上假装自己醉的不省人事，把软弱的眼泪滴在桌子下。
然后那边不知道谁猛吸了一下鼻子，在室内发出刺耳的闷响。
马上被另一人打了，知道了。
并且头埋的更低了，一圈人围的密不透风，盯着早就停下来的玻璃瓶一动不动，跟一圈报团取暖的小企鹅似的。
五条悟头都不可置信的往前伸了点，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桌上唯一的抽纸拿过去，就发现对面伸来一只手，家入硝子跟着飞速扯了几张，别过头，另一只手还端着杯子在喝酒，只是眼圈看着有点红。
他做口型，说硝子你也？？干嘛啊？这是要干嘛啊？
没人回答。
只是吸鼻子的声音在小房间里此起彼伏，旁边传来低沉又扭曲变调的呜咽声，听得五条悟脸上又是憋笑又是皱眉，情绪不明。
最后他用手抹了一把脸，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对着那边做喇叭状大喊，“好了好了，要哭就大点声哭吧，给人看见又要说一屋子别扭性格随我了。”
这个给人看见指的谁不言而喻。
本意是想调侃的，但就像一个信号，那边马上嗷一嗓子出来了。
大家扭头时多少面上表情都带着点别扭，但还是蜂拥而上，报团取暖的小企鹅们把大企鹅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
谢谢老师的关照，谢谢老师的维护，对不起没有去帮忙，要是再坚定一点就好了，要是不那么依赖老师就好了，说着不会让老师一个人最后却还是让老师一个人真的对不起，会带着老师的意志继续往前走的，所以……
一个一个说的哽咽，眼泪扑簌往下掉。
旁边伊地知抽噎的更大声了，五条悟默默抽纸，一个一个递，大家也自觉，哭归哭，抢纸的手速一点不慢，很快抽纸就见底。
秤搂着星带着抢到的一沓纸靠在墙边，没过去凑热闹，但也用纸巾擦擦湿润的眼角，感叹真难得啊，那家伙居然会面对这样的场景，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呢。
星靠在秤胸口，说大概人生就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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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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